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褚树荣，男，浙江宁海人。现为宁波市教育局教研室语文教研员，兼任宁波市特级教师协会秘书长。除此之外，他还是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库成员，浙江省基础教育课程改革语文学科专家组成员，浙江大学“浙派名师”实践导师，浙江省首批教授级中学教师，宁波市政府“有突出贡献专家”，宁波市政府兼职督学，宁波大学兼职教授。作为一名教师，早年曾获浙江省教坛新秀，在省首届高中优质课评比中荣获一等奖。作为一名教学研究者，在《语文学习》、《中学语文教学通讯》等刊物发表文章 50 余篇，并出版了《品味课堂》、《人生课堂》、《褚树荣讲语文》、《高中语文阅读教学案例剖析和教案编制》等著作，还参加了上海教育出版社实验教材《语文》（必修）的编写。作为一位文学爱好者，出版了散文随笔集《何处是家园》。
“我的少年时代踩着‘文革’的尾巴，最喜欢读书的时候却无书可读。对我来说，文字的世界是非常奇妙的，我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记得在读中学的时候，每当看见地上有字的纸片，都会拿起来看看。对于文字的喜欢是我的一种天性吧！后来成为语文老师大概也是这种天性、兴趣的驱使。”
褚老师饶有兴致地给我们讲起了他的求学经历。他的中学时代正直“文革”后期，当时读的是宁海县东岙公社五七高中。“这是一所半工半读的学校，没有招生考试，初中毕业就可以去读。读的是‘三机一泵’，劳动项目就是烧砖瓦、采茶叶、侍候庄稼。现在想起来，这个就是综合实践课程。一个人的生活能力、生存能力就在这种课程当中得到了锻炼。”
1978年，那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高考的语文成绩并不理想，好像是57分，但数学成绩却是我们班里第一，当然也只有60分多点。1978年高考升学率不是很高，浙江省大概才5.6%。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专科，什么是本科，也不知道哪所学校是重点大学，哪所不是。”
“1981年大学毕业以后，我的同学大概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从政，主要是一些思想比较成熟的同学；另一些就是像我这样的应届生，觉得走进大学就好了，完成了‘穿皮鞋’的梦想，说实话那时候我也没有什么职业梦想，教育局把我分到哪里就是哪里。”
“我很喜欢读书，我读的是宁波师范专科学校的教学点，图书馆集中了一批比较好的书，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还有那么多好看的书。不管是历届生还是应届生，大家都如饥似渴。一下课图书馆阅览室就挤满了人，出去做记号，进来抢位子。那时候我比较喜欢老庄、陶渊明——自由、逍遥，保持了文人的独立性；外国的书籍也啃一些，比如《存在与虚无》《梦的解释》之类，年纪轻轻，就玩点虚无颓废之类，这两类书籍对我以后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观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现在看来，这样的影响不一定好，缺乏进取、果敢。”
褚老师毕业的时候是20世纪80年代初，那时百废待兴，教育也是如此。听褚老师讲，那时他被分配到宁海县沙柳中学。“那个时代的农村人，他们对教书先生、有文化的人都是很尊敬的。也许当时教书的社会地位没有现在高，但在人们心中，教师这个群体还是被人敬重的。学生、家长和教师的关系很单纯。记得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学生作业没完成，背书没有背，我就会让学生留下来，偶尔还会加以体罚。不过学生也不记恨，家长也不说什么。后来就渐渐成熟了。最让我欣慰的是，分别二三十年的学生遇到我会说，他们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他们的为人处世、人生价值观受到了我的影响。”
“我很怀念那段教书的时光，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会怀念。记得2003年离开学校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经常在晚上做梦，非常着急，上课铃已经响了，但是我人还在教室外面，无法及时赶到教室。或者在梦中突然发现下节课轮到我上了，但是课还没备好，我经常在这种惶急的情况下醒来。”
褚老师对于学校和学生的留恋，还在于他对一种纯粹的人际关系的向往。他说：“无论社会如何变化，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所有人际关系中最纯的一种，尽管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一进教室，看到学生们纯真的眼光，我就觉得很亲切。所以我很喜欢到教室里去听课，看到纯真的学生，跟他们在一起，我会找到自信，也会感到开心。”
当然，在教研岗位上，褚老师最喜欢打交道的还是老师。他认为，教师更加脚踏实地一些，更加实诚一点，他们的理想也很实际，就是学生成绩考得好一些，职称早一点解决，工资涨得快一点，如果有可能，评个骨干名师啥的。所以，只要你的工作对于他们真的有帮助，他们都会认同你，尊重你。“近年来，我在全国各地开过一些讲座，相对来说老师还是一个比较有理想的群体，虽然社会总体环境不理想，尤其是教育环境，但我总希望他们在逆境中能够保持教育情怀，永远不要对孩子失望，永远不要对自己从事的职业失望。所以我给他们讲的内容大致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关于教育，是为了互相勉励千万不能丧失理想；另一方面则是教学，主要探讨语文教师专业成长问题。”
对于现在的教育弊端，褚老师认为弄不好会“祸国殃民”。孩子的身心受到损害，公民素养、社会公德不尽如人意，虽然考试科目多，应试成绩好，但是孩子对于知识的渴望、对于未知的好奇、对于学习的后续动力，大不如前。创造力、好奇心、主动性这些最为重要的素质远远不如国外同龄孩子。他认为，现在浙江深化课程改革，就是让孩子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希望借选修课程的开设，学生可以走出校门，到社会上去，到大自然中去。
