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蜣螂为什么要做面包

时间:2022-02-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七章 西班牙粪蜣螂的产卵为了卵,昆虫的本能实现的,竟然是我们用理智的经验和研究会建议昆虫做的事情;这并不是微弱的哲学理解力所能阐明的结果。西班牙粪蜣螂要成功地自己说服自己,我需要另一种仪表堂堂的食粪虫,其日常生活和滚粪球的艺术截然不同;但是当产卵的时候,习惯又猛然来个大转弯,把收集的粪料塑成球状。它是美丽和肥胖程度都仅次于圣甲虫的昆虫,西班牙粪蜣螂。
西班牙粪蜣螂的产卵_昆虫记.卷5

第七章 西班牙粪蜣螂的产卵

为了卵,昆虫的本能实现的,竟然是我们用理智的经验和研究会建议昆虫做的事情;这并不是微弱的哲学理解力所能阐明的结果。科学的严谨激起了我的不安,不是我一心要给科学一副可憎的面孔;我相信人们能讲出美好的事物,而不是只用讨厌的术语。简洁明白是玩弄笔杆的人最高明的手段,我尽量留意。那让我停下来的不安,属于另一个范畴。

我怀疑我是不是受到了假象的蒙蔽,我想:“侧裸蜣螂和圣甲虫都是野外制作粪球的专家,那是它们的职业,但不知道是怎样学来的,也许是由生理构造强制决定的,特别是它们那长长的足中有几只微微地弯曲。如果它们在为卵筑巢贮粮时,只不过是在地下继续发挥滚球艺术家的专长,那么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撇开梨颈和粪蛋突出的一端不谈,这是解释起来更困难的细节,那么,还剩下最重要的食物团,昆虫在地洞外重复制作的球状食物团;这个食物团是圣甲虫在太阳下只玩弄而绝不做他用的小球,是侧裸蜣螂在草地上平和地搬动的小弹丸。

那么,在夏季高温下有效防止干燥的粪球是怎样做成的呢?从物理规则上来说,粪球以及粪球的近邻粪蛋,它们的特点是无可非议的;但是,这形状和要克服的困难只有偶然的联系。这两种昆虫,因为拥有在野外滚粪球的生理构造,所以在地下还是捏粪球。即使直到最后,幼虫嘴里还满意地吃着软软的食物,这对幼虫是再好不过的;然而,我们用不着为此赞美它的母性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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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粪蜣螂

要成功地自己说服自己,我需要另一种仪表堂堂的食粪虫,其日常生活和滚粪球的艺术截然不同;但是当产卵的时候,习惯又猛然来个大转弯,把收集的粪料塑成球状。我周围有这样的食粪虫吗?有。它是美丽和肥胖程度都仅次于圣甲虫的昆虫,西班牙粪蜣螂。它的前胸削截成一个很陡的斜坡,角长得很奇怪,高高地竖在头上,极其引人注目。

它身子矮胖,缩起来又圆又厚,行动迟缓,确实与练体操的圣甲虫和侧裸蜣螂没有共同之处。它的足一点都不长,有一点小小的动静就折在肚子下装死,根本不能与滚粪球工那高跷般的足相比。只要看看这短短的不灵活的形状,人们就很容易猜测,它不喜欢带着滚动的粪球去做麻烦的长途跋涉。

确实,粪蜣螂性喜定居。夜间或黄昏,一旦找到食物,它就在粪堆下挖洞,小洞很粗糙,大小能容下一个苹果。粪堆好似小洞的屋顶,最起码也在它的门槛边;它把粪料一抱一抱地拖进洞;那体积巨大的食物块,没有任何确定形状地就陷进洞里,而这正是粪蜣螂贪吃的有力证明。只要宝藏还在,粪蜣螂就不会再出现在地面,而是沉浸在桌边的快乐之中。只有在把食品储藏柜消耗光了之后,它才会放弃这个蜗居。那时,它就在晚上重新开始寻觅、发现、挖掘一个新的临时落脚点。

