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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世界的惊奇

时间:2022-02-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从宇宙学常数说起,一般认为它代表了加速宇宙膨胀的暗能量。刻画宇宙学常数的是尺度,即它令宇宙卷曲的距离尺度。84宇宙学常数的怪异在于它的尺度远大于物理学的其他尺度。有趣的是,这个截断就在与宇宙学常数相关的尺度R。暴胀可能生成一个具有相对均匀性质的巨大宇宙区域。因此,暴胀的定律一定是不同的,只能主导那种极端的条件下的物理。换句话说,当前的宇宙学常数值似乎不可能与引起暴胀的物理学有任何关系。

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给我们留下一句美妙的格言:自然喜欢隐藏。这真是千真万确的。赫拉克利特没有办法看见原子。不论他的追随者们对原子如何玄想,要看到一个原子,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技术水平。如今,理论家们大大发挥了自然不可预测的倾向。如果说自然真是超对称的或具有更高的空间维,那么她已经将它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但有时候恰好相反。关键的东西就摆在我们面前,等着大家去看。躲过赫拉克利特的视线的东西,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很容易觉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如惯性原理或自由落体的不变加速度。伽利略关于地球运动的观测也用不着望远镜机械钟。在我看来,它们早在赫拉克利特时代就应该发现了。他只需要提出正确的问题。

于是,当我们哀叹难以检验弦理论背后的思想时,我们应该问问哪些东西隐藏起来了。在科学史上,有许多发现令科学家惊讶,因为它们出乎理论的预料。今天是不是也有理论家不曾寻求过、理论也不曾预言过的东西呢?它们也许能将物理学引向一个有趣的方向。会不会我们已经看到了它们,却因为它们的存在有碍我们的理论过程而被忽略了呢?

答案是肯定的。最近有几个实验结果预示着多数弦理论家和粒子物理学家都未曾想到的新现象。这些现象都还没完全确定。有几个情形的结果很可靠,但解释有分歧;其他情形的结果则因为过于新奇而没得到大家的认可。83不过还是值得在这儿描述一下,因为假如其中任何一个线索成了真正的发现,那么基础物理学将显现任何形式的弦理论都没预言并难以与之相容的重要特征。这样,其他方法将别无选择地成为基本方法。

我们从宇宙学常数说起,一般认为它代表了加速宇宙膨胀的暗能量。第十章说过,暗能量是弦理论和多数其他理论所不曾预料的,我们也不知道如何确定它的数值。很多人为它苦苦思索了多年,但还是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答案,不过我有一个设想。我们暂且不考虑用已知的知识来解释宇宙学常数的值。假如我们不能凭已知的东西来解释某个现象,这大概就预示着我们需要寻找新的东西。也许宇宙学常数就是某个新东西的征兆,在那种情形它大概还有别的表现。我们该如何去寻找它们、认识它们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普遍现象终归是简单的。物理学中的力只要几个数字来刻画——例如,力的传播距离和决定其强度的力荷。刻画宇宙学常数的是尺度,即它令宇宙卷曲的距离尺度。我们称这个尺度为R,大约等于10亿光年(即1027 cm)。84宇宙学常数的怪异在于它的尺度远大于物理学的其他尺度。R是原子核大小的1040倍,普朗克尺度(大约是质子大小的10-20)的1060倍。所以人们自然想知道尺度R是否代表了某种全新的物理。为此,寻求发生在同样巨大尺度的现象,应该是一个好办法。

宇宙学常数的尺度上发生了什么吗?我们从宇宙学本身说起。我们最精确的宇宙学观测是对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测量。这是大爆炸留下的辐射,它从遥远太空的各个方向到达我们。它纯粹是热辐射——就是说,它是随机的。随着宇宙的膨胀,它已经冷却下来了,现在大约是2.7K。这个温度在整个天空都是非常均匀的,只有大约十万分之几的涨落(图13-1上)。涨落的状态为极早期宇宙提供了重要信息。

过去几十年里,微波背景的温度涨落已经通过卫星、气球探测器和地面探测器勾画出来了。为了理解这些实验的测量结果,可以将涨落看作宇宙早期的声波。接着再看不同波长的涨落有多大。结果是一幅图像,如图13-1下,它告诉我们不同的波长所具有的能量。

