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甘温除热临证举要

甘温除热临证举要

时间:2022-05-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郭老认为,所谓甘温除热法,就是用甘温之剂去治疗发热病证,这种治疗法则是构成东垣脾胃内伤学说的一个重要内容。甘温除热法的基本精神,是扶正达邪以协调阴阳,主治虚实夹杂之证,其虚为中焦阳气虚,其实为各种致热之病邪。

第15讲 甘温除热蕴奥义——郭贞卿热证医案理法方药思路评述

郭贞卿(1892-1983),字静,著名女中医,四川威远人。祖辈中有前清廪生,精文史,兼擅医术。父名子韶,以医为业,创办博济生诊所,善治内、妇、儿科疾病。祖、父皆为邑中名医。贞卿自幼聪颖,受家学影响,除读诸子百家外,更习岐黄之术。后曾执教,亦兼行诊务。乃因求诊者甚众,终弃教从医,受聘于资中贫民医院。1936年求学于四川国医学院,得该院李斯炽、邓绍先精心指导。学成后返威远与兄绍卿、弟懋威、显威共同主持博济生诊所,享誉荣(县)、威(远)、资(中)、内(江)等地。解放后,入威远县中心联合诊所(威远县中医院前身),后奉调梓潼县医院。1975年,郭贞卿以83岁高龄退体,遂致力于平生经验和心得的回顾与总结,在其孙张斯特、孙女张斯杰的协助下,先后发表了学术文章26篇,并出版《郭贞卿医论集》,斯特、斯杰在其教诲下亦成一代名中医。

拜读《郭贞卿医论集》,获益尤深的是郭老对中医治则(法)的研究精深,见解独到,理论过人,值得研索。其有关涩法研究的案评已载于本书第1辑,现对郭老关于甘温除热法的论述与案按,加以撷辑与评述,以飨读者。

一、对甘温除热法的认识

郭老认为,所谓甘温除热法,就是用甘温之剂去治疗发热病证,这种治疗法则是构成东垣脾胃内伤学说的一个重要内容。甘温除热法的基本精神,是扶正达邪以协调阴阳,主治虚实夹杂之证,其虚为中焦阳气虚,其实为各种致热之病邪。甘温除热法的作用结构,一般由三个部分组成:①温补中气,也就是说用甘温补气;②调整升降出入,消除由气机、气化失常所致的病理产物;③祛除各种致热的病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这是因为脾气(阳)不足,脾胃升降出入功能就会发生与之相应的紊乱,影响到津液和水谷的正常代谢和输布过程,久之,还会波及到血,从而造成水、饮、痰、食、瘀等病理代谢产物潴留于体内致病,这些有形之邪壅塞可化热,郁积更可化热,这是气虚和发热共存的一个前提。另一方面,中气一馁,元气不足,邪气便易乘虚入侵,六淫侵袭,大多引起发热。这两种热,不论其热势高低,都是由实邪而致的热,非虚热也。如把这种热当作虚热,就容易混淆概念,无法正确地进一步推论下去。另外,当气虚进而产生阴虚后,体内又会因阴虚而产生热,这种热才是虚热。这种虚热和上述邪热都是在气虚的基础上错综产生的,故为虚实夹杂之热。因此,东垣的脾胃内伤学说,其基本精神在于扶正达邪,脾胃内伤病证并非单纯的虚证,绝大多数是虚实夹杂证。据我在临床上的体会,东垣所说的“阴火”,大多数是指的实邪所致之热,这种热常与脾胃气(阳)虚同时出现,这种局面的产生,不论是由虚及实,还是由实及虚,在治疗上都必须共同解决。从东垣的用药规律中也可看出这个问题,因是实邪所致之热,所以才用黄连、黄芩、黄柏泻火,才用羌活、防风、葛根、柴胡散火。此外,东垣使用甘温剂还常与祛除气机、气化障碍形成的代谢产物的治法相配合运用,如利水用猪苓、茯苓泽泻;化湿用苍术、陈皮、木香;理气行气用青皮、陈皮;活血祛瘀用当归、川芎、红花、苏木;消食积用麦芽、神曲、三棱、莪术等。从东垣到今天,甘温除热法的各种配伍均大大扩展,但无论如何扩展,都不过是从如何正确地处理气(阳)虚、热象和气机、气化障碍及其产物这三个方面出发并综合处置的,这个基础结构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东垣用药,药量小而药味多,后世对这种用药方法有褒有贬,赞者云其多而不乱,恶者谓之杂乱无章。我从十几年的临床体会到,当“脾胃之气下流”,“阴火上乘”,津液和营血又容易瘀积的时候,既要权衡升降,又要掌握补泻,已非易事,再感六淫,或伤七情,病情自然就会更加复杂。试问,那时到底抓住哪个环节,才能够出现理论上所谓的纲举目张?所以,东垣的这种用药方法,也是从临床实践中不断摸索出来的治则。药味多,才能处处兼顾到,药量少,才不会再伤脾胃。临床证明,这种从实践中产生的多方兼顾的用药法,有它的客观道理,有它的适用范围,这决非杜撰标新,而是行之有效的。因此,有在临床实践中进一步发展、完善和充实这种用药法的必要。