有这种不用事先加工就能吞吃垃圾的本事,很显然,粪蜣螂目前完全不知道揉搓捏塑面包球的艺术。再说,它那短短的、笨笨的足看起来根本就与这种艺术无缘。

五六月或再晚些的时候,产卵的时间到了。粪蜣螂用肮脏的粪料把自己肚子胀得鼓鼓的,精力充沛,可是要为后代办嫁妆可把它难住了。像圣甲虫和侧裸蜣螂一样,它这时也得把绵羊那软软的产品做成单独的一块面包。这块面包也和圣甲虫、侧裸蜣螂的育儿粪球一样营养丰富,它将面包就地整个埋到地下,外面什么残渣都没留下。为了节俭,它还把碎屑都收集起来。

我看到它没有移动,没有运输,也没什么准备工作,那块糕点就在原地被抱到洞下去了。为了幼虫,粪蜣螂又重复它为自己做的事。地洞很宽敞,挖一大堆鼹鼠丘能说明它的存在。在20厘米深的地下,我觉得这个洞比起粪蜣螂在举行盛宴时住的临时小屋,要宽敞、完美得多。

不过,还是让这只昆虫自由地工作吧,靠偶然机缘得到的资料是不全面的、断断续续的,而且资料之间的关系也有疑问。笼中的饲养就可取得多,而且粪蜣螂也非常顺从。首先,我们还是来看看食物的贮藏吧。

在黄昏的微光中,我看见它出现在洞门口,它从底下爬上来收集食物。它没花多少时间寻找,因为我在它家门口提供了很多食物,而且小心地更换。它胆子小,稍有动静就准备逃走;它慢慢地、机械地走到食物处,头盔拨、翻找,前爪拖,一抱很小的食物被拖出来,掉下来成了碎屑。粪蜣螂倒退地拖着它,消失在地下。两分钟后,它又来了。它总是很谨慎,在跨出门槛之前,先用展开的触角查看周围环境。

我刻意把它和粪堆隔开两三法寸,于它而言,要冒险走到那里,是个严肃的问题。它本来喜欢食物就在洞门上方,就在它家的屋顶上。这样可以避免爬出地面,因为出来会引起不安。可我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为了观察方便,我把所有的食物都挪到一边去。慢慢地,这个胆小鬼放下心来,习惯了露天,习惯了我的出现;再说,我总是尽量小心谨慎。因此,它又不停地一再抱住食物往洞里拖。这些食物总是一些没有形状的碎块、碎屑,就像用小镊子夹下来似的。

关于储藏方法我知道得够多了,我让它自由地工作,它一直忙了大半夜,天亮时,地面什么都没有了,粪蜣螂不再出来了。只要一个晚上,它就把宝藏堆积起来了。我们再等一等,给它一些闲暇去随心所欲地整理收集的粪料。在这个礼拜结束前,我再去笼子里挖掘,翻开储藏食物的地洞。

就像在田野里一样,地洞是个宽敞的大厅,屋顶不平,很低,但地板差不多是平的。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敞开的圆口,像瓶口似的。这是进出的门,连着一条倾斜的地道通向地面。这个在新鲜泥土里挖的洞,四壁都细心地压紧了,很结实,不会在我挖掘引起的震动下坍塌。看,为了未来,这只粪蜣螂施展了所有的挖掘才能,费尽了全部力气,建造了一个坚固耐用的建筑。如果说那个临时小屋只是在大吃大喝时匆匆忙忙挖的小洞,既不规则,也不怎么牢固;那么,这个屋子就是一个大得多、建筑考究得多的地下室。

我不知道雌雄粪蜣螂是不是都参加建设这杰出的工程,反正我常常看见一对粪蜣螂在即将产卵的洞穴里。也许,这宽敞、豪华的房间就是举行婚礼的大厅;新郎协助建造宽大的屋顶,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情,而婚礼就在宽大的天花板下完成。我还怀疑雄粪蜣螂是不是也帮配偶收集储藏食物。它这么强壮,如果它也一抱抱地收集食物,把食物运到地下室去,两个人通力合作,那么这个细致的工作就会进展得快一些。一旦小屋食物充足了,它就悄悄地引退,回到地面,到别处去安居,让雌粪蜣螂继续进行温情的活。它在这个家的作用也就结束了。