图13-1上:从微波频率看到的天空。来自我们银河系内部的信号已经被清除了,留下的宇宙图像是它刚好冷却到电子和质子结合成氢的时候。下:上图在不同波长的能量分布。点代表WMAP和其他来源的数据,曲线是标准宇宙模型预言的拟合

图131有一个主峰,跟着几个小峰。这些峰值的发现是当代科学的一大胜利。根据宇宙学家的解读,它们说明早期宇宙的物质处于共振状态,就像鼓槌或长笛。乐器振动的波长正比于乐器的大小,宇宙也是如此。共振态的波长向我们揭示了宇宙第一次透明时的大小:那是大爆炸后30万年左右,原初的等离子“退化”或“解耦”成为分离的物质和能量,微波背景变得可见了。这些观测对确定宇宙学模型的参数是极端重要的。

我们从数据看到的另一个特征是最大波长的能量很小。这也许只是统计涨落,因为它包含的数据量比较小。但假如那不是统计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为一种截断,超过它就很少有激发的模式了。有趣的是,这个截断就在与宇宙学常数相关的尺度R。

从广为接受的极早期宇宙理论(即暴胀)的观点看,存在这样的截断是令人疑惑的。根据暴胀理论,宇宙在极端早期指数式地膨胀。暴胀解释了宇宙背景辐射的近似均匀性。它的解释是在于确证我们现在看到的宇宙各部分在宇宙还充满着等离子的时代可能就已经是因果关联的了。

理论还预言了宇宙微波背景的涨落,而它们曾被假定是暴胀时期的量子效应残余。不确定性原理意味着在暴胀宇宙的能量中起主导作用的场应该是涨落的,这些涨落都印在了空间的几何中。当宇宙指数式膨胀时,它们持续涨落着,在宇宙透明时产生的辐射温度也跟着涨落。

暴胀可能生成一个具有相对均匀性质的巨大宇宙区域。根据尺度的简单论证,这个区域比可见区域要大许多个数量级。如果暴胀恰好在那个区域和我们现在看到的区域一样大的时刻停下来,那么在暴胀物理学中一定存在某个参数,才可能选择一个特殊的停止时刻,那正好就是我们的时代。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暴胀发生的时候,宇宙的温度比今天最热的恒星中心的温度还高10到20个数量级。因此,暴胀的定律一定是不同的,只能主导那种极端的条件下的物理。关于暴胀的定律有很多假设,但没有一个涉及100亿年的时间尺度。换句话说,当前的宇宙学常数值似乎不可能与引起暴胀的物理学有任何关系。

因此,如果说暴胀产生了我们看到的均匀宇宙,那么它很可能产生了一个在更大的尺度上均匀的宇宙。这意味着暴胀产生的涨落模式,不论我们看得多远,都应该一直延续下去。如果你能看到观测宇宙以外的地方,你仍然应该看到宇宙微波背景的涨落。但数据表明涨落在尺度R就可能停止了。

实际上,宇宙学家在考察微波背景的大尺度涨落模式时,还发现了更多的疑问。宇宙学家们普遍相信,宇宙在最大尺度上是对称的——就是说,任何方向都是彼此相同的。看到的情形却并非如此。辐射在那些大尺度上的模式不是对称的,而存在一个特殊的方向。(宇宙学家兰德(Kate Land)和马古维约(Joao Magueiyo)称它是“魔轴”。)85还没有人为这个现象提出过合理的解释。

这些观测之所以引发争议,是因为它们完全违背了我们基于暴胀的期待。因为暴胀解释了很多宇宙学问题,很多谨慎的科学家怀疑微波数据可能有错。实际上,测量完全有可能是错误的。数据发表之前经过了大量仔细的分析,其中之一就是剔除已知来自我们星系的辐射。这一步可能做得不对,但熟悉数据分析过程的科学家几乎都不相信会出现那种情况。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的观测只不过是统计异常。尺度R的某个波长的振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大约60度;于是我们只看到了很少的波长,因而只有很少的数据,所以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随机的统计涨落。如果说存在某个特殊的方向是统计反常,估计它出现的几率小于1%。86但人们大概更容易相信那个不太可能的运气,而不愿相信暴胀预言的失败。

