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同我们一起备课

李校长同我们一起备课

张来芳

这是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普通小书房，一大排古色古香的书柜存放着标点本《二十四史》，墙上挂着两幅苍劲有力的字画，书桌上堆满了几种中国文学史和《李太白全集》。这就是原江西大学李云扬校长的小书房。位于今南昌大学青山湖校区北区(原江西大学)这幢小有名气的楼房早被拆除，重建了高大的新楼房，这间小书房自然也不复存在了。书房内的书柜、书籍及字画等贵重物品，早在“文化大革命”之初就被红卫兵造反派洗劫一空，书房的主人也早已远迁南方，于2000年驾鹤西去。

然而，这间小书房沉淀在我脑海中的种种印象，却怎么也抹不掉，因为我在这个小书房度过了十多个不平常的日子，与书房主人李云扬校长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往。主人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的神态，听众侧耳聆听、沙沙笔录的情景，至今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这就是40多年前——1964年11月间，在这间小书房由李云扬校长带领我们进行文学史教改试点备课的情景。

在此之前，李云扬校长曾向国家高教部、中宣部教育处及江西省教育厅反映部颁教材存在的问题:一是强调理论多，强调实践少;二是教学计划课程多，周学时多，自学少;三是教材多而杂，《中国文学史》讲作家作品多，《古代汉语》内容庞杂。认为这种情况不能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必须进行改革。嗣后李校长又传达了教育部有关文科教改座谈会精神，认为文科必须解决这么几个问题:一是思想认识如何跟上形势发展要求，文科半工半读已经提到议事日程;二是理论教学如何与社会现实相结合;三是教学措施如何跟上教育形势发展，包括教学计划、教学内容与教学方法、教学制度都必须进行改革。

为了切实贯彻文科教改会议精神，李云扬校长身先士卒，亲自上阵，带领我们进行文科教改试点，并以文学史作为教改突破口，作出具体安排。就是在李校长这间小书房，一连十几天，进行紧张的准备。李校长首先提出，我们的目的是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和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教学必须采取启发式、讨论式的新方法，废除满堂灌、注入式的旧方法;要求我们重编教材讲义，将提纲发给学生。老师作启发性报告，指定参考书目，指导学生自己看书，写出发言提纲，然后围绕学术专题组织学生进行讨论。

《中国文学史》是高等学校中文专业的必修专业基础课程，内容庞杂，授课时数多，要对这门课进行改革并非容易。然而，李云扬校长知难而进，偏要以这门课作为文科教改的突破口。在备课过程中，李校长先就《中国文学史》的发展脉络、文学思潮和文学样式的演进过程作了启发性介绍。他提出以盛唐大诗人李白为专题，要求我们先阅读李白的代表诗作，写出讲义提纲;并指定要我探讨李白诗歌的艺术特征，写出启发性提纲，向学生作启发性讲课，同时介绍几种文学史对李白诗歌的不同评述，并列出有关参考书目，把有关参考资料收集起来，集中在资料室，让学生自己阅读原著，写出发言提纲;然后按有关专题进行讨论:例如李白诗歌的思想渊源，李白诗歌的艺术特色，李白与杜甫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等等。后来我将李校长十几天的讲话记录整理成《文学史启发报告》准备发给学生。紧接着，我们便匆匆搬往红色故都瑞金沙洲坝成立瑞金分校。在瑞金沙洲坝，当年苏维埃政府礼堂举行瑞金分校开学典礼后，我们的半工半读试点工作正式开始。“文学史”作为中文系教改突破口课程，正式按新的教改方案开始实施。正当我们兴致勃勃进行半工半读试点的关键时刻，聚精会神进行“文学史”教改活动的紧要关头，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猛然席卷全国，自然也波及瑞金沙洲坝，半工半读教改试点突然中断，文学史教改活动也成泡影。

日月轮回，白驹过隙。四十多个寒暑一晃而去，成了历史烟云。回想当年实施半工半读和文学史教改的简短时日，我们认为这是在当时极“左”思潮指导下进行的一场教育革命，必然存在明显的极“左”思想倾向;因矫枉过正，强调理论少，强调实践多，教学时间少，劳动生产过多;加上思想准备不足，有强迫命令倾向;同时缺乏具体措施，教学参考资料短缺，学生读书太少，难以写出有分量的心得笔记，学术讨论也很难开展。然而，当时居然以“文学史”为突破口进行革新，这种敢于挑战传统勇于革新的精神，在今天实施改革开放的时代，也有一定的借鉴作用;同时也提高了学生自学能力和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所采取的启发式、讨论式的方法，对今天的课堂教学也有启迪作用。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李云扬同志作为一校之长，事务繁忙，有多少事情需要他决策处理，他却率先垂范，亲自下系蹲点，带领普通老师进行备课试点，并亲自讲课，其态度之认真，精力之充沛，至今令人久久难忘。

(张来芳，原南昌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