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民间文学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羌族人民创造了绚丽多彩的民间文学，其民间故事的表现形式或为浪漫主义、或为现实主义，包括传说、神话、寓言等。许多作品有着较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羌族民间文学除了神话、传说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对生活的直接反映，这些作品具有朴素的历史真实性。由于长期在民间流传，经过不断地润色丰富，并附以新的内容，从而成为羌族人民集体创作的宝贵文化遗产。
一、神话与传说
神话是羌族早期的民间文学，按其内容可分为8类，即开天辟地神话、人类起源神话、自然及其变化神话、动植物神话、图腾祖先神话、洪水大旱和大火神话、文化起源神话、神性英雄神话等。
关于天地起源的神话有《开天辟地》，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9个太阳，把大家都烧焦了。有两姐弟因躲在一棵敬神的大树上，才没有被烧死。后来，为繁衍后代，姐姐和弟弟商量，决定各背一扇石磨，从山顶上滚下来，如果两扇磨合在一起，两人就可以成亲。结果，两扇磨滚到河坝后合到一起，于是两人成了亲。没过几年，姐姐生下一个不成人形的怪物，弟弟气得用弯刀把它砍成块，而这个怪物被砍成一块块后到处乱蹦。第二天清早，只见到处炊烟升起，从此人世间便有了烟火。
其他有关人类起源的神话如《羊角花的来历》《猴人变人》《人是咋个来的》等，都是羌族先民对自然神秘力量的经验性认识，也是自然崇拜的产物。
对自然万物及其形成变化的神话有《山沟和平坝的来历》和《白公鸡的故事》等。《山沟和平坝的来历》大意为，从前有母女俩，女儿是癞蛤蟆神的投胎。一次，女儿脱掉了癞蛤蟆皮，换上了美丽的衣裳，妈妈就把蛤蟆皮烧掉了。女儿知道这将引起巨大的变化，赶紧让母亲用棒槌捶地，捶到的地方变成了平原，没有捶到的地方变成了山川，因为拱起的地方太多，她急了，用织布的“哈密”(1)去砍，砍到的地方就成了山沟。
动植物神话有《粮食的来历和丢失》《五谷的来历》。根据《粮食的来历和丢失》描述，天神索依迪创造了羌族先民丹巴协惹以后，地球上便有了人烟。但是人们却没有粮食吃，为了让人们活下去，丹巴协惹从天庭盗回了粮食的种子，开始在地上播种五谷，自此人间才有了赖以生存的粮食。在图腾、祖先神话和神性英雄神话中，《角角神的故事》《夏芝姑娘盗水》这两个神话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角角神的故事》讲述了角角神的来历与作用。《夏芝姑娘盗水》讲述了人间没有水，美丽勇敢的夏芝姑娘把天上的水盗到了人间的故事。
羌族地区还流行着各具特色的干旱、洪水和火神的神话。这些神话叙述了天灾面前人类的祖先如何与洪水等自然灾害作斗争，最后成功地繁衍生息的故事，洪水神话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洪水滔天》，代表大火、干旱的神话有《兄妹射日治人烟》《大火以后的人类》等等。文化起源神话体现了羌族人民对历史合理性的追溯、对未来的探索精神和对生活的美好幻想。代表作有《燃比娃盗火》《阿巴补摩》等。这些故事多为人间没有火种，燃比娃就到天上盗取火种；人们生病后却没有药物医治，阿巴补摩就采摘人们曾经吃过的草、虫等入药，为人们治病。
传说也是羌族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大多以一定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活动为背景，经过夸张、虚构、神化等手法进行叙事。《禹里名胜的传说》讲述了治水英雄、夏王朝的奠基人——禹的故事，大禹也就成为了羌族的祖先，其故里就位于今天的北川县（古石泉县）。《黑虎将军》讲述了茂县黑虎寨羌民在清咸丰年间遭到官府军队的骚扰，长期不得安宁。后来寨上出了一位智勇双全的英雄，带领全寨青年，以震天的喊杀声、牛角号声和鞭炮声吓退了敌人。他们在夜里点燃绑在树上的云顶香，让敌人误以为是许多吸烟者在守卫寨子，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又以一尺二寸长的麻窝子草鞋丢在路上，使官兵见了不知是何计谋，结果慌忙下令撤退，从而保全了黑虎寨，大家都尊称他为“黑虎将军”。后来，黑虎将军遭到敌人暗算不幸牺牲，羌民们便包白帕、穿白衣、白鞋来哀悼他，渐渐形成为黑虎乡一带羌民独特的衣着习俗。羌民们还为其修建了庙宇，雕刻了塑像，尊奉黑虎将军为羌族人民的保护神。
此外，反映青年男女纯洁爱情和争取婚姻自由的神话和传说故事也很多，如《木姐珠与斗安珠》《一朵花》《青蛙花》等故事，都热情地歌颂了忠贞的爱情和献身精神，充分表达了羌族人民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
最后，神话与传说还包括风俗传说，即通过与节日、信仰、服饰有关的故事来反映羌族古老的历史及社会生活，这也是羌族人民认识社会、历史的重要艺术手段。
二、英雄史诗和叙事长诗
在羌族悠久的发展过程中，曾产生了许多优秀的英雄史诗和神话叙事长篇。羌族史诗与叙事长篇是羌族先民们集体意愿的表现和智慧的结晶，对羌族后世文学从内容到构造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英雄史诗《羌戈大战》、神话叙事长篇《木姐珠与斗安珠》是史诗与叙事长诗的代表作品。
