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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南郑军旅生活论略

时间:2022-03-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陆游南郑军旅生活论略[1]付兴林 胡金佳宋孝宗乾道八年三月,陆游受时任四川宣抚使王炎的邀请,以干办公事兼检法官身份入幕,遂在当时的抗金重地南郑(汉中)渡过了一段令他毕生难忘的军旅生活。这段生活虽然短暂仅只八个月,却对陆游一生的爱国思想、文学创作、诗论主张、军事思想均产生了深远影响。当年陆游在梁州时,宋金双方已罢战。陆游对于军中传平安火一事记忆深刻,日后回忆从军生活时,此事屡现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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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南郑军旅生活论略[1]

付兴林 胡金佳

宋孝宗乾道八年( 1172)三月,陆游受时任四川宣抚使王炎的邀请,以干办公事兼检法官身份入幕,遂在当时的抗金重地南郑(汉中)渡过了一段令他毕生难忘的军旅生活。这段生活虽然短暂仅只八个月,却对陆游一生的爱国思想、文学创作、诗论主张、军事思想均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拟通过陆游当时身在汉中和其后离开汉中所创作的诗词,对陆游从军南郑的军旅生活做一全面的梳理追溯,以期见出这位爱国诗人从军南郑生活之一斑。

一、激昂华美的生活

陆游在《剑南诗稿》卷25《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一诗中写道:

四十从戎驻南郑,酣宴军中夜连日。打球筑场一千步,阅马列厩三万匹;华灯纵博声满楼,宝钗艳舞光照席;琵琶弦急冰雹乱,羯鼓手匀风雨疾。

军中的酣宴是不间断的,日夜畅饮。白天“打球”“阅马”,夜晚华灯初上,则尽情博弈,还有歌儿舞女穿梭劲舞席间。琵琶声与羯鼓声交错,铿锵而有气势。名贵的战马、华丽的歌舞、甘醇的美酒、宽阔的球场,繁丽多彩,阳刚激烈,令人应接不暇,享受不尽。该诗集中反映了陆游汉中军旅中激昂华美的生活——酣宴纵博、听歌赏舞、打球射堋。

(一)酣宴纵博

陆游在《剑南诗稿》卷10《风顺,舟行甚疾,戏书》中写道:“昔者远戍南山边,军中无事酒如川。呼卢喝雉连暮夜,击兔伐狐穷岁年。”卷79《初冬》中又写道:“初冬常忆宴梁州,百炬如椽满画楼。”《鹊桥仙》(华灯纵博)又写道:“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灯火通明、美酒如川、日夜纵博,军营激越昂扬生活的一面尽现无遗。

(二)听歌赏舞

听歌赏舞是陆游军旅生活的另一面,如他在《浣溪沙》词中,即描写了一名军中陪酒的营伎:

浴罢华清第二汤。红绵扑粉玉肌凉。娉婷初试藕丝裳。凤尺裁成猩血色,螭奁熏透麝脐香。水亭幽处捧霞觞。

这位营伎很美,穿着轻薄的衣裳,在灯火阑珊处捧着酒杯。不仅有美女作陪,还有歌舞相伴。诗人在《剑南诗稿》卷10《冬夜闻雁有感》中有句云:“玉杯传酒和鹿血,女真降虏弹箜篌。”卷15《秋雨渐凉有怀兴元》又写道:“最忆夜分歌舞歇,卧听秦女擘箜篌。”卷27《忆昔》又写道:“金鞿驰叱拨,绣袂舞婵娟。”陆游在轻歌曼舞中找到了暂时的欢乐,常常“暮醉笙歌锦幄中”。

(三)打球射堋

“打球”也是陆游常常提到的一种活动。如他在《剑南诗稿》卷10《冬夜闻雁有感》中云:“洮州骏马金络头,梁州球场日打球。”卷3《忆山南》中又云:“打球骏马千金买,切玉名刀万里来。”卷6《春感》中又云:“射堋命中万人看,球门对植双旗红。”据《宋史·礼志》载:“打球,本军中戏……竖木东西为球门……左右分朋主之,以承旨二人守门……始命诸王大臣驰马争击。”从这段记载来看,“打球”和“蹴鞠”是两种不同的活动,蹴鞠是类似于现在的足球运动,以足踢为主;“打球”则是队员骑在马上争击。从陆游上述诗歌中可知,他是位打球运动的爱好者和高手。