使用甘温除热法,要想取得佳效,必须抓住以下几个要点:

1.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升降运动是脾胃的主要活动,而这一活动又是全身气机升降的枢纽。升降是相辅相成的,有时清气不升,是因为浊气不降,浊降则清升;有时浊气不降,是因为清气不升,清升则浊降。所以,使用甘温除热法,要善于权衡升降,不要独立地看待,要灵活地运用升降间相互调整的规律。

2.发热和气机障碍的产物之间,总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痰、瘀、水、湿、食等有形之物,均可郁而化热,这种热多为低热;外邪入侵又与之相结合而形成痰热、瘀热、温热等,往往又表现为高热。我把这种情况称为外内合邪,治疗上必须内外兼顾。

3.人身五脏六腑、十四经脉、三百六十五络,不可能是一热俱热,一寒俱寒,总是此寒彼热,此虚彼实。从整体上看,就是寒热并存、虚实共见的局面。因此,甘温除热法应根据具体情况,与清化湿热、温化水饮、温补肾阳、滋养肝肾、疏风解表、活血化瘀等治则相配伍,这不仅在理论上合乎逻辑,而且临床实践也证明了其正确性。

4.脾喜刚燥,胃喜柔润,甘温之剂除要权衡升降外,更要注意调整其润燥。倘病人肝肾阴亏,或胃液不足,而中气又虚馁,用药就既要忌腻滞以防更伤中阳,也要避温燥免更耗阴液。但这个忌和避不是绝对不用的意思,象圣愈汤中参、芪和地、芍同用,说到底,就是一个燥润得宜、刚柔相济的问题。同时,甘温濡润之比重,当然应辨体随证而定。

5.发热之疾需用甘温剂者,其诊断要点有:面色白或暗;疲乏,精神萎顿,语言无力,甚者觉气息下坠;食欲不佳,或劳动后食量当增而反不欲食;脉不论浮、沉、迟、数,皆以虚为主;大便常溏薄不成形。不论病的证候表现得如何复杂,这些本质性的表现总是兼挟在其中,只要从中抓住它们,就可以放胆地使用甘温除热与其他治则相互配合。

经云:“阳盛则热”“热者寒之”,是谓“热”之由生,乃“阳盛”之体感邪使然也,而治之以“寒”(药),是谓“寒能胜热”者也,此亦即万物一理,取象比类之意也。经又云:“寒之不寒,责之无水,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是谓证见非“阳盛”的“阴虚”之“热”,若同样治之以“寒”则不能制其“热”,此时该用何法?答案是当取“壮水之主”治法者也。然临床见证,变化万千,错综复杂,常寒热交错,虚实互见,岂能以一“寒”一“壮”(水)两法赅之?遂有东垣“甘温除热法”之创,以应临证之需。该法是专为“脾胃内伤,阳气虚馁,升降失司,阴火上冲,热象由生”之“热”证而设,实乃中医治疗八法之外又一法也。