这些问题眼下还没有解决。不过对现在来说,我们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我们在R尺度寻找奇异的物理现象,果然找到了。

还有与R尺度相关的其他现象吗?我们可以结合R和其他自然常数,看看在引出的新尺度上会发生什么。举一个例子,考虑R除以光速:R/c。这是一个时间量,大约是宇宙今天的年龄。它的倒数c/R是一个频率——“音调”非常低,相当于宇宙的一生才振动一次。

下一个最简单的量是c2/R,是一个加速度。它其实是宇宙膨胀的加速度——就是说,是由宇宙学常数引起的加速度。然而,它和寻常的加速度相比却小得可怜:10-8(cm/s2)。看一只在地板上爬行的小虫子,它大约每秒爬10cm。假如它在一只狗的一生时间里将速度加倍,那么它的加速度就是C2/R,当然是很小的。

不过我们可以假定存在一种新的能解释宇宙学常数值的普遍现象。根据尺度相当的事实,新现象应该也能影响任何其他具有如此小加速度的运动。于是,每当我们看到任何事物以这样的小加速度运动,就可以期待看到新的现象。事情于是变得趣味盎然了。我们确实知道一些加速如此缓慢的事物。一个例子就是绕着典型星系旋转的典型恒星。一个星系环绕另一个星系的加速甚至更慢。那么,这样的小加速度的恒星轨道与更大加速度的恒星轨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呢?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确实看到了,而且差别很大。这就是暗物质问题。

我们在第一章讨论过,天文学家是通过测量恒星相对于星系中心的轨道加速度发现暗物质问题的。之所以产生这个问题,是因为天文学家可以根据观测的加速度推测星系物质的分布。在大多数星系中,结果与直接观测到的物质相矛盾。

现在我可以更详细地说说偏差出现在什么地方(为简单起见,我只讨论螺旋星系,其中多数恒星在盘状的圆形轨道上运动)。在发现问题的每个星系中,只有在一定轨道以外运动的恒星才受影响。而在那个轨道之内则没有问题——那里的加速度和可见物质引起的一样。所以,星系内部似乎存在一个区域,其中牛顿定律依然成立,而不需要暗物质来帮忙。在那个区域以外,事情就麻烦了。

关键的问题是:分离两个区域的轨道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假定它出现在距离星系中心的某个特殊位置,这是自然的假定,却是错误的。那么分界线是不是处于一定的恒星或光线密度呢?这个答案也是错的。奇怪的是,决定分界线的似乎正是加速度本身。随着距离星系中心越来越远,加速度将越来越小,存在某个临界的加速度,它标志着牛顿引力定律的崩溃。似乎只要恒星加速度超过那个临界值,牛顿定律就成立,预言的加速度就等于我们看到的加速度。这种情形不需要任何暗物质。然而当观测的加速度小于那个临界值时,它就不再满足牛顿定律的预言了。

那个特殊的加速度等于多少呢?测量结果大约是1.2×10-8(cm/s2)。这个值恰好接近宇宙学常数预言的加速度c2/R!

暗物质故事里的这个不寻常转机是一个叫米尔格罗姆(Mor-dehai Milgrom)的以色列物理学家在20世纪80年代初发现的。他在1983年发表那个发现,但多年来一直被忽略了。87然而,随着数据的改进,他的发现越发显得正确。尺度C2/R刻画了牛顿定律在星系的什么地方失败。天文学家们现在称它为米尔格罗姆定律。

我要让你们明白这个发现有多奇怪。尺度R是整个观测宇宙的尺度,比任何一个星系的尺度都大得多。我们已经看到,加速度c2/R就出现在这个宇宙学尺度,它是宇宙膨胀的加速度。这个尺度完全没有理由影响单个星系的动力学。但在观测数据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有影响。我还记得第一次听说它时是多么惊讶。我惊呆了,也激动了。我茫然地转悠了一个钟头,嘟囔着脏字眼儿。实验终于说话了!世界的秘密比我们理沦家们想象的多得多!