我看到那么多小颗粒的食物运到小城堡里,现在我发现了什么?一大堆乱七八糟、散开的颗粒吗?根本不是,我发现的总是一整块粪料、一个巨大的圆面包,把屋子撑满了,周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勉强够雌粪蜣螂打个转身。

这么大的一块粪料,是真正的大蛋糕;不过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我碰到过鸡蛋形,形状和体积像火鸡蛋;我也发现过扁扁的椭圆形,像普通的洋葱;我还看到大致像个球样的形状,让人想起荷兰奶酪;我还看到过朝上的一面圆圆的,稍微鼓起,像普罗旺斯的乡村面包,或者更像复活节庆祝用的蒙古包样的烤饼。不管是哪种形状,表面都很光滑,曲线很均匀。这下,人们不会搞错了:雌粪蜣螂是把先后运进来的、无数的食物碎屑集拢,揉搓成单独的一块;它搅拌,混合,压紧,把所有的颗粒变成一块均匀的食物。有很多次,我都撞到女面包师站在那个巨大的面包上。在这个大面包前,圣甲虫的粪球就太微不足道了。在这个偶尔会有一分米宽的凸面上,它散着步,轻轻拍打实心块,把它变结实,变均匀。这种稀奇的场面,我只能瞄一眼。女面包师一发现我,就会顺着弯曲的斜坡滑下去,缩在面包下面。

要进一步观察,研究内部细节,必须用点手段;不过,我不会有什么困难,也许是经常与圣甲虫打交道,我在研究方法上更灵巧了;也许是粪蜣螂没那么谨慎,比较能忍受囚禁斗室的不便;总之,我可以毫无困难、随心所欲地观察筑巢的整个过程。我用了两种方法,每一种都能告诉我一些特点。

雌粪蜣螂在饲养笼里制作了大块的糕点,我就把糕点连同雌粪蜣螂从地下搬出来,放到屋里去。容器有两种,想有光还是没光,随我而定。如果需要有光线,我就用广口玻璃瓶,直径和它们挖的地洞差不多大,也就是10厘米左右。每个瓶底有层薄薄的新鲜沙子,薄得让粪蜣螂不能钻进去,避免它和滑溜溜的玻璃接触,让它产生错觉,以为那是一块和刚离开的地方一样的土地。我就把雌粪蜣螂和它的大面包放到这层沙上。

不用说,即使是在非常柔和的光线下,粪蜣螂也会受到惊吓,什么都不干。它需要完全的黑暗,而我只要用纸套罩住瓶子,就可以做到。只要小心地把套子抬起一点,我就能在任何时候,借着屋里的微弱光线,出其不意地偷看正在工作的囚犯,有时甚至能观察一段时间。这个方法,比起当初我想看圣甲虫怎样捏塑粪梨简单多了。性格比较温厚的粪蜣螂很适合这种简化的方法,而如果换了圣甲虫,肯定不会成功。我在实验室的大桌子上放了十来个这种可以时明时暗的装置。谁要看到了,没准会错以为盖在灰纸袋下的,是一系列殖民地风格的食品拼盘呢。

如果用的是不透光的容器,我就用花盆装满新鲜沙子,夯紧,把花盆下部布置成一个小窝,用纸板做小窝屋顶,挡住上面的沙子。雌粪蜣螂和它的糕点占据下面的部分,或者我只需要把雌粪蜣螂和食品放在沙子表面,它会自己挖个洞,把食物藏进去,做成小窝,就像平常一样。不管哪种情况,我都必须用一块玻璃当盖子,挡住这些俘虏。我要靠这些不透光的装置来了解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以后会阐明这个问题。

那么,这些用不透光的套子罩起来的玻璃瓶,会告诉我们什么呢?很多事情,非常有趣。尽管形状多变,但大圆面包的圆曲线不会是由滚动得来的。仔细观察天然洞穴,可以确信,像这样的实心块不可能在屋子里滚动,它几乎占据了屋里全部的空间。再说,粪蜣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去撼动那样大的包袱。

