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大颚

又一次短兵相接……与此前不同，今天他们已经摸清了“幽灵”的底细，而且是有备而来。但这并没能减轻心头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发动机器制造噪音、提供更为“提神”的新鲜烟雾，“幽灵”今天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它一登上紫岩就扑倒下去，霎时分散成千千万万只金甲虫，叮在石面上，贪婪地啃食着。

叽呱叽呱的啃食声如暴雨袭来，响彻四周，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的小货车就是被金甲虫弄成一堆残渣的。要不是有围墙遮挡，此刻他们难免不在那些啃铁嚼石的大颚下粉身碎骨！

这当儿整个石质掩体又上涨了二三十厘米。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围墙的遮挡，甲虫才没有注意到他们。围墙后面竟然不曾叮上一只金甲虫。

那么，刚刚被它们啃去了表层的紫岩会不会继续增长？

比尔扒住围墙往外看。

朦胧的星光下，地面确实未见增高，似乎那些贪婪的大颚在不断地将新增部分吃下去——岩石增长的部分，也刚够它们吃的。

多么可怕！紫岩吸收毒泥毒气作为自身的营养，金甲虫又以此为食，而且好像是它们必不可少的唯一食物来源。

毒沼毒气取之不尽，紫岩便生生不息永无尽期。生命力如此顽强的食物链，区区人力如何能够破坏？

比尔正胡思乱想着，埋头大嚼的虫群忽然像是听到了紧急集合令，同时飞离了地面，组合成一个个飞旋的圆盘；圆盘又团成球体，眨眼间成了“幽灵”。

接着，“幽灵”的头部闪出了那道灼亮的白光，像是一个巨人在用沉思的目光审视自己的粮食基地。

白光伸向那根因两个男孩的鲁莽而不断长高的石柱。大约感觉不太正常，“幽灵”久久地打量着；然后，将视线转向了男孩们的掩体。

比尔和托米一动不动紧贴地面，蜷缩在矮墙的暗影里，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探照灯似的白光从上面缓缓掠过。

强光收回。他们壮着胆子探出头去。

石柱又被强光笼罩。突然，“幽灵”伸出一条嗡鸣不已的“长臂”，将石柱齐根击断，卷向了空中。

在咔咔嚓嚓的碎石声中，那根在“幽灵”黑色长臂中时隐时现的紫岩长柱顷刻化为乌有。

它到哪儿去了？

是被虫群啃吃（不，不会那么快），还是变成气体蒸发掉啦？

谁也说不清楚。比尔之前的猜想现在有了结论——这个奇异的聚合体，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数量堆砌……

正如“解剖”结果所显示的，聚合体增大了它的组成个体的力量，而个体数量的剧增，又形成了一种无可比拟难以捉摸的巨大力量、智慧，乃至他挖空心思也无法解释的某些超能力……

巨蟒般的长臂朝他们的头顶伸来，刺耳的嗡鸣如同在耳边打开了一百台电锯，直搅得五内如焚。

以“幽灵”的力量，只需轻轻压下，他们连同石质掩体就如扔进了碎石机，也将于瞬间消失！

“巨蟒”却似被铁水烫着似的缩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啦？

比尔攀住依旧在增高增厚的紫岩围墙朝外看。

啊，就在金甲虫停止啃嚼紫岩、聚合为“幽灵”后的这段时间里，被它们的大颚啃破表皮的淡紫色地面增高了小半米！

“幽灵”好像有些慌乱。它将“身躯”紧缩，构成聚合体的无数小虫团便发出千百道微光；微光合为一束，变成了钢针般尖细闪亮的光柱。随后这道细长光柱在紫岩上空扫描了一个扇形；

星空消失的同时响起了雷电，半分钟不到，哗地下起暴雨来。

暴雨只下了二十秒钟，他们却从中领教了它“高科技”的威力。地球上所谓的人工降雨其实都只是“催雨”罢了，必须在有雨云存在时才能施为；“幽灵”却能于短时间内将空气中的氧和氢化合成水分子，无中生有地“造”出云来供它降雨！

雨住云开，天空又露出模糊的星光。

“幽灵”也从视野中逝去。它到哪儿去啦？

比尔迫不及待地爬出积水过踝的“掩体”。举目四顾，那黑色巨影如同暴风驱赶的乌云，已经跑远了。

如此匆忙，像是在追赶什么……

托米伸手从围墙内拽出佩克，把它的脑袋扳正了，指望它的叫声多少驱散一点心头的恐惧。可是机器狗不知是脑袋进了水还是怎么了，它只是失魂落魄般到处张望着，始终一声不吭。

比尔量了量增厚的紫石墙——这石墙把他们藏身的空间挤小了一半，险些将泥橇给卡在底下！

倘不是及时降临的大雨扼杀了紫岩的生机，大概用不了半小时，疯长的圆形紫石墙就会膨胀成一团，他们两个将被挤扁在里面，成为供怪虫子享用的“夹肉面包”……

雨水洗过的紫岩彻底停止了生长。

“你的仿真实验被证实啦！”托米惊叹，“紫岩果然是依靠不断地吸收空气中的毒素才生长的。刚刚降下的雨水阻隔了它的新鲜断面与毒气的接触，它立即就停止增长了。”

那么，洁净的雨水一定可以扼杀紫岩的生机……他们开始苦苦思考怎样才能让水浸透紫岩的每一个细胞。也许唯有如此，才能彻底中断紫岩的增殖，斩断金甲虫的食源。

可是，他们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净水来清洁这么一大片紫岩、又怎样才能把水注入这坚硬的怪石内部去呢？

月亮升起来了。

泥沼上闪起了银光。远处，被大半个月亮衬托得如同剪影的城市轮廓，投射在沼地的银光里，又装饰出梦幻般的美景。

比尔端起望远镜搜索“幽灵”。

“哦，它抓到了新的‘梦游’者！”他把望远镜递给托米，“你瞧瞧！”

镜头里，他们看到在离城区不远的沼泽地的一侧，出现了“幽灵”的身影。在它的影子笼罩下，有一个小小的穿白衣的人影。

那人卖力地干着活，正如当初被“幽灵”控制着的他们。顷刻间，滚滚黑烟随机声腾起。“幽灵”随着倾斜的烟柱翩翩起舞，将“身体”的各部分轮番浸入烟雾，似乎分外的陶醉和得意……

比尔忽然拉了托米一把——起风了，不趁此离开这片毒气凝成的石岩，更待何时！

两人将泥橇拖出了石墙。在托米把泥橇拖向泥沼的途中，比尔一边跑一边打开了伞翼，顺风放起来。

佩克蔫不拉唧地跟在后头，好像还未从极度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嘭！泥橇落在泥沼上发出一声闷响，渐飞渐高的风筝也有了足够的拉力。托米一把抓过绳子跳上去，将绳子的末端牢牢系在橇首，风绳立即绷直了。

佩克紧随着比尔跨上泥橇。它瞬间恢复了啦啦队员的角色，吭汪吭汪劲头十足地叫开了。

比尔挪到尾舵边，泥橇就在伞翼的牵引下如箭般飞驶而去。

但他们并不忙着逃离险境。

当务之急是去救人，救那个不知被“幽灵”从何方俘虏来的“梦游者”。

两个伙伴心照不宣、配合默契，泥橇在泥淖的“镜面”上泼剌泼剌划了个半圈，朝对岸射去。

此时已过子夜，但他们丝毫没感觉到困顿。他们为那个俘虏担心着，就连一向嗜睡的托米也睡意全消……

高空强风催动伞翼，直奔“幽灵”此刻所在的工厂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