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手段与研究工具的进步

三、研究手段与研究工具的进步

人文科学的进步与发展另一个表现是新的研究方法与研究手段的出现、引入和运用。近代以来，古老的人文科学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研究方法的多元化与现代化，正是现代人文科学区别于古代人文科学的一个重要标志。近代以后人文科学研究方法与研究手段的变化，一个不同于自然科学的方面，是传统的研究方法与手段并没有因为现代新方法与新手段的出现而消失，而是与人文科学的现代新方法新手段交织并存，从而使现代人文科学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具有浓厚的现代色彩。

现代人文科学在研究方法与研究手段方面的进步与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受到了现代自然科学和现代社会的广泛影响，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新方法、新技术、新手段，以及新概念新词汇等等，都大量向古典形态的人文科学领域渗透，带来了古老的人文科学的巨大变革。传统人文科学的研究方法与手段，有这样几个基本的特征，一是它的思辨性和笼统性，二是它的直观体验性与整体性，三是它的个体性和手工作坊性。现代人文科学却逐渐引入自然科学的实验方法、实证方法、数学方法，以及科学家分工协作、群体合作研究的模式。一方面，自然科学中的一些基本概念与理论被运用于文学、历史学、哲学、艺术学、美学、伦理学研究中。另一方面，在工具与手段方面，近代以来在自然科学中发展起来的一些设备、技术、工具也出现在人文科学领域中。比如现代声像技术、信息技术、文字处理技术在人文科学领域的运用，使文学、历史学、哲学等学科的研究、创作、保存、传播方式与效能都有了重大的变化。由此还改变了人文科学家传统时代的那种个体性手工劳动的方式，人文科学家的相互交流、沟通、影响和合作已经大大超过以往时代。在人文科学研究中，人们可以借助自然科学的方法与手段，建立一些可以人工控制的环境，对人的心理、思维、情感和性格等精神现象进行类似于自然科学那样的观察、实验，使人文科学的确定性、数量化程度和实证性程度都大大提高了。将自然科学的方法运用于人文科学研究领域，在历史学领域最为突出，成效也最明显。比如现代考古学将许多现代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和符号学的技术运用于古代人类历史的研究，使过去建立在传说与神话基础上的古代历史认识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人们已经可以利用这些现代技术手段来非常准确地重建起人类远古历史的真实图景，使历史学的确定性和实证性大大提高了。这种情况，实际上在文学、哲学、美学、艺术学领域也是同样存在的。

在自然科学的新方法新手段引入人文科学领域的同时，人文科学自身也出现了许多现代的新方法与新手段。比如在文学、哲学、诗歌、艺术和美学研究中出现的认识发生学方法，接受美学方法，精神分析与心理分析方法，现象学与符号学方法等等。现代工业化社会和信息社会的出现，使人文科学也发生一些重要的变化，文学、史学、艺术的体裁、样式、品种出现日益多元化多样性和通俗化的趋势。以文学为例，现代文学除了传统的文学体裁外还出现了许多新的体裁与形式，如运用现代信息技术与传播技术的“电子小说”、“电影小说”、“摄影小说”等，由于社会生活与环境的变化而出现的“科幻小说”、“纪实小说”、“女性文学”、“消费文学”等。文学的流派、思潮、社团也呈现出纷繁复杂的演进局面。

值得关注的一个问题是，在今天的信息化数字化时代，古典主义的人文科学正受着高新科技特别是网络技术的冲击与影响，而这种冲击与影响的后果也是很复杂的。我们说，人文科学作为一种古代主义的、历史积淀深厚的思想与精神领域，任何一个人如果要真正进入到它的博大精深世界里，如果要真正感受到人类哲学思想、艺术灵魂、文学情感、历史观念的动人之处，必须通过长期而大量地直接阅读文史哲经典名著与原著，必须是一个渐进的、在与伟大作品对话交谈的过程中体验感悟伟大作家心灵与情感的过程。它应该是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或是在静谧的灯下，以一种非功利的平和的心态去慢慢接近伟大的作品。但是，今天人们却越来越失去这种平和安静的读书心态了。有人说，在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人们对一本书的耐心已经从百年前的三天，变成了十年前的三小时，变成了现在的三分钟。许多人认为，书已经不再等同于知识，而今的知识五年更换一次，网络提供了更便捷的阅读方式，网上的东西可以随时更新，可复制、存储、删除，一切都那样方便了。于是，不再有人再去静心地读那些伟大的著作，所有的阅读活动都是极为功利化的，都是为了获得新的知识、信息、技术，一种浅薄、轻浮、实用的心态取代了读书人的平和心理。也许，现在到网上也可以读到一些古典主义或历史上的文史哲的作品，可是，从那闪烁的电脑显示器上你可以感受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潜心阅读伟大作品对你心灵的滋润吗？那由滚动的鼠标拖出的文字可以传递出经典作品文字背后那要用心灵才可读到的精神、灵魂与情感吗？当你把一部伟大的古典作品、经典作品数字化处理后存储到芯片上去，搬到电脑显示器上后，那些伟大作品里包含着的那些无形的精神与灵魂会丢失吗？如果今后的中国人不再用自己的手来书汉字，也不再用笔墨纸张，而使用了几千年的汉字，一旦被拆卸成“五笔符号”、“智能ABC”或任何诸如此类的数字化符号后，它所蕴藏着丰富传统文化精神、审美情感和东方思维方式，还会保留多少？古老汉字，以及被技术化改造以后的现代文字处理技术，还会如古老的文字学、语言学、音韵学和修辞学那样，继续得以塑造我们内在心灵世界吗？这一切，事实上都已对今天我们的人文科学教育、对我们培养文史哲方面的人才提出了新的挑战。

现代人文科学在方法论与认识论方面的进步与发展，还来自于人类联系交往的扩大而引起的世界各国各民族精神文化的相互影响与渗透。近代以来，世界各国各民族在文学、哲学、历史学、艺术领域的交流与沟通大大发展起来了。文学间相互影响的直接后果就是人类对文学现象认识领域的扩大与多元化，由此产生了比较文学研究的新方法和许多边缘性交叉性新学科。比较史学、比较哲学、比较美学、比较艺术也都同样迅速发展起来。比较方法的运用，扩大了人们对文学的理解和认识领域，加深了对文学特征与本质的理解。在比较过程中，世界各种文学风格、文学思潮、文学流派、文学体裁在各国各民族间相互交流借鉴，引起各国文学传统的多方面变革。比如中国传统诗歌与西方诗歌的相互影响和渗透，使20世纪以后的中国诗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历史学领域，20世纪的中国历史学从西方引入了新的理论与方法，新的技术手段和工具，使中国古老的历史学出现了巨大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