这要怎么解释呢?除了巧合而外,还有两种可能。一是可能存在暗物质,尺度C2/R可以刻画暗物质粒子的物理学;或者尺度c2/R可以描述星系的暗物质晕,因为它与暗物质坍缩形成星系时的密度有关。不论哪种情形,暗能量与暗物质都是不同的现象,不过二者是有联系的。

另一种可能是,不存在暗物质而牛顿引力定律在加速度小于特殊值C2/R时失败。在这种情形,需要新的定律来代替这种条件下的牛顿定律。米尔格罗姆在1983年的论文里提出了这样一个理论。他称之为MOND,即“修正的牛顿动力学”。根据牛顿引力定律,物体由于某个质量产生的加速度会随着远离那个质量而以特殊的方式减小——即随距离的平方减小。米尔格罗姆的理论指出,牛顿定律只有在加速度减小到那个魔幻的数值1.2×10-8 cm/s2之前才能成立。小于那个数值时,引力不随距离的平方减小,而只随距离反比例地减小。另外,通常的牛顿力正比于引起加速度的质量乘以一个常数(牛顿引力常数),而MOND说的是,当加速度很小时,力正比于质量的平方根乘以牛顿常数。

如果米尔格罗姆是对的,那么特殊轨道以外的恒星之所以加速更快,是因为它们经历着比牛顿预言更强的引力!这是崭新的物理学——不在普朗克尺度下,甚至不在加速器里,而就在我们面前,在我们看到的天空的恒星的运动中。

作为一个理论,MOND对物理学家没多大意义。引力和电力随距离的平方而减小,有着很好的理由。那是相对论与空间的三维特征相结合的结果。我不能在这儿说得太详细,但结论是强有力的。米尔格罗姆的理论似乎背离了基本的物理学原理,包括狭义和广义相对论的原理。

很多人尝试过修正相对论来构造一个包容MOND或类似东西的理论。贝肯斯坦构造了这样一个理论;莫法特(John Moffat,当时在多伦多大学)也构造了一个,另外还有康涅狄格大学的曼海姆(Philip Mannheim)。他们都是极富想象力的人(你大概还记得第六章说过贝肯斯坦,他发现了黑洞熵;莫法特也发明了很多惊人的东西,包括可变光速宇宙学)。三个理论都在一定程度上有用,但在我看来,它们太人工化了,一点儿也不自然。它们具有几个额外的场;为了满足观测,还要求将几个常数调节到不太可能的数值。我还担心理论的稳定性问题,尽管作者们声称问题已经解决了。好消息是,人们可以用老方法来研究这些理论——将它们的预言与我们掌握的大量天文学观测数据进行对比。

应该说,MOND在星系外的表现并不太好。我们有很多大于星系尺度的星系质量分布和运动的数据。在这种情况下,暗物质理论比MOND对数据的解释要好得多。

尽管如此,MOND似乎在星系内部表现很好。88过去10年获得的数据表明,在已经研究过的80多种情形(据最近的统计),MOND精确预言了恒星是如何运动的。实际上,MOND比基于暗物质的理论更好地预言了恒星在星系内部的运动。当然,暗物质的理论也一直在进步,所以我还不敢预言它们较量的结果会如何。但是现在我们似乎面临着一种喜忧参半的状况。我们有两个迥然不同的理论,其中只有一个可能是对的。一个理论——基于暗物质的理论——感觉很好,很容易令人相信,很好预言了星系外的运动,但对星系内的情形则不是太好。另一个理论,即MOND,在星系内的表现很好,在星系外失败了,而其假定则无论如何似乎总是与已经确立的科学针锋相对。我承认,在最近一年里,没有任何问题像这个问题一样令我寝食难安。

如果不是因为米尔格罗姆定律提出神秘的宇宙学常数尺度与恒星在星系的运动多少有些关系,人们很容易忽视MOND。仅从数据看,加速度c2/R似乎对恒星运动起着重要作用。不管这是因为暗物质与暗能量之间的深层联系,还是因为某种更基本的东西,我们都看到可以在这个加速度发现新的物理学。

