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交换为什么需要通过货币媒介

迪伦·埃文斯（Dylan Evans）

投影点公司（Projection Point）创始人，风险研究专家，著有《风险思维》（Risk Intelligence）。

卡尔·门格尔（Carl Menger）提出的货币起源论是我心仪的科学阐释。该阐释令人尤为满意，其原因在于它指出了货币是如何从物物交换中得以发展的，无须人们刻意去推动它。所以，它是亚当·斯密（Adam Smith）“看不见的手”的最佳案例，也是当下科学家称为“突现”的绝好案例。

门格尔创建了奥地利经济学派，该学派被诸多主流经济学家嘲讽为异端思想学派。然而，该学派对货币起源的观点提出的问题，得到了门格尔的回答。典型的主流经济学教科书列举了物物交换的问题，之后又解释了货币是如何克服这些问题的。然而，实际上货币的启动并未得到真正的解释，就好比虽然能把搭乘飞机的好处一一列举出来，但并没有说明飞机是如何发明的一样。正如美国经济学教授劳伦斯·怀特（Lawrence White）在《金融机构的理论》（The Theory of Monetary）所指出的：“人们对物物交换已经习以为常，突然在某天清晨，意识到了货币交换的好处，于是在那天下午，人们都忙着把货物当作钱开始用了。”

当然了，这相当滑稽可笑。门格尔的观点是，金钱的出现是一系列小步伐作用的结果，其中每个步伐都是个人交易者以有限的知识并基于自我利益所做出的选择。首先，物物交换者意识到，当直接交易出现困难时，可以通过间接交易获取到想要的货物。与其找到拥有我想要的货物的某人、恰巧该人也想要我有的货物，不如直接找到想要我货物的人就足够了。我可以把手头上的货物跟这个人交换，即使他给我的货物我用不上，我只要再把这件货物跟另外的人再交换，换成我所需要的货物就可以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开始使用中介货物作为交换的介质了。

门格尔指出，并非所有的货物都适于销售，某些货物更易于交易。因而交易者会逐渐累积出一份热销货物清单，以此作为交易的介质。市场上其他机灵的交易者会依据这份货物清单亦步亦趋，最终市场形成单一共同的交易介质。这就是货币。

门格尔的理论表明，货币不仅可以在没有任何有意识的计划下发展，同时也不需要依赖法律规则或中央银行。但是，这一点往往被主流的经济学家所忽视。举个迈克尔·伍德福德（Michael Woodford）的例子，伍德福德是当今最具影响力的货币经济学家之一，他在2003年出版的《利益与价格：货币政策理论的基础》（Interest and Prices: Foundations of a Theory of Monetary Policy）一书中，在对初始假设做了引入介绍后，中央银行成为经济的一部分这方面的内容，所占篇幅不到一页。伍德福德甚至没有过多地去描述一个银行系统如果没有中央银行将会是怎样的情形。然而，自由银行制度有着悠久的历史，第一家自由银行系统出现在公元995年的中国，比第一个中央银行早了600年。

我们能否用相同的看不见的手，也就是门格尔提出的货币的阐释，对中央银行的出现予以说明呢？根据劳伦斯·怀特的观点，答案取决于我们所说的“中央银行”这个术语的意思。如果政府赞助是中央银行的明确特点之一，那答案就是否定的。中央银行的出现，不能完全借助市场力量予以说明。某些时候，深思熟虑的国家行为必然会参与其中。政府涉足的动力不难想象。首先是，通过独家的纸币供应，由公众持有不带利息的票据，政府从而获得零利率的贷款，也获得了垄断性的获利来源。

在当下的困难时期，当中央银行通过大规模的量化宽松，来扩大强力货币的存量时，门格尔的理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意义重大。它提醒我们存在一个可能性，即对当前欧元区的危机的反应，不一定是更多的加强中央集权管理，反而应该是反向而行之，建立起这样的机制，即任何银行都可以发行纸币，以市场力量而非以中央银行的力量来控制货币供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