不时地查看玻璃瓶,我就会看到玻璃瓶向我重复着同样的结论。我看到雌粪蜣螂趴在食物块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轻轻拍打,把突出的地方抹平,修整得更完美;我从来没撞见过它想把那一大块东西翻转过来的样子。因此,滚动完全可以排除在圆面包形成的原因之外。

这个面包师的勤奋与耐心,让我怀疑起我以前没想到过的一个制作细节。为什么要对食物进行这么多修补,为什么在利用它之前要有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真的,粪蜣螂一直在压、在打磨,使面包变得光滑,在决定利用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

我们的面包师把面团揉好以后,他就把面团拢到一堆,放到和面槽里。面包发酵的温度,在体积大的食物内部能酝酿得更好,粪蜣螂也知道做面包的秘诀,它把收集的食物全部堆成一团,细心地揉成一个面团,给它一些时间通过内部作用来发酵,让面团滋味更好,也让面团有一个便于以后加工的硬度。只要化学变化还没完成,面包店的小伙计和粪蜣螂都会等待。对粪蜣螂而言,内部发酵时间比较长,至少一个星期。

发酵完成了,面包店的小伙计把一大块面团再细分成小面团,再把每个小面团做成一个面包。粪蜣螂也是这样干的,它用头盔上的大刀和前足上的锯齿切出圆形槽口,从那一大块面团里锯下一块,这切下的一块具有规则的体积。切菜刀的动作毫不犹豫,没有再增加或再切的修修补补,一下子干脆地切开,就得到了大小符合要求的面团。

现在粪蜣螂开始加工小面团。它用短短的足尽量抱住面团。它短短的足看起来不怎么适应这种工作,只能用压的方法来把面团弄圆。它认真地在这个还没定型的面团上移动,爬上爬下,上下左右地转动。它有条不紊地按压,这儿多压点,那儿少压点;它始终耐心地按压;在24小时之后,凹凸不平的面团,就变成了李子大小的完美球状。在拥挤的、难以走动的工地一角,矮胖的艺术家一次也没把面团推离过它的基地,就完成了它的作品。它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在那样持久的耐心下,终于做成了一个几何般准确的球形,而这球形本应是它那笨拙的工具和狭窄的活动空间没法做到的。

它还要花很长时间来完善,慢慢地磨平粪球,它轻轻用足抹来抹去,直到最小的突起也消失。看起来似乎细微的雕琢永远也不会结束,不过,到第二天傍晚,这个球就被认为可以了。雌粪蜣螂爬上建筑物顶,用力按压,压出一个不深的火山口似的坑。卵就产在这个像盆子似的坑里。

然后,它用极其粗糙的工具,以极端的谨慎和惊人的细致,把火山口的边缘拉拢,在卵上方形成一个拱顶。雌粪蜣螂慢慢地转动,把材料一点点地耙拢,往高处拉,封住开口。这是所有程序之中最棘手的工作,压力没掌握好,没算准,都可能危及薄薄屋顶下的胚胎。封顶的工作不时地停下来。雌粪蜣螂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在聆听,了解小球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看起来,一切都好,于是这个耐心的工人又重新开始,从边侧一点点耙到屋顶,屋顶慢慢变尖,变长,原来的球形粪面包就变成了上端小小的鸡蛋形。或多或少突起的一端里有卵的孵化室,这细致的工作要花24小时。加工粪球,在粪球上挖个小盆,在盆里产卵,再把卵封在盆里,把圆粪球变成鸡蛋形粪球,这段时间,时针总共走了四圈,有时还要更久的时间。

现在,粪蜣螂又回到已被切了一块的大圆面包旁。它又切下一小块,用同样的动作,把这一小块变成一个鸡蛋形粪球,在粪球里产下一枚卵。多出来的大面包可以做第三个,甚至常常还能做第四个小粪蛋。如果雌粪蜣螂只是利用堆积在地洞里的粪料产卵,我还没看见过粪蛋的数量超过这个数目。