我和我认识的几个最有想象力的理论家讨论过MOND。情况通常是这样的:我们总是谈某个严肃的主流问题,而老有人说起星系。我们会相视一笑,于是有人说,“看来你也担心MOND了,。”仿佛在对暗号。接着,我们共享疯狂的思想——因为所有关于MOND的思想,如果当时看不出错误来,都是疯狂的。

唯一的好处是,这种情形有很多数据,而数据越来越好。我们迟早会知道是真的存在暗物质,还是应该接受对物理学定律的彻底修正。

当然,暗物质和暗能量有相同的物理学尺度,也许只是巧合。并非所有巧合都有意义。所以,我们要问是否还有其他能测量那个微小加速度的现象。如果有,会不会出现理论与实验矛盾的情况?

看来,确实存在那种情形,而且同样令人不安。宇航局(NASA)迄今已向太阳系外发射了几艘飞船。其中的两艘——先驱者10和先驱者11——行几十年了。这些“先驱者”是为外行星旅行设计的,它们在太阳系的平面上沿着和行星相反的方向运行,离太阳越来越远。

NASA在加州帕萨迪纳喷气实验室(JPL)的科学家们可以根据多普勒频移确定先驱者飞船的速度,从而发现它们的精确轨道。JPL还想通过预言太阳、行星和太阳系的其他事物作用在两艘飞船的力来预告它们的轨迹。在两种情况下,观测的轨迹都不符合预言的结果。89误差来自额外的将飞船拉向太阳的加速度。那个神秘加速度的大小大约是8×10-8(m/s2)——大约是在星系中测量的反常加速度的6倍。不过,考虑到两个现象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两个数值还是相当接近的。

我要说的是,人们对这种情形的数据还没有完全认可。虽然两个先驱者都发现了反常,这比一个反常更令人信服,但它们都是JPL制造和跟踪的。然而,JPL数据是由科学家们用太空合作的高精度卫星运动程序独立分析的,结果都和JPL一致。所以,数据至今还是可靠的。但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有更高的证明标准(这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正面临着牛顿引力定律可能在太阳系外失败的问题。

由于加速度偏差很小,也许是因为某个小小的效应(例如,飞船向阳的一面会比背阴的一面稍微热一点儿),或者因为气体泄露。JPL小组考虑了他们能想到的每种可能的效应,至今也不能解释观测到的反常加速度。最近,有人提出发射一个特殊设计的探测器,尽可能清除那些乱真的效应。这样的探测器还要等多年才能飞出太阳系,但即使如此,这件事也是值得一做的。牛顿引力定律已经确立300多年了,哪怕需要更多的年月来证明或否定它,也是不足为怪的。

如果MOND或先驱者反常是正确的,又将怎样呢?它们的数据能与某个现有的理论相容吗?

MOND与迄今研究过的所有形式的弦理论无论如何是不相容的。那么它能与某个未知的弦理论相容吗?当然。由于弦理论的多变,这种可能是无法排除的,尽管也很难实现。其他理论又如何呢?有几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想从膜世界图景或某种形式的量子引力导出MOND。思想是有了几个,但都不令人满意。我在圆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同事马科普洛(Fotini Markopoulou)和我曾考虑从量子引力得到MOND,但不能具体说明我们思想的功用。MOND是一个诱人的神秘理论,但现在还不能求解。所以,我们还是来看看从其他实验生出的新物理的线索。

最动人的是那些彻底颠覆人们普遍信仰的实验。有些信仰深深嵌入我们的思想,也表现在我们的语言。例如,我们说物理学常数,是指那些永不变化的数。它们包括物理学定律的最基本参数,如光速或电子电荷。但这些常数真的不变吗?为什么光速不能随时间变化呢?能探测那样的变化吗?

在第十一章讨论的多宇宙理论中,我们假定参数在不同宇宙间变化,但我们怎么才能在自己的宇宙中观测那样的变化呢?那些常数(如光速)会在我们的宇宙中随时间变化吗?有的物理学家指出,光速是在某个单位制下测量的——即每秒多少千米,那么,在单位系统本身随时间变化的情况下,你怎样识别光速的变化呢?