郭老在深入研究东垣学说的基础上,提出了“甘温除热法系扶正达邪、协调阴阳之法”;其作用结构由‘温补中气,调整升降气机而消除病理产物,祛除致病之因’三部分组成;其证属脾胃内伤,阳气先虚而致水、饮、痰、食、瘀等物郁滞化热,虚实夹杂;其治当以温补为核心,兼融他法”的新观点,较之他说更为全面、深入、具体,颇具实用价值,值得后学认真学习、深刻领悟。

二、甘温除热临证举要

(一)郭案赏析

案1

张女,27岁,教师。1976年9月12日就诊。患者从9月7日发病,腰痛厉害,心中发冷,皮肤发热,呕吐,口干,汗多,纳差,饮水即吐,卧床5天,转中医治疗。脉沉数,舌质红,苔干黄且厚,平素面白疲乏,大便溏薄。处方:党参20克,黄芪15克,天花粉、麦冬各12克,草果、知母、乌梅、厚朴、黄芩、法半夏各10克,生姜汁1勺,水煎服,1剂。

9月13日,吐、汗均止。午后潮热,面红耳赤,发热时有汗,上方加青蒿、鳖甲各10克,2剂。

9月15日,能起床活动,食欲及诸痛均好转,午后潮热减,舌苔减少,口苦,小便黄,大便溏薄。仍用上方加炒白术10克,2剂。

9月19日,热解痛微,双手肩髃穴至合谷穴有冷痛感,口干,脉弦细,面色白,精神不振,舌质淡红,苔白薄滑。此正如叶天士所说的“面色白者须要顾其阳气,湿盛则阳微也。法应清凉,然到十分之六七,即不可过于寒凉,恐成功反弃,何以故耶?湿热一去,阳亦微也。”用《济生》归脾汤,5剂,得以恢复而上班,其体力精神均已如昔。

案2

刘女,36岁,七月盛夏,陪客游玩,出汗较多,又食油腻,归家后次日即高热40℃,因困倦乏力,精神萎顿,汗多口渴,面色潮红,尺肤灼热,自觉气息下坠,烦躁欲死。舌质红,苔滑微黄,日痛泻五六次,所下秽臭如酱,服王孟英清暑益气汤,无效。越3日邀我诊时,症状仍如上述,患者面色灰如着粉状,踡卧懒言,脉虚大而缓,此乃暑伤元气,兼挟湿邪。用李东垣清暑益气汤加味:党参、黄芪、麦冬、葛根各10克,泽泻、白术、黄柏各9克,苍术、当归、炒神曲、炒山楂、炒麦芽各6克,青皮5克,陈皮、炙甘草五味子各4.5克,升麻3克,大枣3枚,生姜1片,水煎服,1剂。药后,当晚即平稳,次日来诊,已能起坐床头,再服2剂遂愈。

原按:孟英方适用于暑热偏重、胃津耗损的病证,症见肌肤灼热,舌绛、咽干,汗出烦渴,纳呆、便燥,脉弦细而数者。东垣之方用于暑中挟湿、暑伤元气者,症见四肢无力困倦,精神萎顿,胸满气促,身热心烦,口渴多汗,大便溏、黄,脉虚者。此乃甘温除热剂也。

总之,所谓甘温除大热者,即中气(阳)不足之人,因外感六淫,或内伤七情,以及夹杂痰、饮、食、湿、瘀等有形之邪而致发热的病证。此等情况,不用甘温补其中气(阳),正气不支,则邪难退却,实乃治本顾正之法,并非甘温本身即能除大热也。经云“甚者从之”,就是这个意思。

评述:案1是急性发病,病程短暂,然平素面疲乏,证见内寒外热,中气不运,纳饮俱废,郭老抓住阳虚之体质,寒热并作,脾胃升降失常之主证,以甘温顾其本,苦燥祛其湿,凉润濡其胃,1剂知,4剂已,再5剂复其常。辨治之精当,可见一斑。案2系盛夏冒暑,元气大伤,虽高热而无阳明之实,面红肤灼但萎顿困乏,烦躁欲死,却痛泻臭秽,非一般实热、虚热、伤寒、湿病可比。郭老治以东垣清暑益气汤加味,1剂平,3剂愈,不能不令人叹服。

