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结构规制着个体选择

三、社会结构规制着个体选择

个体选择强调人是有意识的活动的主体，但这不能理解为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动，人的主体选择是在一定的外在约束条件下进行的，尤其是在社会结构的规制下进行活动。

社会结构和个体选择之间的关系是社会学研究的主要内容。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论述，在社会学里面有3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社会结构决定个体的选择，人处处受社会结构的约束，从人的一言一行中都可以找到社会结构的影响。另一种与之相左的观点认为，社会结构是人建构的结果，人的活动影响和促成了社会结构的生成和变化。有的人认为上述两种观点都失之于偏激，前者抹杀了在某种条件下人的主观能动性，后者忽视了既成的社会结构对人的规制和个体在社会结构面前无力的一面。第三种观点是上述两种观点的调和，认为社会结构和个体选择之间是一种相互影响的关系，社会结构作为一种约束条件限制着个体的选择，个体又通过自己的能动性对社会结构产生影响。

本研究认同第一种观点，即个体选择都是在社会结构约束和影响下作出的，社会结构提供了个体作出选择的条件，但也认为在一定的限制条件下，人是可以有其能动性的。马克思曾经说:“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这些个人所产生的观念……都是他们的现实关系和活动、他们的生产、他们的交往、他们的社会组织和政治组织有意识的表现……如果他们在自己的观念中把自己的现实颠倒过来，那么这又是由他们狭隘的物质活动方式以及由此而来的他们狭隘的社会关系造成的。”⁽²⁷⁾社会结构是人的选择行为的前提和条件，个人选择行为的结果产生了新的或者改变了旧的社会结构。由此联想开去，从社会结构、个体选择和职业教育发展之间的关系，引申到对职业教育发展的分析上来，必将深化在我国特定历史阶段中职业教育发展问题的认识。

职业教育系统是整个社会大系统中的一个小系统，处处受到外部社会环境的影响。个体的教育选择是职业教育发展的重要动因，社会结构通过对个体选择产生影响使职业教育发生变化。在一个社会中，对职业教育产生影响的社会结构主要有3种:阶层结构、职业结构、劳动力市场结构。

(1)阶层结构。社会分为不同的阶层，不同阶层群体对社会资源的占有差异很大，人们总是力图进入社会上层，所以社会阶层结构的变化和特点就会对人们的行为选择包括教育选择产生影响。以阶层结构的角度来看待人们的教育选择，能够更深入地理解当下职业教育社会认可度低的成因。1949年以后职业教育在我国的发展大致可以分两个阶段:1990年以前，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地位教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人接受了职业教育，也就意味着地位改变了;1990年以后，尤其随着义务教育的推进，职业教育回归到生存教育的功能上来，一个人接受了职业教育仅仅是解决了生存问题，无益于他的地位的提高，在社会阶层结构中处于中下的位置⁽²⁸⁾。这样的职业教育在人们被市场经济刺激起来的“过富裕生活、体面生活”的旺盛的欲望面前，自然是没有多大吸引力的。

(2)职业结构。现代社会里，职业是一个人生存和发展最重要的条件。职业结构是各种职业之间的组成关系，它的外在表现形式是各种职业的劳动者数量。职业教育的特点和它存在的必要性就是直接就业，因此职业结构与职业教育有着天然的联系，一方的变化必然影响另一方的变化。职业结构的变化一方面对劳动者的知识和技能提出了要求，要求劳动者接受一定时间的教育，最好能在上岗前接受一定的职业技术培训。但是另一方面，什么样的职业教育能够与职业结构的变化相适应，却是一个富有争议的问题，接受职业教育能够获得什么样的职业岗位是学生及家长们的重要考量。目前我国职业学校课程与就业市场需求脱节，不能很好地做到学以致用，这一直是家长对职业教育心存疑虑的重要原因。

(3)劳动力市场结构。劳动力作为最重要的要素资源，要经过市场的配置，由此劳动力市场便建立起来。但是，与西方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环境中统一的劳动力市场不同，我国的劳动力市场不是单一的，而是分隔的，我国存在等级化劳动力市场，分别是初级劳动力市场和次级劳动力市场。后者的特点是高工资、良好的工作环境和提升机会，进入这个市场的都是以高技能、高素质人才为主的高端劳动力，还有部分以中层管理人员、科技人员和熟练操作工人为主体的中层劳动力。前者的特点是低工资和恶劣的工作环境，进入这个市场的主要是以低技能、低素质劳动力为主的低端劳动力，部分以中层管理人员、科技人员和熟练操作工人为主体的中层劳动力。不同的劳动力市场由不同的政府部门管理，初级劳动力市场由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管理，次级劳动力市场由人事部门管理。劳动力市场的结构影响着不同利益群体的市场位置以及市场行动能力，把两个劳动力市场中的求职者区分开来的一个重要的依据就是学历，拥有职业教育学历的劳动者大多进入初级劳动力市场。这种就业境遇必然作为强烈的信号对家长的教育选择产生影响。

阶层结构、职业结构和劳动力市场结构可能对职业教育产生影响是潜在的影响，它们只是提供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只有被个体的人接收，并且在此基础上作出属于个人的选择，才能对职业教育产生直接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社会结构对职业教育的影响是通过个体选择来完成的。单从社会结构上探讨人们对职业教育选择的原因，容易把人看成社会结构或制度安排的被动接受者，这是一个稍嫌简单的“刺激—反应”模式，而不是一个积极的“主体—实践”模式。职业教育潜在对象的主体性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没有社会结构要素提供的资源和规则，人们不可能选择或者拒斥职业教育。反之，如果没有人们自发自觉的职业教育偏好和利益诉求，结构提供的资源和规则也难以转化为选择职业教育的行动⁽²⁹⁾。把社会结构要素转化为个体的“行动”，联结点“是理性”，而不是一些人抱怨的“非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