为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知道距离单位和时间单位是如何定义的。这些单位建立在一定的物理学标准上,而那些标准是通过某些物理学系统的行为来定义的。首先是参照地球的标准:1m原来等于从地球北极到赤道距离的百万分之一。现在的标准以原子性质为基础——例如,1秒是用铯原子的振动频率来定义的。90

如果考虑单位的定义,物理学常数就定义为比值。例如,只要我们知道了光穿过原子的时间和原子发射光的周期之比,就可以定义光速。这些比值在所有单位制都是相同的。这些比值纯粹取决于原子的物理性质,它们的测量不涉及单位的选择。由于比值纯粹是用物理性质确定的,所以有理由追问它们是否随时间变化。如果是,那么原子的一种性质与另一种性质之间的关系也将随时间而改变。

比值的变化可以通过原子发射的光的频率的变化来测量。原子发射出离散频率的光,构成光谱,因此这些频率将产生许多比值。我们可以问,这些比值对那些来自遥远恒星和星系的光——即数十亿年的光——是否有什么不同。

这类实验没能探测到自然常数在我们星系或临近星系内的变化。就是说,在百万年的时间尺度上,常数没有任何可以感知的变化。不过,澳大利亚的一个小组正在进行的实验,从来自类星体的光——百亿年前的光——发现了那些比值的改变。澳大利亚科学家们没有去研究类星体本身的原子光谱;他们做的更聪明。光线从类星体来到我们,一路上穿过了众多的星系。每当它穿过一个星系,就有部分光被那个星系的原子吸收。原子吸收特定频率的光,但由于多普勒效应,被吸收的光的频率向光谱的红端移动了一定的量,那个量正比于星系到我们的距离。结果,来自类星体的光谱由大量谱线组成,每一根谱线对应着一定距离外的星系所吸收的光。通过研究这些光线的频率之比,我们可以发现基本常数在光从类星体到达我们的时间里所发生的变化。因为变化必然表现为频率之比,而基本常数有几个,于是物理学家决定研究最简单的比值——由决定原子性质的常数组成的精细结构常数。这个常数叫α,等于电子电荷的平方除以光速、乘以普朗克常数。

澳大利亚人利用夏威夷Keck望远镜拍摄的精确光谱,研究了来自80个类星体的光线。他们从那些数据得到,大约100亿年前,α比今天小万分之一。91

这变化很小,但如果确实,那么它将是一个重大发现,是几十年来最重要的发现。这是人们第一次发现基本的自然常数在随时间发生改变。

我认识的许多天文学家都怀着开放的态度。总的说来,数据经过了非常认真仔细的分析。没人发现澳大利亚小组的方法或数据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但实验本身太精密了,精度恰好在可能的边缘,我们不能排除分析里存在某种误差。我写本书时,情况还很混乱。其实任何新实验技术都是这样的。别的小组在做着同样的测量,结果却有争议。92

许多理论家都怀疑这些精细结构常数的变化证据。他们担心这种变化太不自然,因为它将在电子、核子和原子理论中引入一个时间尺度,比原子物理学尺度小很多个数量级。当然,他们可以对宇宙学常数的尺度说同样的话。实际上,除了宇宙学常数本身之外,精细结构常数发生改变的尺度并不接近任何已经测量过的东西。所以,这可能是与尺度R有关的另一个神秘现象。

尺度R还有一个表现,大概就是神秘的中微子质量。我们可以用物理学的基本常数将长度尺度转化为质量尺度,结果它与不同种类的中微子质量差有相同数量级。没人知道为什么中微子(最轻的粒子)会具有和R有关的质量,但它确实有了——这是另一条诱人的线索。

最后还有一个有关尺度的实验。结合实验与牛顿引力常数,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可能存在某些效应能改变毫米尺度的引力。目前,华盛顿大学阿德尔博格(Eric Adelberger)领导的一个小组正在非常精确地测量分离几毫米的两个物体间的引力。到2006年6月,他们也只能公开宣布,在6%mm的尺度下他们尚未发现牛顿定律错误的证据。