卵产好了,现在母亲呆在它的小窝里,小窝差不多给三四个摇篮撑满了,它们一个挨着一个竖立,尖的一端朝上。雌粪蜣螂现在要干什么呢?也许是离开,这么久没吃东西,该到外面去恢复一点体力了。谁要是这么想谁就弄错了,它仍然呆在那里。自从它到地下去以后,它什么都没有吃,那个大圆面包连碰也没碰一下,因为那是要平分给后代的食物。说到给后代的财产,粪蜣螂的母爱真是令人感动:为了不让后代缺粮,这个具有奉献精神的虫子宁可自己挨饿。

它挨饿还有第二个动机:在摇篮边守卫。从六月末起,地洞就很难找到了,因为暴雨、飓风,还有行人的脚踩来踩去,洞都消失了。在我能看到的几个地洞里,母亲总是在场,在一堆粪蛋旁昏昏欲睡;每个粪蛋里,一条快发育成熟的胖幼虫正在大吃大喝。

我的那些不透光的装置,那些装满了新鲜沙子的花盆,证实了我从田野里了解到的情况。我把雌粪蜣螂和食物在五月上旬埋到沙子里,以后它们就没有再出现在玻璃盖下的沙面上。它们产完卵之后,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那些粪蛋一起度过了沉闷的夏天;毋庸置疑,它们是在守护着粪蛋,正如揭穿了地下秘密的玻璃瓶告诉我们的一样。

它们重新爬到外面来时,秋天的头几场雨已经下过。不过,这时,新的一代已经长大成虫了。母亲在地下高兴地认识了它的后代,这在昆虫中是很少见的特权。它听着儿女们刮削粪壳的声音,它看着它们打破那个自己认真加工的保险箱,如果晚上的凉爽还不够软化那些囚室,没准它会去帮助筋疲力尽的孩子们呢。母亲和它的子女一起离开地下,一块加入秋天的节庆;那时,太阳温和,绵羊所赐的美食在路上随处可见。

花盆里的饲养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一开始,我就分别在几个花盆的沙面上,放上从地下搬出来的成对的粪蜣螂,慷慨地给它们提供食物。每一对都钻到地下去了,在地下安家,积累钱财;十多天以后,雄粪蜣螂又出现在玻璃片下的沙面上;而另一只却没有动静。卵产好了,营养球捏好了,慢慢变圆,在盆底堆积起来;为了不打搅母亲的工作,父亲就从母亲的闺房里走出来。它爬到外面,想另外找个栖居之所。但是,它没有在狭窄的花盆里找到落脚点,就呆在沙面上,勉强躲在一点点沙子下,或是藏在食物碎屑下。尽管它喜欢呆在很深的地下,喜欢凉爽和黑暗,但它还是执拗地呆在露天里,在干旱中,在光亮之中驻守了三个月;它拒绝藏到下面去,害怕打搅下面正在进行的神圣事业。它这么尊敬母亲的闺房,真得给它一个好评价。

我再回去看那些玻璃瓶,它们在我眼前一再重复了被泥土遮住的事实。三四个有卵的粪蛋,一个靠着一个排列着,差不多把围起来的大厅全占用了,只剩下窄窄的走道。开始的圆面包,几乎什么都没剩,只有点碎屑,而且母亲只在有食欲的时候才会享用。不过对母亲来说,食欲不是很重要的事,它首先操心的是它的粪蛋。

它不断地从一个粪蛋走到另一个粪蛋,摸一摸,听一听,在我的眼光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地方修修补补。它那长着齿的足尽管粗糙,但在黑暗中却比我的视网膜在白天还要敏锐,能够发现新出现的裂缝和混在其中的缺陷。最好是把这些消灭,防止空气进入使食物变干燥。这个小心谨慎的母亲在成堆的粪蛋的缝隙之间钻来钻去,监视着它的一窝孩子;哪怕是一点点事故,它都要处理好。如果我打扰了它,它就会用鞘翅边缘去摩擦腹部末端,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像一声声呻吟。雌粪蜣螂在成堆的粪球旁,时而细心地看护,时而昏昏欲睡,就这样度过了后代发育需要的三个月时间。