(二)类案撷菁

郭老对甘温除热法的研究有素,论述深入,创见颇多,然所附验案似嫌不足。为弥补缺憾,特“移植”著名中医学家欧阳锜老先生大作——《欧阳锜论临证》所引录的甘温除热法治案6则(为尊重原文起见,其中处方剂量保留旧制,不予更改,特此说明),以为佐证,供学界共赏。

案3

徐男,31岁,干部。初起寒热时作时休,洒洒恶寒,尤以背部为甚,头晕神疲,脘腹胀满,食后辄甚,小便黄赤。初曾以小柴胡汤加减,和解少阳枢机无效。六七日来发热不除,诸恙如前,昨日俯行用力,即感头晕气短、汗出淋漓、四肢不温而昏仆圊所,须臾自苏。现踡卧床上,神情欠佳,语言低弱,体温39.8℃,舌淡质胖,两边有齿痕,脉虚细,右侧尤甚。细参脉证,乃属脾阳下陷、虚阳外越之候。治以养胃扶土为主,而兼益命火。处方:党参三钱,黄芪三钱,白术三钱,茯苓四钱,陈皮钱半,山药五钱,甘草一钱,大枣五枚,桂枝八分。服1剂后,诸恙稍减,体温降至37.9℃,3剂热平,10剂痊愈。

案4

陈男,24岁,医务人员。患者素属阳虚不足之体,常易感受客邪,发热头痛,此次发热已八九日,热势起伏不止,时作时止,咳嗽气高微喘,口干唇燥,肢体倦怠,时自汗肢冷,面色萎黄,口淡无味,纳谷甚少。体温38.7℃,舌苔薄白,脉细软无力。两旬以来,迭经解肌疏表、轻宣肺卫、肃肺化痰、养阴清肺等法,均鲜效机。揆此现象,证已不属外感,良由劳倦内伤,脾胃受损、营卫失调,气血运行失其常度,乃仿甘温除热法以治。处方:黄芪四钱,白术三钱,当归钱半,甘草一钱,白芍三钱,桂枝五分,陈皮钱半,柴胡钱半,大枣四枚。前药加减连服7剂,热退,诸症悉平,后以归脾丸以善其后(见《中医杂志》1962年第6期第25页)。

原按:从以上两个病案来看,都有倦怠、腹胀、气短、食少等脾胃气虚之证,虽有外感,并没有“由虚引起实化”,产生胃热,故体温升高而脉不数,口干而舌苔薄白,发热而四肢不温、或冷,自汗出无蒸蒸燥热之象。据此证情,既不“阴虚”,更谈不上“火旺”,只能说明这种热是由于脾胃素虚,初治失宜,卫气不能发腠理而卫外,营卫失调虚阳外越所致。所以两例都是用参、术、芪、草、栆等甘温药为主,只适当佐以桂、芍等品。脾能旋运,上下内外阴阳和调而热亦自退。

评述:两患均以发热为主症,急性起病,前者予小柴胡剂和解退热而罔效,后者经疏表、宣肺亦枉然,提示病虽起于外感,而以解外法不应,理当考虑为内证,然未显阳明实化之征,但见身热而脉不数,四肢不温或冷,汗自出而无蒸蒸燥热,兼倦怠、腹胀、气短、食少等脾虚之证,故治以甘温之剂,顾正达邪,如期获痊。观其方,药无退热热自退,方不祛邪邪自却,可见中医辨证之“证”断非症状之“症”,其义大异,于斯自明。

案5

王某,中气素虚,常多腹胀、便泄之苦,春末患感冒,发热咳喘,发散后遂愈。自后行动则微喘,喘则额汗出,大便不实,时觉有热,去衣则寒。入夏伤生冷,腹泄更甚,倦怠懒言、气喘不续、发热、汗出肤冷。先伯履钦先生诊之,谓“此病因中气无权,不能斡旋”,已有“上厥下竭”之势,法当升陷以固脱,主用补中益气汤倍黄芪,1剂而泄止喘平,3剂痊愈。