即使没有别的结果,应该说我们的实验至少是检验了物理学的基本原理。人们普遍认为这些原理一旦发现,就是永恒不变的,但历史却不是这样的。几乎每个所谓的基本原理都被取代了。多数原理,不论多么有用,多么接近自然现象,随着探索自然世界的实验越来越精确,迟早都会失败的。柏拉图声称天球上的万物都沿圆周运动,这是有很好理由的:月亮天球上的万物被认为是永恒而完美的,而最完美的莫过于圆周上的匀速运动。托勒密采纳了这个原理,用它进一步构造了本轮——沿圆周运动的圆周。

行星轨道其实非常接近圆,行星在轨道上的运动也几乎是匀速的。有趣的是,行星轨道中最不圆的是水星的轨道——而它也非常接近圆,视力最好的人才勉强能分辨出它与圆的偏差。1609年,开普勒经过9年的艰苦工作,终于认识到水星的轨道是椭圆。那年,伽利略将望远镜对着天空,开创了天文学的新纪元,最终发现开普勒是正确的。圆是最完美的图形,但行星轨道不是圆。

古人宣称圆是最完美的形状时,意思是它是最对称的:轨道的每一点都与其他点相同。这样的原理最难以割舍,它们满足了我们对对称的需求,并将观测到的对称性提升为必要的条件。现代物理学以一组对称性为基础,它们无疑装点了最基本的原理。许多现代理论家和古人一样,本能地相信基本理论必须是最对称的可能定律。我们应该相信直觉,还是该汲取历史的教训呢?历史告诉我们(正如行星轨道的情形一样),我们看得越近,自然就变得越不对称。

最深植根于当代理论的对称性来自爱因斯坦的狭义和广义相对论。其中最基本的是惯性坐标系的相对性。那其实就是伽利略原理,自17世纪以来成为物理学的基本思想。它只是说我们不能区分静止与速度和方向都不变的运动。正是因为这个原理,我们才感觉不到地球的运动或我们在匀速飞行的飞机上的运动。只要没有加速度,你就不能感觉自己的运动。换句话说,这意味着没有优越的观察者,也没有优越的坐标系:只要没有加速度,所有的观察者都是一样的。

爱因斯坦在1905年做的,就是将这个原理用于光。结果是,我们必须认为光速为常数,与光源或观察者的运动无关。不论你我如何相对运动,我们都会赋予光子以相同的速度。这是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的基础。

在狭义相对论下,我们能做出许多关于基本粒子物理学的预言。有个预言是关于宇宙线的。有一族穿过宇宙的粒子(主要是光子),它们到达地球大气的顶部,在那儿与空气中的原子发生碰撞,变成粒子簇射,像雨一样落下来,可以在地面探测。谁也不知这些宇宙线的来源,但它们能量越高,越是罕见。我们曾看到它们有比质子质量高1000亿倍的能量。为了具有如此高的能量,质子必须以非常接近光的速度运动,大约是0.9999999999个光速——根据狭义相对论,没有粒子能超过光速。

人们相信宇宙线来自遥远的星系;如果真是那样,它们在到达我们之前大约经过了数百万甚至数十亿光年。1966年,两个苏联物理学家扎泽宾(Georgiy Zatsepin)和库兹闵(Vadim Kuzmin),以及康奈尔大学物理学家格莱森(Kenneth Greisen),仅用狭义相对论,分别独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关于宇宙线的预言。93他们的预言,即通常所谓的GZK预言,值得多说两句,因为它现在还在经受考验。这是有史以来对狭义相对论的最极端考验。实际上,它是第一次对狭义相对论在接近普朗克尺度的考验,我们有可能在那个尺度看到量子引力理论的效应。

优秀的科学家善于发挥所有工具的作用。格莱森、扎泽宾和库兹闵就意识到,我们已经接近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它比地球上所能建造的任何实验室都大得多,那就是宇宙本身。我们可以探测在经历了大部分宇宙年龄的旅行之后到达地球的宇宙线。在它们的旅行中,非常微弱的效应——在地球实验中不可能看到的小效应——可以放大到我们能看到它。如果用宇宙作为实验工具,我们可以看到比人们从前想象的要深刻得多的自然结构。