针对一些家长怕参加社会实践活动会影响学业的心理，褚老师认为：“第一，中学这点知识无论是哪一个学科，一个智力正常的孩子都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有些孩子过一遍就可以知道，有些孩子思维转速慢一点要过两遍，有些孩子甚至要过三遍，不过到最后他们都能达到过一遍的孩子的水准；第二，让孩子有成功的体验。有时候成功的体验能产生一种特殊的力量，他会因此相信自己。”
对于目前有些学校分快慢班的做法，褚老师没有简单地给予肯定或者否定。他认为，2500年前，孔夫子就提出了因材施教。因此，针对不同的学生施以不同的教学，这是应该的。褚老师说：“现在一些学校分实验班和普通班，实验班其实就是快班。你可以说他是分层教育，针对学生的认知水平来施行相对应的教育。但换个角度来讲，每一个孩子都有享受公平教育和优质师资的权利，这样把孩子分成三五六等，尖子班配好一点的老师，其实有违教育公正的原则。我倒是希望有这样一种分法，快班的学生自学能力比较强，慢班则更需要那些教学经验丰富、对学生特别有爱心、工作特别负责任的老师去教，这才真正体现了教育长善救失的功能。”
谈到如何改善我们的教育，褚老师认为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在教育现场的人——学生。“他们不但在场，而且都在教育的历史当中，所以无论从历史发展的过程来看，还是从教育现场来看，学生对于教育是最有发言权的。可以说对于教育现在这样一种不景气的现状，老师也好、校长也好，都是深有感触的，甚至是深恶痛绝的。但最不满足于现状、最想改变现状的是谁？应该是学生。
学生自己对教育的诉求跟家长不完全一样。家长、老师、学校更多的是从社会功利的视角来衡量当今的教育。学生的诉求更符合教育的理想：我要好的老师，我要扎实的教学，同时我也要丰富多彩的课外生活。作为市政府的兼职督学，褚老师有时候会同教育局督导处同志一道去参加学校评估，在学生座谈会上，褚老师深切地体会到学生对于学校课程改革的热切期待，但同时也感觉到一些老师对选修课程的观望态度。“他们担忧选修课程太多会影响必修课的教学，会影响高考。如果学校在课程设置上不能满足学生内心的诉求，那么我们的教育还是以人为本的吗？”
如果学校的课程——必修课程、选修课程都齐全的话，对学生的教育肯定是好事。因为完整的课程设置就像一个塑料大棚，学生就像大棚里的蔬菜，在大棚里面这个蔬菜肯定会长得特别好，当这个课程结构不完整的时候，孩子受到的教育肯定不好。目前省教育厅正在力推深化课程改革，主要看孩子的学业负担是不是减下来，是不是在走班选课。检查的力度也很大，我觉得这是应该的。但是现在选修课程并没有纳入高考范围，仅仅是作为参考，因为现在社会诚信体系面临溃败，很难让高校相信中学的选修课程的成绩都是货真价实的。选修课的成绩没有纳入高考录取的标准，所以很多学校就不重视选修课程，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是一种短视的行为，因为总有一天，选修课程无论在升学还是在学生成长方面都会发挥作用的。”
对于不同阶段的学生，褚老师还给出了诚恳的建议。“小学生记忆力好，要多读一点好书，读什么记什么，读多少记多少；初中生处在身心发展阶段，身心和学业相比，身心发展更重要，要吃好、睡好、玩好；高中生是准成人了，需要更多地走出学校，接近社会，培养社会化能力。”
梦是一种理想，或者说是一种愿景，宁波的教育梦也是中国梦的一部分。“我们离这个梦想还有很遥远、很曲折的一段路，梦想很美好，但远在彼岸，而现实的某些角落正处在噩梦之中，所以我们首先要走出噩梦。但中国的教育要走出现在这样乱象横生的境地，还需要外围环境的改变和政治体制的改变，这种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所以，我们只好从自己身上开始，从身边的小事开始，从自己的职业改善开始。如果我们每个个体都能够脚踏实地地做好本职工作，那么，宁波的教育就能美梦成真。”对于筑梦宁波教育，褚老师如是说。
“宁波教育，基础比较扎实，它的各项指标在浙江省内都是领先的。宁波人讲究‘闷声大发’，宁波教师也一样，多做少说，或者只做不说。但跟其他地方相比，比如说跟几个副省级城市相比，北边的大连、青岛，附近的厦门，南边的深圳，我们还是有明显的差距的：我们在全国有影响力的教育品牌还不多，真正有影响力、能够引领教育潮流的名校还不多。再者，教育家型的名校长也不多，专家型的学科教师也不多，有影响力的教学模式还不多。”
如何提升宁波教育影响力，褚老师认为行政推动力和专业辐射力必须齐头并进，缺一不可。在中国，行政力量的推动是十分重要的，失去它，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完成。宁波教育行政部门在这个方面出台了很多措施，搭建了一些平台。但是单单这方面还不够，无论是老师还是校长，自身也需要努力，而且这是更加重要的方面。只有不断扩大专业视野，提高专业水平，才会在业内造成一定影响。”
在浙江省教育资源网上，我们找到了褚老师的工作室，里边的教育资源很是丰富，人气也很旺，这也是一个普通老师通过自身努力所能达到的高度。在网站的“自我介绍”里，我们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六一年生人，出自山岙海隅，无地缘文脉可承，接受乡村教育，无名校硕师可游，故不入调不入流。最喜读书的年龄，无书可读，书籍最多的时代，却无时可读，故读书不多，底气不足。做事认真，为人低调，习惯于边缘，笨拙于人事，疏远于政治，故不进不取，无党无派。上过省内省外的讲台，发过各色各样的文章，得过大大小小的荣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故淡然处之，无愧无怍。游走在校园里，立足在课堂上，与人为善，于己积德，故恬然自安，无怨无悔。”
文/图：项燕娜 叶玉娇
指导老师：王 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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