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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台上的雨篷

时间:2022-03-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我们的教育理念的“陈旧”和某些教育者享有“特权”的一个“佐证”。我心下窃喜,一则庆幸这雨篷选择了夜深人静时安全倒下,从而避免了一场事故;二则庆贺这象征着“特权”的架子,终于还是倒下了——在我对它有了重新认识之后。他也赞同我对司令台雨篷的近乎“偏激”的看法,但他也表达了为难之处。每次坐上这个司令台,看着台下的孩子们,我的心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带着周老师在学校里走走。

我想让她看看,我们的学校有了哪些变化。

自开学以来,我还没有邀请她到学校来走走。

暑假,我们又增添了一排宣传栏,还有树林间一批供学生课间休闲用的实木凳子。

一年多来,最大的变化,恐怕是学校大门口广场上,增加了一块五米多长、一米八高的巨石。正面刻着我们的校训“世界因我更美好”,背面刻着“守护良心”的校风。这块巨石,无论从形状、质地和色泽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给人厚重、大气而又不失灵气之感。

校训石安装好后,就有老师、来客在此合影留念。毕业生也在这里合影留念。

正如我们的老师们所言,这里真成了一个景点。

我们打算在学校里多建设一些师生喜爱的景观。作为师生中的一员,我也时常为此苦思冥想。

这次,请她来校,就是让她看看变化,提提意见。

她也是教师,且是个敏锐的人,时常从一个小问题中看出较为深刻的东西来。她对教育问题有一番自己的见解。我在教育上的一些思考,有一些是受了她影响的。

看着樟树树荫下的一排排木凳子,她说,谈不上漂亮,但看起来和树木比较协调。

看着新增添的一排宣传窗,她又说,线条简洁,比较大气。

看着我们的这些努力,她说,这个校园比过去漂亮多了。几年前,这里是高中,我在此工作多年,作为同学的她前些年来过多次,自然是熟悉的。

我请她给我们的校园建设提点意见,她说没什么意见。

但在田径场里,她却指着我们司令台上的一个巨大的雨篷说:“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个雨篷,我看到这个就觉得别扭。”

“此话怎讲?”

“这个雨篷究竟有什么用呢?”

“用来遮太阳或者下雨的时候挡雨啊!”

“那什么时候使用呢?”

我瞬间明白了。

她继续说:“用的时候都是大型活动的时候,有学生或者老师在。挡太阳吧,学生不怕晒,领导就怕晒了?下雨的时候,学生淋着雨,领导就可以躲在雨篷下?这种理念是什么理念呢?”

她的这句话,尖锐之极,精辟之极,深刻之极。

真的,你到其他学校看看,几乎所有的学校——乃至政府广场或者运动场——司令台上,都有一个雨篷,有的设计独特,有的装修别致,有的极尽豪华。

几年前,浙江某地教育局长撑伞看学生在雨中演出,引得大家群起而攻之,却没有一个人来攻击这个司空见惯的雨篷,岂不怪哉?

我们最为厌恶的一些特权行为,竟然如此普遍地潜伏于我们的生活中,而我们却毫无知觉。

毫无知觉!

这种可怕,又非“可怕”二字可以概括得了。

一年前,在筹建立人中学的时候,我还参与了这个雨篷的筹建。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我们的教育理念的“陈旧”和某些教育者享有“特权”的一个“佐证”。

我想起开学仪式上有学生晕倒的现象。虽然这其中有学生体质的问题,毫无疑问,也和他们站在阳光下有关。那时候,我们领导坐着,学生站着,我们的头上有雨篷遮挡阳光,而学生和老师头顶万里晴空。

我一时冲动,真想拆掉这个雨篷,可转念又觉得幼稚可笑。我能够拆掉校园里有形的雨篷,但我能够拆掉校园外那些无形的雨篷吗?我能够一下子拆掉那些教育中的形形色色的雨篷吗?

每天的教育生活中,不经过思考而在做的事,有多少是禁得起推敲的?如同制作这个雨篷时,我何曾想到过它在情理上、在逻辑上根本就是无法成立的?

或许,这就是“无意识的无知”吧。

蹊跷的是,三个多月后的某个清晨,刚迈进大门,保安师傅就告诉我,司令台的雨篷塌了。我快步赶到操场,看到雨篷倾斜着挂在墙上,褶皱的镀锌铁皮上,堆积着薄薄的积雪,雨篷上还有三四个羽毛球,地上则散落着十来个篮球、排球和羽毛球——据说,这些是学生上课时,有意无意地抛上去的。

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雨篷,竟被一层薄薄的积雪所压塌。更没有想到,这雨篷上,还“窝藏”着这么多的“赃物”。

我心下窃喜,一则庆幸这雨篷选择了夜深人静时安全倒下,从而避免了一场事故;二则庆贺这象征着“特权”的架子,终于还是倒下了——在我对它有了重新认识之后。

当总务处主任问我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我说,倒下好啊,再也不用修复了,今后开展大型活动,师生、干群一律平等,有阳光一起晒,有风雨一起顶,多好!

主任说,请示过上级领导,领导说,这个要修复回去,而且要让承建的公司自己来修复。

我提议,是否可以让该公司把这笔钱转而用来修复学校的天桥,因为在我看来,校内天桥的栏杆已经腐蚀生锈,不牢固了,需要更换。

当我把这个意思告诉领导的时候,领导表示理解。他也赞同我对司令台雨篷的近乎“偏激”的看法,但他也表达了为难之处。他说,这个雨篷是设计书上原有的项目,是我们学校加固工程中的一个部分,现在倒塌了,只能修复回去,而且不能将修复的资金挪用于工程中原本没有的项目。他说,如果不修复回去,审计部门审计项目的时候,没有了雨篷,就无法让你通过。这是件严肃的事情,没有办法。

他很耐心地向我解释,希望我能够理解。

我当然理解这位领导的解释,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后来,一个崭新的更为坚固的雨篷,重新矗立在司令台上,为下面的人们遮风挡雨。

每次坐上这个司令台,看着台下的孩子们,我的心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在我心底,它早已坍塌了,坍塌成一种讽刺,坍塌成某种警示。

但我也终于明白,司令台上的雨篷,它远比我想象得要坚固,要推倒它,绝非易事,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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