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魔术师

the circus马戏团的魔术师MAXITUANN DE MOSHUSHI

1

一天清早，一个矮小的男人来到马戏团的门前，问可不可以进去，他要做一个马戏团的魔术师。马戏团的门立即让开路，高声通报来了一个魔术师。

这个矮小的男人顺着马戏团帐篷间的道路急速来到操场上，他暗自高兴，太好啦，大家就像在等着他，他立刻就可以学习了。

“你能表演一下你的节目吗？”马戏团的小丑说，“我等一会儿就要出去贴广告，说不定今晚你就能上台。”

“表演？不，我还不知道马戏团的魔术是怎么一回事哩。”

哦，来了一个不表演的人。马戏团的人开始嘀咕，看来大家得帮助这个人变出一个马戏团的魔术来。可马戏团的魔术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魔术师向上翻了翻眼皮，好一会儿才说：“具体什么样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只要到了马戏团，学会了大家的表演，就会变了。”

马戏团的猴子说：“可我们的表演是我们的，你怎么学得到呢？你能学马戏团老虎的表演吗？你连斑纹都没有，学会了老虎叫，也没有用处。”

“是呀。”马戏团的老虎紧紧捂着身子，担心斑纹被拿走似的。

“我来之前就试过。比如我变成一张桌子吧，可这张桌子是一个普通的桌子，根本不是马戏团的桌子。”

马戏团的桌子有点不高兴，他成为马戏团的桌子是练出来的，魔术师一变，就能变成他？恐怕连他跑掉的那支腿都变不出来哩。

马戏团的小象倒愿意魔术师能变出另外一头小象来。“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能变出另外一个我，就帮了我的大忙。一个我回到象群，一个我留在这里。”

魔术师立刻拉住小象的鼻子，要小象先教会他表演的节目，学会了小象的表演，再来想怎么变出另外一头小象。

2

魔术师每天跟着马戏团的小象，晚上也睡在小象的帐篷里。小象的表演是用鼻子吹豆子和用鼻子喷水洗澡。

魔术师最先学会了吹豆子。他也有两个鼻孔嘛，将嘴巴一闭，把所有的气推向鼻孔，再向空中抛出染成红色和绿色的豆子，豆子便在空中跳起来。魔术师的鼻子虽然没有小象的长，吹的豆子也是最小号的，但是，马戏团的人都说像小象吹豆子。嘿，魔术师快成小象了。

魔术师是怎么学会的呢？没人知道，马戏团的小象也不知道。学会就学会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接着，魔术师学小象洗澡。这可难多了。魔术师有鼻子，可哪有小象鼻子那么长呀。把水藏在头发里吧，得戴一个假头套，还得紧紧地箍在头上，免得水跑出来。可要做一个滴水不漏的头套却不容易。魔术师曾经练习过把水藏在嘴巴里，可是，嘴巴里只能藏一杯水。

马戏团的小象曾经建议请马戏团的衣服来帮忙。什么忙呢？魔术师穿上马戏团的衣服，马戏团的衣服藏着口袋，魔术师的头向这个口袋上方一歪，口袋就打开，水就流出来了。要么，魔术师也可以跟马戏团的箱子商量，顶着马戏团的箱子，要箱子喷出水来。但有一点必须跟箱子说清楚，不要把鱼放出来。

无论是衣服还是箱子，魔术师都没有找。那成了什么呀他，到底是学习小象的表演，还是学习衣服、箱子的表演？不能弄混了，一个魔术师在学习的时候最忌讳把什么东西都混在一起。如果真混在了一起，一样也学不会。

魔术师一遍遍地学，马戏团的小象也有耐心，反正把水吸入鼻子，再洒出来，简简单单。

一天早上，魔术师竟然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像小象甩鼻子那样甩着脑袋。快看，水冲出了一个小坑。魔术师不甩头了，扬起脸，让鼻子冒出来的水在半空中打几个转，再散开来，好似一把伞。

天呀，魔术师的鼻子就像一个喷水头。但是，那些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魔术师没有解释。他对马戏团的人说，可以看，但不要出一点声音。他说，不用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变出一个马戏团的小象来。

3

从此，每天早上，马戏团的人停下练习，围住魔术师。魔术师吹一阵豆子，又吹一阵水。马戏团的人已经不关心水从什么地方来了，只想看魔术师怎么变出一个马戏团的小象来。

马戏团的小象最着急。不久，魔术师也着急了。从什么地方看得出来呢，他吹出的豆子一会高，一会儿低，有一次还没有接住，掉在操场上了。马戏团的喇叭忍不住叫喊了一声，因为那颗豆子正好打中了他的鼻子！

魔术师怪叫起来。怪叫声真可怕，有点像狮子发气时的吼叫，也有点像人发疯时的乱叫。魔术师冲出操场的时候，马戏团的小丑捂住了两只眼睛。虽然魔术师说过不能出声，但谁知道出了声，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接下来的几天，魔术师没有出小象的帐篷，还挂出了一个牌子：“请勿打扰”。马戏团的人远远站着，小象也只好在操场上过夜。有一天，小象的帐篷响起了雷声，雷声过后，就变了形，顶上多出一根长杆子。马戏团的小丑说像小象的鼻子，小象说，他的鼻子不会一直伸着不动。

接下来的几天，帐篷没有动静。魔术师应该出来了呀。人们从早上等到中午，实在等不下去了，小象就去看。小象用鼻子推开帐篷的门，伸进半个头。小象突然大叫：“鬼来了，鬼来了。”