《羌戈大战》中详尽记述了羌族人民的祖先在从西北迁居到岷江上游地区的过程中，历尽千辛万苦，与戈基人苦斗、与魔兵血战的真实历史，是一部传奇式的英雄史诗。全诗长达600余行，分《序歌》《羊皮鼓的来源》《大雪山的来源》《羌戈相遇》《找寻神牛》《羌戈大战》《重建家园》7个部分。
下面摘选介绍“羌戈大战”和“重建家园”中的片段：
羌戈第一战，羌人得胜凯歌还；
消灭无数戈基人，鲜血洒满大雪山。
羌戈二次来交战，羌人胜利抢了先；
打死戈基人不少，鲜血染红大草原。
日补坝上风云变，不久羌戈重开战；
神人又来作吩咐：这是双方大决战。
羌人站岩左，戈人岩右站；
羌人束带多英武，戈人耸肩四面看，
几波尔勒神站岩边，对着羌人戈人把话传：
“岩下是乐土，岩下幸福园，
谁先到达岩脚边，天下的牛羊归他管。”
拨羌人事先有准备，一早藏在岩下边；
岩上设立草把人，穿衣束带巧打扮。
神人走向羌人处，一个一个往下掀，
然后探头岩下问：“岩下生活欢不欢？”
羌人岩下忙答应：
“岩下生活好，岩下花好看；
岩下甜果多，岩下快活似神仙。”
天神回头望戈基：
“戈人快快去，赶在羌人前，
迟缓一步失乐园！”
羌人岩下欢，戈人心不甘；
跌跌撞撞往下跳，大部摔死岩下边。
自从这次决战后，戈人无力再作战；
阿巴白构率羌人，进驻格溜建家园。
日补坝，宽又宽，宣草长满山；
羌人战败戈基人，欢欢喜喜建家园。
羌人堡寨修好了，白石神供在房顶上；
网房密密围四周，碉楼高耸好瞭望。
阿巴白构住寨内，日夜操劳百事管；
分派九子住九寨，十八大将镇四边：
大树从小芽长起，大河汇集点滴泉；
羌人能过安乐业，全靠前人血汗换；
凭了祖先的智慧，尔玛人的子孙有今天；
凭了祖先的勇敢，子孙才住岷江岸；
歌声鼓声响云天，祖先的功勋数不完！
拨开神话的外衣，史诗反映了古羌人曾经历过一次次民族大迁徙的历程。通过英雄史诗的故事与岷江上游的考古发现、文献等资料的相结合、相印证，今日岷江上游35.5（2000年人口普查）多万羌族，就应该是从大西北向西南迁徙并与戈基人大战过的那支羌族先民的子孙。
羌族叙事长诗《木姐珠与斗安珠》(2)描述了仙女和一个人间青年发生恋爱的故事。大意是，天神的三女木姐珠聪明、美丽而勇敢。她不满仙境的寂寞，羡慕人间风光，便私自下凡，爱上了勤劳善良、诚朴的牧人斗安珠。天神知晓后大怒，要谋害牧人，并严惩仙女。后来，牧人在仙女的帮助和众神仙的支持下，战胜了天神的破坏和阻挠，终于与仙女结为夫妇。他俩在离别天宫时，拒绝了天神的赏赐，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返回羌寨。从此，他们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修房造屋、开荒种地、纺线织布，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全诗共分10个部分，分别是《倔强公主》《牧羊少年》《龙池巧遇》《赠发定情》《大胆求婚》《三破难题》《火后余生》《再次求婚》《险遭毒计》《创造幸福》。
这里摘录介绍其中最后的几段：
我要用手把人间容貌改，我要用心血把大地浇灌！
我要叫山山水水听人话，我要把人神界限全改变！
喜鹊筑巢辛勤衔百草，蚂蚁打洞倾力日夜忙，
木姐珠和斗安珠，为幸福哪怕汗流淌！
石砌楼房墙坚根基稳，三块白石拱立房顶上，
中间一层干净人居住，房脚下面把禽畜养。
山坡地高寒种青稞，河坝地肥沃种米粮；
高山上的牧草发茂盛，正好养马放牛羊。
从此羌人学会种庄稼，牛羊成群放满山；
宽广的原野尽羌属，子孙繁衍大发展！
金秋带来了丰收的喜悦，漫山遍野滚动着金浪，
青稞小麦结子累累，禽畜成群一片兴旺景象！
人间更比天上好，我们的信心倍增添，
创造幸福靠双手，前进还须攀高！
木姐珠、斗安珠祝福时，正是十月初一这一天；
从此岁岁相沿成习俗，年年秋收后祭祖先！
《木姐珠与斗安珠》脍炙人口，在羌族地区流传很广，几乎家喻户晓，影响颇为深远。就内容而言，称得上是一部优美的叙事长诗。从它的社会和历史影响来看，又带有浓重的神话史诗的色彩。《木姐珠与斗安珠》对羌族族源、社会历史发展及羌族文化的研究都有较大的价值。
此外，还有风俗长诗《说亲词》《喜事歌》《哭嫁歌》等作品，形象地反映了羌族的传统风俗和生活习俗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表现了他们在宗教、道德等方面的一些基本观念。这些长诗运用了拟人化、重叠、反复等手法，语言朴实，比喻生动又富于哲理。
三、民间故事
羌族的民间故事也是羌族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包含幻想故事、动物故事、生活故事、机智故事、鬼狐故事、寓言故事等。民间故事内容丰富多彩，语言生动，内容和形式上都具有现实性和较高的艺术性。
如生活故事《财主和长工》体现地主与长工斗争的故事，凄惨的爱情故事有《成成门和阿拉扎吉》和《傻女婿的故事》等。民间故事十分贴近生活，表现手法多样，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能够探究到羌民族在历史上的生活习惯，对于羌族的族源、习俗等而言具有重大的历史价值。羌族寓言故事诙谐幽默，具有机智犀利的特点。主要表现为内容短小精悍，寓意鲜明，语言朴实无华，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幽默与诙谐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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