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派与宇宙的“种子”

三、元素派与宇宙的“种子”

“元素”，这个概念的原意是“字母”，自然哲学家用它表示性质的不可分性，表示具有某种性质的最小单位；它的性质是物理性质，因此，元素不是毕达哥拉斯学派所说的数。亚里士多德使用“元素”概念，对早期自然哲学的一派理论作出概括，这一学派自然哲学家把世界本原归结为组成事物不可分割的物理单元，代表人物有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约前495—前435）、阿那克萨哥拉（Anax‐agoras，约前500—前428）。

图2‐14　恩培多克勒

恩培多克勒是西西里坚定的民主派，政治活动培养了他的雄辩才能。在大多数的希腊城市里，尤其是在西西里的城市里，民主和僭主之间冲突不断；双方无论哪一方的领袖一被击败，就会遭到杀戮或者流放。那些被流放的人，很少有不肯去勾结希腊敌人的——东方的波斯和西方的迦太基（Carthage）。恩培多克勒在某一时期也遭到了放逐，但是被放逐之后，他似乎宁愿选择一种圣贤的事业而不愿意选择一种流亡的阴谋家的事业。他的哲学诗《论自然》、《净化论》，文字优美，想象丰富。

恩培多克勒同时也是一个医生，著有《医书》，他的哲学著作也包含着对生命现象较详细的论述。他还持有进化过程的模糊概念，认为凡不适应生存的一些动物早在过去就消亡了。恩培多克勒认为，最初“四方散布着无数种族的生物，具有各种各样的形式，蔚为奇观”。有的有头而无颈，有的有背而无肩，有的有眼而无额，又有孤零零的肢体在追求着结合。这些东西以各种机缘结合起来，有长着无数只手的蹒跚生物，有生着许多面孔和胸部朝向各个方向观看的生物，有牛身人面的生物，又有牛面人身的生物，有结合着男性与女性但不能生育的阴阳人。但最后，只有几种保存下来了。这一学说可能源于希腊神话中的一些思想，在希腊神话中有一些半人半兽的英雄，如2004年雅典奥运会开幕式中出现的半人半马的射手，这就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众多英雄的师傅——齐龙（Chiron），我们仰望仲夏夜里的南半天即可看见人马星座，那不正是齐龙在向我们展示他那精妙的骑射吗？之所以在希腊神话中会出现这样的人马，可能源于古希腊人对北方游牧民族的错误认识。但谁又能否认，正是这种错误认识，才启发了古希腊的科学思想？神话，往往蕴含着丰富的科学思想。中国先秦的屈原，之所以能写出科学思想宏富的《天问》，不也是深受楚国巫祝风气的深切影响吗？科学思想，总是源于一定的历史文化语境；历史文化语境，又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事物的发展。恩培多克勒的生物进化理论、屈原的《天问》篇章，正是在各自文化的历史语境中产生的。

图2‐15　人马——齐龙

在天文学方面，恩培多克勒知道月亮是由反射而发光的。不过，他认为太阳也是如此。他说光线前行也需要时间，但是时间非常之短促以致我们不能察觉；他知道日食是由于月亮的位置居间所引起的，这个事实似乎是他从阿那克萨哥拉那里学来的。

恩培多克勒认为物质的“根源”或“元素”是土、水、气和火四种物质，一种固体——土、一种液体——水、一种气体——气和一种比气体更稀薄的物质——火。这四种元素在整个宇宙中，受到两个对立的神力的影响，以各种不同的比例结合起来；所谓两个对立的神力，一是相引力，一是相斥力，即平常的眼睛可以看见在人们身上起作用的爱与憎。这四种元素的不同的结合，就形成了所有形形色色类型的物质，正像画家用四种颜料配成各种深浅的色调一样。这一见解，同中国近代地质学家章鸿钊（字演群，1877—1951）的哲学观是多么的相似啊！古今中外，如此相似，足见恩培多克勒四元素说的影响之深远！

图2‐16　阿那克萨哥拉

万物皆由四种元素组成的观念，似乎是由于对火的作用的自然误解而产生的。当时，人们以为，一个东西燃烧后，必然要还原为它的几种要素；可燃烧的物质都是复杂的，把它烧完后所留下少量的灰烬则是简单的。例如，青绿的木材燃烧时，由光可见其火，其烟则散入空气中，水由木柴的两端沸腾而出，而灰烬则具有土的性质。

后来，还出现过一些别的学说，都是建立在对火的这种看法的基础之上。这种对火的看法，是化学上第一个伟大的指导原则。恩培多克勒的四元素说虽然不是正确的理论，但其思想却启迪着炼金术的金属成分说、医药化学的沉淀原质说、燃素说，这些学说后来虽然都被证伪，但它们都为化学的诞生提供了思想源泉。似乎，恩培多克勒的四元素说，蕴含有深刻的物质守恒思想。

在元素派人物传中，恩培多克勒之外，不能不提阿那克萨哥拉的名字。

阿那克萨哥拉出生于爱奥尼亚，是阿那克西米尼的学生。20多岁来到雅典，在那里讲授哲学达30年之久。他是第一个把哲学介绍到雅典的人，古希腊杰出的民主政治家伯里克利（Pericles，约前495—前429）曾是他的学生。由于否认天体是神圣的，阿那克萨哥拉遭到伯里克利政敌所谓“亵渎神圣”的指控，幸亏伯里克利及时出面调解才得以活命，但被迫流亡，客死在兰萨库斯，即他的老师阿那克西米尼出生之地！

阿那克萨哥拉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主张地球是一个东西轴向的圆柱体，这可能与师承阿那克西米尼有关，他相信天体和地球的性质大体上是同样的，否认天体的神圣。他认为太阳是一块烧得又红又热的石头，比希腊大不了多少。他很仔细地观测过天象，认为月亮和行星也和地球一样，月亮上面也有山和居民。他是第一个提出月光是日光的反射的人，也是第一个用月影盖着地球和地影盖着月亮的见解来说明日食和月食的人。

阿那克萨哥拉认为构成万物的细小微粒是种子。种子的性质与事物的可感性质相同，事物有多少种性质，构成它的种子就有多少类；数目众多的一类种子构成事物的一种性质或一个部分，比如，头发是由头发的种子、血是由血的种子、金子是由金子的种子构成的。所谓事物的产生和消灭，实际上是种子的结合和分离；各种不同的种子不是孤立地独立存在，而是混合在一起的，由种子构成的世界中的一切事物也不是彼此孤立的，没有一件东西能绝对与其他的东西分开。热不能与冷分开，白不能与黑分开，所以热能变成冷，白雪能变成浊水，从吃的食物中能长出头发、血管、肌肉等等；事物性质的区别，完全取决于该事物占优势的种子的性质；由于种子是无限的，它们的结合和分离也是无限的，因而事物性质和种类的变化也就无穷无尽。正因为如此，亚里士多德后来又把种子称作“同质体”。这与当代的元素方面的理论多少有一些渊源。

阿那克萨哥拉认为种子本身是不动的，推动种子的结合和分离的力量在于种子之外的一种东西，他称之为“精神”（nous），又称“奴斯”。他主张“精神”是生命世界的变化及动力来源。他认为，宇宙原是无数无穷小的种子的混合体，由于精神的作用，使原始的混合体发生旋涡运动，这个运动首先从一小点开始，然后逐步扩大，产生星辰、太阳、月亮、气体等等。这种旋涡运动的结果，使稀与浓、热与冷、暗与明、干与湿分开，于是浓的、冷的、湿的和暗的结合为大地，而稀的、热的、干的和明的结合为高空，从而构成了有秩序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