关键的一点在于,宇宙线穿越的空间不是真空,而是充满着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格莱森和苏联科学家们意识到,能量大于某个特定值的质子将与背景辐射中的光子发生相互作用,产生新的粒子(很可能是π子即π介子)。这种粒子生成过程需要能量,而能量是守恒的,于是高能光子会慢下来。这样看来,如果质子携带的能量超过生成π子需要的能量,那么空间对它来说就像是不透明的。

于是,空间的作用仿佛是一种过滤器。构成宇宙线的质子,只有在能量低于生成π子需要的能量时,才能穿过。如果能量太高,它们会生成π子,减慢速度,不断重复相同的过程,直到不再能生成π子。这就像宇宙为质子规定了一个速度极限。GZK三人预言,达到地球的质子的能量,都不会超过以这种方式生成π子所需要的能量。他们预言的生成π子所需要的能量大约是普朗克能量(1019 GeV)的十亿分之一,被称作GZK截断。

这是很大的能量,比我们所知的任何事物都更接近普朗克能量。它比当前规划的最精密的粒子加速器所能产生的最高能量还要高1000万倍。GZK预言是对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的严峻考验。与地球上做过的或可能做的任何实验相比,它在更高的能量、更接近光速的速度的情况下检验了相对论。1966年,当GZK预言发表时,人们只看到过能量低于预言的截断能量的宇宙线,不过当前已经制造了几个仪器,可以探测等于甚至超过截断能量的宇宙线粒子。其中一个实验叫AGASA(明野巨型空气簇射阵列),是在日本进行的,报告了至少十多起那样的极端事件。这些事件的能量大于3×l020 eV——大约相当于棒球手击球的能量,却是一个质子携带的。

这些事件也许预示着狭义相对论在极端能量下失败了。哈佛物理学家科尔曼(Sidney Coleman)和格拉肖在20世纪90年代末提出,狭义相对论的破产可能提高生成π子所需要的能量,从而提高GZK截断能量,预示更高能量的质子也能达到我们地球的探测器。94

这并不是对观测到的高能宇宙线质子的唯一解释。它们也可能是在距离地球足够近的地方生成的,还没来得及与宇宙微波背景发生相互作用,因而速度还没有减慢。这只需要看看那些质子是不是来自天空的某个特殊地方。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很有可能。

这些极端高能的粒子也可能完全不是质子。它们可以是迄今未知的某些稳定粒子。本来就比质子的质量大得多。如果是这样,那也是一个重大发现。

当然,这些实验也可能是错的。AGASA小组报告说,他们的能量测量中有25%的不确定性,这是一个很大的误差来源,但还不足以解释他们看到的高能事件的存在。然而,他们对实验精度的估计也许是错误的。

幸运的是,正在进行的一个实验将解决这个矛盾。这就是奥格(Auger)宇宙线探测器,正运行在阿根廷西部的彭巴斯草原。如果奥格探测器证明了日本人的观测,如果可以忽略其他可能的解释,那么它将是最近百年来最重大的发现——人们将眼睁睁地看到,构成20世纪科学革命的一个基础理论第一次失败了。

为了观测如此极端能量的宇宙线粒子,需要什么工具呢?具有那么高能量的粒子来到大气顶部时,会产生其他类型的粒子簇射,像雨一样降落到一片广阔的土地。奥格实验由分布在阿根廷彭巴斯草原3000km2的几百个探测器构成。同时,几个高精度光学探测器不断扫描天空,捕捉粒子簇射产生的光。通过综合所有这些探测器的信号,奥格的研究者们就能决定原来那些落在大气层的粒子的能量,判断它们来自什么方向。

我写这些东西时,奥格天文台刚公布第一批数据。好消息是实验运行良好,但仍然没有足够的数据判定基于狭义相对论预言的截断是否存在。不过我们还是有理由希望经过几年的运行之后,会有足够数据来解决这个疑问。

即使奥格小组宣布狭义相对论依然成立,其发现本身也将是最近25年来——即未发现质子衰变(见第四章)以来——最重要的基础物理学发现。理论在没有实验指导下的黑暗中摸索的漫长岁月终于到头了。但如果奥格发现狭义相对论不完全正确,那么它将预示着新物理学的到来。那时,我们还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来弄清那个革命发现有什么意义,会把我们引向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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