这么长的看护期,我觉得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滚粪球的圣甲虫和侧裸蜣螂,在地洞里只有一个小梨或粪蛋。粪块有时是从很远的地方搬运过来的,粪块的大小必然受到它们力气的限制;这些食物,对一只幼虫来说是够了,但对两只而言却远不够。宽背金龟是个例外,它给后代吃的东西虽不多,但它知道把滚动来的战利品分成很小的两份。

其他两种金龟子必须为每枚卵专门挖个洞。当新家里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它们就抛弃这个家不管,到别处去,碰到好的机缘又重新开始滚粪球,挖洞,产卵。有流浪的天性,它们就不可能长时间地去守护家园。

圣甲虫是深受流浪之苦的。它的粪梨,一开始非常规则,但是很快就起裂缝,布满了要脱落的鳞片,鼓胀了起来。各种隐花植物都来侵犯粪梨,破坏它;粪梨膨胀起来,变形或裂开。幼虫是怎样对付这种灾难的,我们已经知道。

粪蜣螂的习俗并不一样。它不会远距离地滚动要储备的食物,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就地储藏,而且就在一个地洞里堆积足够所有的幼虫吃的食物。母亲没必要再出门,就呆在家里,监护一窝孩子。在母亲长期警惕地保护下,粪蛋一点也不会起裂缝;因为,只要一出现裂缝,马上就会被堵塞;粪蛋上也不会满是寄生植物,一块地如果一直有犁耙在耕耙,那么地里什么杂草都不会长。我亲眼看到的十多个粪蛋都证明,母亲的警觉是多么有效:没有一个粪蛋有裂缝或裂开,也没有一个被细小的真菌侵入;真是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外表了。但是,如果我把这些粪蛋从它们的母亲那里拿走,放到瓶子里、白铁盒里,它们就会和圣甲虫的小梨命运相同:没有母亲的守护,轻重不一的伤害就会降临。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通过两个例子弄清楚。我从一个雌粪蜣螂的三个粪蛋中拿走两个,放到白铁盒子里,不让它们变干燥。一个星期还没过完,它们就被一株隐花植物覆盖了。隐花植物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到处蔓延;那些低等真菌也夹杂其间,感到非常惬意。现在这两个粪蛋变成了结晶的胚芽,鼓得像个纺锤,还长满了短短的绒毛,挂着露水;最后变成了小小的、圆圆的人头状,黑得像块炭。我没时间查资料,也没用显微镜观察,无法确定这些微小的植物到底是什么;它们还是第一次吸引我的目光。不过这点植物学知识没什么要紧,我只要知道原来暗绿的粪蛋不见了,粪蛋上紧贴了一层结晶状的白草皮,还夹杂着一些黑点。

然后,我又把这两个粪蛋放到还在守着另一个粪蛋的雌粪蜣螂身边,重新盖上不透光的罩子,让粪蜣螂安安静静地待在黑暗里。一个小时过后,我再去看它。寄生植物已经全部消失,连最后一条细枝都被割掉,连根拔除了。刚刚还那么厚的植被,现在就算用放大镜来看,也找不到一点影子。雌粪蜣螂那梨耙一样的足经过哪里,粪蛋的表面就又恢复了良好卫生环境所必需的干净。

我又做了一个更重要的实验。我用小刀尖把粪蛋朝上的一头捅开,露出卵。人工缺口与自然情况下出现的差不多,不过更大一些。我把被破坏的摇篮还给雌粪蜣螂,如果它不干预,摇篮里的宝宝就会死于非命。一旦四周黑了下来,它马上就行动起来。它把刀子弄下来的碎屑拢到一堆,黏合起来。缺的一点材料,它就用从粪球侧边刮来的碎屑补上。一会儿工夫,那个缺口就补好了,看不出被我捅过的任何迹象。

我又来一次,而且把危险加大了。四个粪蛋都遭到了小刀的攻击,孵化室给钻破了,裂开的屋顶下,卵只有一个不完整的避难所。面对如此的灾难,粪蜣螂母亲的兢兢业业令人惊叹。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啊,我相信,有这个即使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的看护人,那常常使圣甲虫的粪梨变形的裂缝、隆起,就不可能出现了!