二、艰难困苦的生活

军中的生活并不总是这样新鲜刺激,艰难困苦乃家常便饭。

(一)风餐露宿

陆游在《剑南诗稿》卷30《夏夜》一诗中说:“平川月如霜,万马皆露宿。”卷37《感旧》诗中又自注云:“军中马及厩卒,夏夜皆露宿沙上。”卷14《十月二十六日夜梦行南郑道中,即觉恍然,揽笔作此诗,时且五鼓矣》又云:“我昔在幕府,来往无晨暮。”卷28《怀昔》中又云:“昔者戍梁益,寝饭鞍马间。”夏夜露宿暂且不论,不分晨暮地昼夜赶路,致使吃饭都没有固定的时间了。这“饭”的质量又如何呢?“山荞畲粟杂沙碜,黑黍黄穈如土色。”风餐露宿下,饭里还夹杂着沙子。居无定所,食无定时,可谓艰苦矣。

(二)霜重苦寒

若只是风餐露宿倒也罢了,有时候却还是“飞霜掠面寒压指”。恶劣的自然条件,紧急的军事任务,致使将士们“铁衣上马蹴坚冰,有时三月不火食”。天气寒冷,铠甲上结了厚厚的冰,有时连续很长时间都没有热饭吃。环境之艰苦,可想而知。至于“人马有仆僵”,更是常有之事。

然则这些对决意北伐的陆游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无怨无悔,反而说“投笔书生古来有,从军乐事世间无”。

三、传平安火

平安火是宣报前线是否平安无事的讯号。古代通信不便利,只能用约定的讯号相互传递信息。在边塞之地,大约每隔三十里置一堠,若前线无事,每日初夜举火一炬报平安,称为平安火。唐代姚合《穷边词》有云:“沿边千里浑无事,唯见平安火入城。”陆游在《剑南诗稿》卷8《夜读唐诸人诗,多赋烽火者,因记在山南时登城观塞上传烽,追赋一首》就大致描述了当时军中传烽的情况:

我昔在梁州,军中方罢战。登城看烽火,川迥风裂面。青荧并骆谷,隐翳连鄠县。月黑望愈明,雨急灭复见。初疑云罅星,又似山际电。岂无酒满尊,对此不能咽。低头愧虎韔,零落白羽箭。何时复关中?却照甘泉殿。

这首诗是淳熙四年( 1177),陆游在成都所作。当年陆游在梁州时,宋金双方已罢战。他登上城头,遥观烽火。城上凌风冽冽,似乎要把脸吹裂。只见从骆谷方向出现一点青荧荧的光亮,模糊之中似乎还能隐约看见一点点鄠县的轮廓。天很黑,还下着雨,可是天越黑,那一点青荧的光看起来就越明亮。雨水好像把它淋灭了,但很快它又会重新燃起来。它看起来就像是从阴云的缝隙中乍现的一颗星星,又像是突然划过山际的闪电。杯中的酒是满的,可是诗人却不能下咽。低头看看自己腰间佩戴的羽箭,为不能收复失地而深感惭愧。什么时候才能收复关中,让那一炬平安火平安地传报至甘泉殿呢?

陆游对于军中传平安火一事记忆深刻,日后回忆从军生活时,此事屡现笔端。如《剑南诗稿》卷5《蒸暑思梁州述怀》中有“胡笳吹堕漾水月,烽燧传到山南城”卷8《秋晚登城北门》中有“一点烽传散关信,两行雁带杜陵秋”卷9《感兴》中有“嗟余昔从戎,久戍南郑墟,登高望夕烽,咫尺咸阳都”卷10《冬夜闻雁有感》中有“从军昔戍南山边,传烽直照东骆谷”卷13《辛丑正月三日雪》中有“忽思西戍日,凭堞待传烽”(自注云:“予从戎日,尝大雪中登兴元城上高兴亭,待平安火至”)卷18《频夜梦至南郑小益之间,慨然感怀》中有“雪云不隔平安火,一点遥从骆谷来”卷23《怀南郑旧游》中有“千艘粟漕鱼关北,一点烽传骆谷东”,卷31《病思》中有“壮游谁信梁州日,大雪登城望夕烽”,卷37《感旧》中有“马宿平沙夜,烽传绝塞秋”(自注云:“平安火自南山来,至山南城下”),卷60《感昔》中有“云深骆谷传烽处,雪密嶓山校猎时”,卷76《顷岁从戎南郑,屡往来兴凤间,暇日追怀旧游有赋》中有“烽传戎垒密,驿远客程贪”,《秋波媚·七月十六日晚登高兴亭望长安南山》中有“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等诗句与词句。

可以认为,对平安火的怀念,正是陆游对从军生活、收取失地念念不忘的真实写照!