原按:此证发热,亦因中焦谷气不升,清阳不能发腠理而卫外、虚阳外越所致。且上喘下泄,已有“上厥下竭”之势,汗出肤冷,更露“外脱”之机,上下内外阴阳相交离决,证殊险恶。其所以致阴阳开合失宜,关键在于中气不能为之枢转,故补其中、升其阳,即能使阴阳升降出入恢复正常而化险为夷。

评述:辨证准确,方证的对,谨遵原旨,不随意化裁,1剂平,3剂愈,岐黄之术,灵验若此,能不信乎!作者按语,画龙点睛,词玑字珠,吾辈当珍视之。

案6

王男,27岁,宿有肺结核,脾胃素虚。暑季夜感风寒,乃寒热如疟状,伴有腹胀泄泻。经西医检查,确诊为大叶性肺炎,用抗生素治疗。观察20余日,始终高热弛张,每于午夜寒战时许,继则肌肤灼热达40℃,延至翌晨四时,汗出热退。如此一日一发,苦于心下支满,食少口淡,口渴咽干,欲冷饮而畏,反日饮热水两暖壶,便水稀而灼肛,尿黄微痛,微咳、吐白痰,心烦难眠,心慌、耳鸣、发脱。面色浮黄而布微尘,唇干,舌质红,苔白,脉洪数,重按无力,肌肤灼热,低声少气。初进小柴胡汤合导赤散,2剂无效。改进加减补中益气汤:黄芪五钱,白术三钱,沙参四钱,陈皮二钱,甘草一钱,升麻一钱,柴胡一钱,半夏二钱,瓜蒌实三钱,薏苡仁一两,生地黄三钱,连服2剂,疟止,体温正常。但苔反黄厚而腻,乃酌加黄芩、青蒿,服7剂,症愈。(见《中医杂志》1962年第11期第33页)。

原按:此证先寒后热,一日一发,冷时战栗,热时肌肤灼热,汗出热退,显是虚人受暑疟。暑湿留滞膜原,膜原内连肠胃,故苔白脘闷,渴不引饮,尿黄、便泻,肛门灼热;正气虽虚,尚能与邪交争,故寒热间作;暑热内郁,上逆心肺,故心烦难眠,微咳有痰。前后两方,寒温并用,清补兼施,果使正能胜邪,湿从热化(苔转黄腻)而愈。此病虽系“内外正邪相搏”所致,受病部位主要在膜原而不在脾胃,除心烦难眠为暑病一般的常见症外,也没有什么“激动包络相火”的特殊表现。因此,我认为把这种病人也纳入脾胃气虚发热之类,是不够恰当的。虚人受暑疟而发寒热,定要用什么“阴火”产生“心火”“相火”的理论来解释,也不免有些牵强之处。

评述:宿患结核,素体虚弱可知。冒暑感寒,寒热如疟,西医诊为大叶性肺炎,属急性感染重症,经抗生素治疗,仍高热弛张达20余日,柴胡剂合方治之无效,改补中益气化裁,2剂热平,出入7剂痊愈。以现代观点视之,感染性疾病后期高热,属于人体免疫系统的一种应激反应,与中医所谓气(阳)虚发热学说颇相契合,故以甘温剂自然中的遂愿。作者指出,此例热象不应牵强地以“阴火”“心火”“相火”解释,别具见地,这种质疑精神大可提倡。

案7

简某,病感症,壮热时微寒。嗜卧、懒言,日轻夜重,或与姜防发散,燥渴谵妄不食,脉浮数无序,重按虚大无力,舌嫩黄,中间焦燥,此内伤似外感症。误表以劫胃阴、津枯液涸,火无所畏而变生燥症也。予左归饮加生地黄、当归、白芍,2剂后便解热退。再诊浮数俱除、虚火仍在,乃继起之病已退,而初时之病未减。盖初病因中气素虚而来,后病因胃阴暴伤而致,若不先救其阴而急补其气,是为无制之阳邪树帜,而将垂竭之真阴下石矣。今阳火既退,阴液渐充,则初起之症可立除也。以补中气汤合生脉散,4剂而愈。治内伤者,屡以补中益气汤为神丹,不可不三复此论(见《续名医类案》)。