四个粪蛋,是粪蜣螂在结婚时用地洞里的圆面包所做成的粪蛋总数。这是不是说,产卵的数量就限制在这个数呢?我想是的,我甚至觉得一般情况下还要少一些,三个、两个,甚至只有一个。我把那些食客孤立地放在装满沙子的花盆里,一旦它们贮藏了必需的食物开始筑巢,它们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外面,不会再到外边来收集我已经换过的食物,只是看守着容器底的粪蛋,所以粪蛋的个数不可能增加,总是有限制的。

如果有宽敞的地方,也许产卵的限制就小一些。三四个粪蛋就把地洞挤满了,再没有空余的地方安置其他粪蛋;而雌粪蜣螂,出于喜好和义务,都得呆在家中,也必须呆在家中,不会想到去另外挖一个住所。不错,如果房子更宽些,就会减少一些空间障碍;但是,屋顶跨度太宽,会有塌方的危险。如果我来动手,给它造一个不会摇摇欲坠的大房子,那么,卵是不是会增加呢?

是的,差不多增加了一倍。我的人造房屋很简单,是一个铺了沙的玻璃瓶。开始的大面包已经一点不剩了,我把瓶子里才完工的三四个粪蛋从雌粪蜣螂身边拿走,又用裁纸刀的刀尖揉搓了另一个大面包,我这个新型面包师大致重复了粪蜣螂一开始干的那些活。读者们,不要笑话我的面包店,那里充满着纯净的科学气息。

我的圆面包很受粪蜣螂的欢迎,它重新开始揉面包,产卵,以三个完美的粪蛋来答谢我。我多次实验得到的最多数目是七个,而原来的大圆面包还留了一大块。粪蜣螂不再利用它,至少不用它来给后代做窝,而是将它留给自己。它的卵巢看起来空了。这下我可以确定:挖的地洞很宽敞,雌粪蜣螂就用我做的圆面包多产了差不多一倍的卵。

在自然条件下,不可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没有谁好心地用小刀把粪料刮成个面包放到粪蜣螂的洞里。一切都证明,这只深居简出的昆虫,它打定主意不到凉爽的秋天不出门,生殖力非常有限,它的后代有三个,最多四个。我还挖出过只造了一只粪蛋的粪蜣螂呢,那时虽然还是盛夏,但产卵期已经结束很久了,它正守护着它惟一的宝宝呢。也许它的食物不够再有一个后代,所以只好把做母亲的快乐降低到最低限度。

我用裁纸刀做的那些面包很容易就被它们接受了;那么,我就据此再做几个实验。我不再做那么大的圆面包,太浪费粪料;我揉了一个粪蛋,形状和大小都模仿它照看着的那几个已经有了卵的粪蛋。我的模仿很成功,如果把人工的和天然的混在一起,之后我也分辨不出来。我把这个没有卵的粪蛋放到瓶子里,挨着别的有卵的粪蛋。受到骚扰的昆虫马上缩到洞里的一个小角落,藏到一点点沙子下面。我让它安静了两天。

然后,我惊奇地发现,那只雌粪蜣螂正趴在我做的那个粪蛋上,把蛋的尖顶挖了一块下来。下午,它在那里产好卵,那挖下来的一片也封上了。我只能从位置上看出我做的粪蛋和粪蜣螂自己的产品的区别。我将我的粪蛋放在那一堆胚胎的最右边,我第二次去看的时候,它还是放在最右边,粪蜣螂正在加工它。它怎么能认得出,这个和其他粪蛋一模一样的粪蛋里面没有卵呢?它怎么敢毫不犹豫地在那个小尖顶上挖个洞呢?从外表看来,没准这个尖顶下有只卵呢?已经完工的卵蛋是不准再挖开的呀!是什么迹象告诉它,可以在这个很唬弄人的人工仿制品上挖洞的呢?