四、驰猎山南

军中驰猎,可谓是陆游浓墨重彩描绘的画面了。“夜出驰猎常半酣”的生活,让陆游陶醉难忘,以至于在其七十七岁时,仍回忆当时打猎的场景:“小猎南山雪未消,秀旗斜卷玉骢骄。”当年,雪还没有融化,天气还很冷,秀旗迎着寒风,猎猎作响。陆游骑着高大矫健的骏马在南山下围猎。不难想见,那时的陆游是怎样的雄姿英发。

陆游在《剑南诗稿》卷4《十月九日与客饮,忽记去年此时自锦屏归山南道中小猎,今又将去此矣》中云:“去年纵猎韩坛侧,玉鞭自探南山雪。”卷27《癸丑重九登山亭,追怀顷在兴元常以是日猎中梁山下,乐甚,慨然赋诗,予于是生六十有九年矣》又云:“南郑从戎嗟尚壮,中梁纵猎最难忘。”卷38《三山杜门作歌》又云:“南沮水边秋射虎,大散关头夜闻角。”卷13《忽忽》中又自注云:“南郑汉高帝庙,予从戎时多猎其下。”由此推知,当时打猎的地点为韩坛附近、汉高帝庙、中梁山和沮水边。古人打猎多是带着“猎鹰”的,如王维《观猎》一诗中就写道:“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中也写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故文人诗句中常用“呼鹰”一词代指打猎活动。《剑南诗稿》卷3《书事》中有“云埋废苑呼鹰处”之句,卷11《鹅湖夜坐书怀》中有“飞鹰上中梁”之句,卷13《忽忽》中有“呼鹰汉庙秋”之句,《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中有“忆呼鹰古垒”之句。

其他提及打猎生活的诗歌还有,《剑南诗稿》卷7《客自凤州来,言岐雍间事,怅然有感》:“会须一洗儒酸态,猎罢南山夜下营。”卷8《步出万里桥门至江上》:“西行亦足快,纵猎南山秋。”卷11《追感梁益旧游有作》:“蜀苑妓围欺夜雪,梁州猎火满秋山。”卷14《醉歌》:“雪中会猎南山下,清晓嶙峋玉千尺。”卷37《初寒》:“一杯还自闵,小猎记梁州。”卷69《醉歌》:“百骑河滩猎盛秋,至今血清短貂裘。”卷81《远游二十韵》:“枕戈南山下,驰猎久不厌。”

在陆游追忆打猎生活的诗中,“射虎”一事多次被提及。如《剑南诗稿》卷3《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中有云:“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卷8《步出万里桥门至江上》又云:“腾身刺猛虎,至今血溅裘。”卷28《怀昔》又云:“挺剑刺乳虎,血溅貂裘殷。”这哪里是诗人陆游,明明就是勇猛善战、武艺高强的勇士!他不仅“秋风逐虎花叱拨”,而且还“夜雪射熊金仆姑”,既打虎且猎熊!

若寻章摘句,陆游诗集中凡与射虎相关的诗句有近三十首,具有代表性的诗句还有,《剑南诗稿》卷6《春感》:“叉鱼狼藉漾水浊,猎虎蹴蹋南山空。”卷9《大雪歌》:“千年老虎猎不得,一箭横穿雪皆赤。”卷16《囚山》:“刺虎射麋俱已矣,举杯开剑忽凄然。”卷30《夏夜》:“空忆南山下,新秋射虎场。”卷38《三山杜门作歌》:“南沮水边秋射虎,大散关头夜闻角。”《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

对陆游射虎一事,钱锺书先生持怀疑态度。他认为:“或说箭射,或说剑刺,或说血溅白袍,或说血溅貂裘,或说在秋,或说在冬。……因此后世师法陆游的诗人也要说:‘一般不信先生处,学射山头射虎时。’”同时,也有很多学者认同陆游射虎事,如孙启祥《陆游打虎诗辨析》一文,就详细考证了陆游打虎的相关事宜,此处不再赘述。

在到达南郑前,陆游对待虎的心态是“心寒道上迹”——看到老虎在路边留下的痕迹,心里尚且生“寒”,更别说亲手打虎了;离开汉中后,对虎的态度则是“衰翁畏虎复畏寒”。而唯独在汉中时,诗人的状态是“赤手曳虎毛毵毵”。军中生活给予陆游的不但是一次独特的生命体验,更多的是勇气和激情的熏陶。故而,朱东润先生认为此一时期是诗人“生的高潮,诗的高潮。”

在离开南郑去成都途中,诗人自我宽慰,即便是今后离职归田,回忆起这段生活也是“却忆斯游亦壮哉”。这段军旅生活让陆游如此无怨无悔,甚至在离开南郑后的近四十年间,依旧念念不忘。

在陆游笔下,军营生活永远是充满激情的,它扎根在陆游的记忆中,不但茁壮成长,而且愈老弥茂,长成了陆游的精神支柱。正如梁启超所说:“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消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毫无疑义,陆游从戎南郑的军旅生活,不仅造就了一位成熟的爱国主义者,同时,也造就了足以名冠中国古典诗坛的伟大爱国主义诗人。

【注释】

[1]陕西理工学院汉水文化省级重点研究基地科研项目:汉水中上游作家作品研究——以陆游“汉中诗词”为研究中心( 2010JZ04)。该文原载《文学界》,201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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