原按:患者中气素虚,兼有新感,误以表药劫阴,更致阴亏火旺。此证与阳损及阴、阴虚生热之证来路虽有不同,“津枯液涸、火无所畏”与“阴虚生热”的病理变化则没有什么两样。可见无论热病燥劫伤阴或“脏腑阴阳自我失调”,只要是病到阴虚生热阶段,就是中气素虚,也不能骤用甘温之剂为“阴邪树帜”而耗“垂竭之真阴”。所以本证先救其阴,再用补中生脉而病得以治愈。其施治的前后步骤,诚足为法。

评述:证相同,体有殊,治当各异,这是中医治病必遵守之最高准则。该患素体气(阳)虚,新感而壮热,误表伤阴,急以左归加味救阴,续以甘温复其阳,数剂而痊。个中奥义,不可不知。

案8

一儒者素勤苦,因饮食失节,大便下血,或赤或暗,半载之后,非便血则盗汗,非恶寒则发热,血汗二药,用之无效。六脉浮大,心脾则涩,此思伤心脾,不能摄血归源。然血即汗,汗即血,其色赤暗。便血盗汗,皆火之升降微甚耳,恶寒发热者,气血俱虚也。乃午前用补中益气以补脾肺之源,举下陷之气,午后用归脾汤加麦冬、五味以补心脾之血,收耗散之液。不两月而诸证悉愈(见《薛氏医案》)。

原按:此证因血汗耗散过多,以致阳损及阴,气伤及血。但阴血虽伤,尚无明显的“骨蒸潮热,其热从骨髓脏腑发出,小便短少而黄,舌质红,脉细数,入夜热甚”等阴虚火旺见症,故“血汗二药(可能是指滋阴收敛等品),用之无效”,而当补阳以生阴,益气以收敛血汗。观此,对“补阳生阴”之法,究应如何运用,也就不难领悟。

评述:患者素勤苦,便血盗汗竟逾半载,六脉浮大,气虚不摄之证显明。“血汗二药,用之无效”,前车之鉴,不应复蹈,径以补中益气“补脾肺之源,举下陷之气”,更以“归脾加麦、味”补心脾之血,收耗散之液。证治精、准、验,方义简、明、奥,大师垂范,迥出百家。

(三)甘温除热,灿耀古今

东垣所创甘温除热理论一出,便引起古今贤达的高度重视与潜心探究,它不仅被作为一项专门理论充实到中医理论体系之中,而且不断得到无数临床案例的检验与修正,充分显示出它的学术生命力。上文提及的欧阳锜先生曾与艺勇、刘渡舟共同撰文,对甘温除热法所治之“阴火”的相关概念进行了深入讨论与透彻辨析,理应认为他们所论在中医理论演进、发展、修正与完善的过程中留下了不容忽视的一笔。其文提出了三个问题。

1.“阴火”不同于“阴虚火亢” 东垣说的“阴火上冲”和丹溪的“阴虚火亢”,两者发病性质不同,治疗有其差别。丹溪所说的阴虚火亢,是肾本身水火不相协调的问题,在治疗上,可以采用滋阴壮水之法。东垣的阴火上冲,是由于脾气下流,由脾及肾,病之本在脾,病之标在肾,所以在治疗上,必先治脾,因此用补中益气汤是合理的。如果忽视脾在发病中的主要地位,这是以标为本,本末倒置,当然不符合东垣学说的精神。所以脾湿郁遏下焦,虽能激发阴火上冲,但同燥热伤阴,房劳耗精,肾水亏损所发生的“阴火”证,是有所不同的。