马戏团的人愣住了。魔术师怎么会变出鬼呢？马戏团的鬼从来没有跟魔术师在一起过嘛。马戏团的人把马戏团的鬼推到帐篷前。

4

走出帐篷的当然不可能是马戏团的鬼，是魔术师。

魔术师拍打着鼻子，问马戏团的鬼是不是看花眼了，他明明变成了马戏团的小象了嘛，他不是有一个象鼻子了吗？

没有，魔术师没有小象的鼻子，马戏团的鬼这样说，马戏团的其他人也这样说。

“小象，小象，我是不是你？”魔术师高声叫喊。

小象甩着鼻子，笑着说：“是是，你是马戏团的小象，我明天就要走了。”

魔术师又说：“我是不是你？我是不是你？”魔术师一直这样说，没有停下来。糟糕，魔术师非但没变成小象，反而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

马戏团的人忙起来了，都来帮魔术师醒脑子。

小象往魔术师身上浇水，拍打魔术师的鼻子，好让魔术师的鼻子记忆起自己是谁的鼻子。

马戏团的镜子照着魔术师的眼睛，让魔术师的眼睛直冒光。

马戏团的球想，现在的魔术师比来时高了许多，如果把他压到原来的高度，他就能回忆起自己是谁了。于是，就跳在魔术师的头上，不停地跳。

马戏团的鬼露出一颗牙齿，摇晃着脑袋。

马戏团的鸟不停地把魔术师的衣服缝了又拆，拆了又缝。

……

晚上的表演开始了，魔术师还没有清醒。马戏团的绳子只好取消演出。马戏团的绳子很不愿意拴住谁，可魔术师非要上台去表演，还高声说自己是小象。“你看我的鼻子，你看我的脚，你看我的牙齿……”魔术师一边说，一边比画，还吸鼻子，好像他的鼻子已经跟小象一样长了，还抬腿，说小象抬脚就是这样的。他的牙齿没有小象的长，他总要叫马戏团的绳子让开，给他的“牙齿”让出位置。

5

魔术师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星期，一天中午清醒过来了。他奇怪马戏团的绳子怎么缠着他睡午觉：“让开，让开，我还要练习。”

“是吗?”马戏团的绳子说，“你会不会变成一个绳子？”

马戏团的绳子说话无心，魔术师却听进去了。咦，对呀，我来跟绳子合作一个节目。

绳子一听，吓坏了。魔术师不再说自己是小象了，会不会把自己说成是绳子呢？绳子身子一蜷，走了。

魔术师愣了半天，去问马戏团的小丑。小丑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魔术师不相信。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呢？魔术师问小象，小象扭着脖子，学了一阵魔术师变成小象时的样子，魔术师相信了。

魔术师在马戏团里转悠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来，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他根本不可能变成马戏团的哪一个。

不能变成别人，就做自己呗。他是一个魔术师，魔术师是做什么的呢？无中生有呗。

无中生什么呢？当然还是无中生“人”啰。他让与他合作的人藏在指定的地方，他假装往空中抓抓，往地上捞捞，再嘀咕一阵，就变出一个人来了。比如变马戏团的梯子，他让梯子一级一级收起来，他把梯子像护腰一样围在腰间。他会穿一件又大又厚的衣服遮住梯子。他叫梯子出来，旋转的时候稍稍慢一点，梯子自己就出来，站在舞台上了。

孩子们喜欢这个节目，魔术师把马戏团里的所有人都变了一遍，今天变出这个，明天变出那个，孩子们也不觉得烦。一天，孩子们突然一边鼓掌，一边叫：“变魔术师！变魔术师！”

6

这可难了。一个魔术师要变出自己，显然不可能。可是，马戏团的人是不能让孩子们失望的，魔术师只有努力了。

魔术师小心翼翼，每天早上练习的时候都要对人说：“别忘了出声儿。”无论是谁，只要看见他眼睛不转动了，就会大声叫喊喂”“嘿”“魔术师”“吃饭啦”“快跑”“啊”“喔”“哎”，无论说什么，只要有声音就行。

一天早上，魔术师对马戏团的小丑说，晚上可以表演了。小丑觉得很奇怪，没见魔术师变出一个什么来，怎么就说能上台了呢？魔术师不需要先表演给大家看看？

不，魔术师说，他不想浪费时间，一个魔术师变出什么都是很难的。

那好吧，表演什么呢？海报上不能写“马戏团魔术师表演”，总得有一个名字吧？

魔术师想了想，说：“暂时叫‘随便’吧。”

小丑还真把这个节目写进了海报。孩子们也觉得好玩，“随便”，那就看看这个随便像什么样子吧。

魔术师在台上转圈。他穿的衣服又长又肥，扇起的风像浪一样。突然，宽大的衣服飘起来，像灯笼一样把他罩住了，衣服里边好像有几个人在打斗。打了一段时间，衣服开了一个口，一只手伸了出来，接着是一只脚。孩子们鼓起了掌，这是魔术师的手和脚哩。又过了一段时间，另外的一只手和脚出来了。剧场里没有一点声音了。这不是魔术师的手和脚，它们更像一个小女孩的手和脚。宽大的衣服里完全平息下来后，掌声又响起来，魔术师变成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跟台下的孩子一起欢呼。

这个孩子从哪里来的呢？不知道。魔术师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马戏团的小象。小象也很快忘记了魔术师曾经变出过一个小孩子。因为魔术师每晚变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魔术师的节目叫“随便”，他变的东西也“随变”，从来没有固定重复的。他变出过一只猴子，一只鸭子，一只鸽子……无论变出的是什么，孩子们都相信肯定是魔术师。因为无论是谁上前去问，那个人都会说：“我是魔术师。”

如果魔术师变出来的是一棵树，不会说话怎么办呢？不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一段木头，这段木头也会说：“我是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