我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一样:雌粪蜣螂没有把我的作品和它自己的混在一起,而且还利用我做的粪蛋,在里面产了一枚卵。只有一次,可能是饿了,我看见它在吃我做的粪蛋。这个实验再次证明,它能清楚地区分有没有卵在粪球里。是什么奇迹,让它饿的时候不去咬那些有卵的粪蛋,而是进攻那些外表一模一样,但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粪蛋呢?

难道是我的粪蛋做得不好?裁纸刀的木刀柄没把粪蛋压紧,表面不够硬?还是粪料出了问题,发酵程度不够?做糕点的问题太复杂,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还是向做面包的大师求助吧。我向圣甲虫借了一个它在笼子里开始滚动的粪蛋,我挑了一个小一点的,和粪蜣螂要用的一样大。没错,这个粪球是圆的;粪蜣螂的粪球也经常是圆的,甚至产了卵以后都常常是圆的。

好了,圣甲虫的面包,质量是无可挑剔的,这可是面包王揉的面包,但命运和我做的面包一样。粪蜣螂有时在里面产了一枚卵,有时把它吃了,可粪蜣螂自己揉的面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意外的事故。

雌蜣螂能在混淆中摸清情况,捅开没有生命的粪蛋,而不去碰已经有了小宝宝的粪蛋。区分能与不能,这种现象在我看来,如果它只依靠与我们的感官类似的器官指引,是不可能解释得通的。用它的视觉作为理由是不可能的,它是在完全的黑暗中工作的。即使它是在大白天里活动,难度也不会减小。当两者混在一起时,它们的形状和外表都是一样的,即使是我们最敏锐的眼睛也可能弄错。

嗅觉也不可能指引它,两种粪球的材料都没变,都是绵羊的粪便。也不可能是触觉在起作用,触角套着一层角质层,触摸的能力会好到哪里呢?非得分外敏感才行。再说,就算承认它的足特别是跗节,还有唇须、触角,或者你设想的任何地方,有某种天分,能分出软和硬,粗糙和光滑,圆和不圆;但是圣甲虫的粪球又会大声警告我们,这种理由站不住脚。无论是揉捏的材料和程度,或是粪球表面的硬度和形状,圣甲虫的粪球都和粪蜣螂的完全相同;但是,粪蜣螂却不会搞错。

把味觉牵到这个问题里来,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听觉了。如果时间再晚一点,我还不敢说这个理由不对。因为晚一点,幼虫孵出来了,专心致志的母亲可以认真地听出幼虫咬墙壁的声音;但是,现在粪蛋里只有一枚卵,窝里所有的卵都是静悄悄的。那么,雌粪蜣螂还有哪种本事呢?我不会说它的本事是为了挫败我的阴谋诡计,这个问题比较高深,昆虫是不会因为想公开躲避实验者的手段,而具有什么专门才能的。我想,雌粪蜣螂还有哪种本事,能避开它平常劳动中所出现的困难呢?我们不要忘了,它一开始捏出的是个球形,这个圆圆的球,不管是在形状方面,还是大小方面,都和已经有了卵的粪蛋没有差别。

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即使是在地下;如果母亲受到过分惊吓,混乱之中从粪蛋上掉了下来,跑到别的地方去避难,过后怎么找到它的粪蛋呢?如果要在粪蛋顶向下压出一个小口,它怎么把这个粪蛋和别的区分开来,避开压死一枚卵的风险呢?这时,它必须有一种可靠的指示。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以前已经说过很多次,现在又重复一遍:昆虫的感官极其灵敏,和它们从事的行业相当一致;这种感官能力我们甚至不可能猜到,因为我们身上没有和它相似的地方。天生失明的小孩是不会有颜色的概念的。我们在面对笼罩着我们的深不可测的未知时,就是生而失明的儿童;会有成千上万个问题出现,却不可能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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