如前所述,东垣所指的是脾病导致的“阴火上冲”,所以必先治脾,若兼见肾水不滋时,东垣于补中方内亦少加生地黄、黄柏以泻阴中伏火而滋其水。可见这位前辈懂得滋阴降火的方法,并且对湿热伤阴亦有充分的认识。曾说:“脾胃虚,则湿之气流于脐下,肾与膀胱受邪……二者俱弱,润泽之气不行……津液不濡……口燥、咽干而皮毛不泽也。”在治疗当中,东垣为了解肾水之困,必须补脾升阳,使湿不下陷,以复其位,则“阴火”自降,大热可去。此证若专事滋补,不从脾胃入手,必更腻脾助湿,激发“阴火上冲”。

2.湿流于下是否宜用补中益气 古人虽有“中满忌甘、呕家忌甘、酒客忌甘”的说法,但此系指中焦湿热的实证而言。今脾虚下陷,湿流于下,则补中益气汤恰恰不在禁例,正利用它的补土以运湿,升阳以胜湿,使脾气上升,湿邪自解。湿有虚实之分,治有补泻之别,岂能一概而论。昔东垣先生病体重肢节疼痛,大便泄泻,小便闭塞,考虑到淡渗之品虽能利小便,但必致阳气愈削而精神愈短。如是改用升阳风药以胜湿,羌活、独活、柴胡、升麻各一钱,防风、炙甘草各五钱,服之而愈。我们从这一病例,不但更好地体会东垣升阳去湿的学说,对于补中益气汤治疗脾虚下陷之湿亦有了充分的认识。

3.阴火与阳越于外的鉴别 东垣所指的“阴火”之热,同“阳越于外”之热,有本质的区别。东垣对“阴火”之热的描写说:“是热也,非表伤寒邪,皮毛间发热也。乃肾间受脾胃下流之湿气,闭塞其下,致阴火上冲,作蒸蒸而燥热,上彻头顶,旁彻皮毛,浑身燥热作,须待袒衣露居,近寒凉处即已,或热极而汗出亦解。”从东垣描写热的症状来看,显然不是“阳越于外”之热。如是“阳越”之热,岂能蒸蒸乎?袒衣露居乎?能近寒凉乎?能汗出则解乎?正恐一身汗出,阳气外亡,命亦随灭矣。我认为“脾阳外越”诚有其症,但不能同东垣阴火学说混为一谈。

另外,补中益气汤在临床能治好许多疾病,无疑这是继东垣之后有了更多的发展,但不能因为有了发展,就否定它不能治疗“阴火上冲”,产生对东垣学说的若干怀疑。这对继承中医学遗产来讲是值得考虑的一个问题。

如果认为“虚中夹实析病机,扶正达邪论治法”是郭老对“甘温除热”证治的独特见解,那么“专题三论”则应视为欧阳、艺、刘三老对东垣学说的深刻阐发,而其同辈、中医大家李聪甫所创“肾中‘相火’安的叫‘少火’,不安而上乘的叫‘阴火’,即为‘壮火’”;“(东垣)‘火与元气不两立’的论点,与《内经》所指‘壮火食气’同一意义”;“阴虚火旺治在肾,火伤元气治在脾”之论,可谓见地真切,大可启人心智。经方大师岳美中老指出:“甘温除大热,其热乃阳虚发热,属虚热范畴,与实热、外感发热不同”;“阳虚乃黄芪证”;“须注意与戴阳证之区别。……治斯疾若误用寒凉,犹如电线走火,与水更旺,愈凉愈热,治宜引火归源,使‘龙安其宅’”。岳老在这里首创“以药名证”的诊断方法,新人耳目,并告诫勿将阳虚发热与戴阳证二者混淆,一语中的。

笔者以甘温、濡润之法治疗一42岁系统性红斑狼疮之女患,病程长达20余年,前期证属气虚发热,服余拟芪、参、术、芍、地、杞、仙茅、淫羊藿等剂达10年之久,病情始终稳定(小量泼尼松服用已逾20年),去冬严寒地冻,不幸跌跤,致一侧股骨颈骨折,西医主张采取股骨头置换,因考虑到其长期服用激素,骨折不易愈合。病者征询于我,嘱先按常规予钢钉内固定,暂不应盲目行“抽筋换骨”术。3个月后复查,骨痂生长与常人无异,病家喜不自胜,西医亦因此对中医刮目相看,叹为惊奇。

(江厚万)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