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传染病

一

办公室的门口有一面超级大的镜子，每天我们在饮水机装水喝，都喜欢对着镜子做鬼脸。镜子里的“鬼脸”，就像哈哈镜里的脸一样。不过在哈哈镜前，不需要刻意做鬼脸，哈哈镜子里的就已经是“鬼脸”了。

我没有刻意做鬼脸，可是今天我看见了办公室前镜子里的“鬼脸”。我的右边脸，无端鼓了起来。

我用手托托右边下巴，“哎哟”，还有点痛，不碰它呢，没什么感觉。看起来，仿佛是我昨天上课偷吃了一块糖，没有融化，反而像海绵一样吸了水发了涨，撑着我的右腮帮。

我喝了口开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了几下，左边脸也涨了起来。待我把开水咽下去，左边脸不涨了，右边脸还是鼓着的，“哎哟”，我又碰了一下右边脸，仍痛。石凡和罗翰，也在镜子前做鬼脸，可他们“咕噜咕噜”吞完水，两边脸又恢复了对称大小的样子。

“蒋益，你还含着水呀？”罗翰用手指戳向我的右脸。

“哎哟”，我大叫起来。

“没含着水呀！你这里怎么了？”石凡见我张嘴，也用手指戳了过来。

“哎哟，我疼。你们能别动我的脸吗？”我用手虚掩着右脸。

“你的脸肿了。你妈妈该不会是把你的脸打肿了让你充胖子吧？哈哈哈。”石凡的反应总是最快的。

“或者是有烂牙了。我有一次牙疼，脸也肿了起来呢。”罗翰说着捂住自己的脸。

“我也不知道，中午还好好的，刚才才发现脸变形了。该不会是因为我上次在心理辅导室照了哈哈镜，现在产生了错觉吧？”我纳闷了。

“什么错觉？我们又没去照过哈哈镜，我们看到你的脸就是变了形。”石凡肯定地说。

“难道哈哈镜是面魔镜？你上次在镜子里被定了形，现在脸就变肿了？”罗翰喜欢看科幻小说，连想法都够科幻的。

“哎呀，你不如说哈哈镜子嫉妒我的美貌，把我的美貌夺走了。”我这一说可把他们逗乐了。他们是乐了，我却抬不起头来了。想我英俊的脸，忽然变得不对称起来，多丢人啊。再要是给我们班的那些女同学看见了，不笑死才怪呢。我虚掩着脸，一声不吭地回到教室。

“蒋益你怎么了？你又想表演什么行为艺术呢？”张京萍好奇地问。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不是表演行为艺术，他是神经错乱了，让哈哈镜给毁了容了。”罗翰更正道。

我是哑巴吃黄连呀，你们就乐吧。

整个下午，我始终在座位上低头坐着。

见我上课没捣乱，老师大概也不习惯了。

“蒋益。”王老师喊我。

我又虚掩着脸，抬头看着老师。

“你……啊，没事。”老师继续板书。

石凡和罗翰，好像卓别林那样，无声地大笑起来。

二

妈妈说，我得了“猪头肥”。

“你吞口水觉得疼吗？”姐姐问我。

“不疼。”

“哎哟，你别碰我呀，一碰就疼。”我推开了姐姐的手。

“你碰他干什么呀？看把他弄的。哎哟，我的儿子哟。”妈妈心疼地对着我的脸轻轻地吹着气，弄得我好痒。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怪痒痒的。”我也把妈妈推开。

“没，没事。来，吃了这个烧鸭腿，就，就会好的。”爸爸已经喝完一杯头曲了。今天早上他接到活，中午就干完了。

“他都肿成那样了，还吃什么烧鸭腿呀。哈哈，烧鸭腿给我吃得了。”姐姐说着就把筷子伸向烧鸭腿。

“叭”，姐姐的筷子被妈妈打了回去，“还跟你弟弟争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馋这个。”

“我这不是为他好吗？脸都那样了，不是上火是什么呀？”姐姐不高兴了。

“上什么火，他那是‘猪头肥’，儿子没事啊，等吃完了饭妈妈给你画只老虎，就能好。”妈妈说着迅速地把烧鸭腿夹到我的碗里。

平时我最爱吃的烧鸭腿，现在提不起一点胃口。我用筷子翻动着烧鸭腿，夹到了姐姐的碗里：“给你吃吧，我今天还真吃不下这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姐一手拿起烧鸭腿，一口咬掉一大块。

“你瞧你这吃相。”妈妈拍了姐姐的手臂一下。

“人家正吃着东西呢你拍我干啥呀？”姐姐边咀嚼边说，肥腻的烧鸭皮正被她嚼得“叭叭”作响，油也不住从嘴角里冒出来。

“你能不在你弟弟面前吃吗？你多吊他的胃口呀。”妈妈吞咽着口水。

“好，我出去吃，行吧？”姐姐边说边撕扯着烧鸭腿，走了出去。

“你，你就不能让他们好好吃饭吗？赶孩子出去干什么？”爸爸也心疼姐姐。

“儿子，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去。”妈妈不搭理爸爸。

“我想吃荷包蛋。”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

“好，妈给你做。”

吃完了晚饭，妈妈让我坐在台灯下面，昂起头。我脖子一抬，拉扯到腮帮，又疼了一会。

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毛笔，沾了墨水，在我的右脸画了起来。墨水凉凉的，毛笔也柔软，妈妈轻手轻脚，生怕弄疼我。不一会，妈妈说：“好了。”

“你在我脸上画什么呀？”

“画老虎。我小的时候长‘猪头肥’，你姥姥就是这样画的。”

“墨水可以治病吗？画老虎干吗呀？”我不解。

“老虎吃猪呀。因为你长了‘猪头肥’，就要画个老虎来把‘猪’给吃了。老人家都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我那时候给你姥姥画完老虎后，第二天就好了。”妈妈很确定。

“有这么神奇吗？”我拿起姐姐的小镜子，对着我的右脸，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虎”字，我还以为妈妈真会画老虎呢。

三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姐姐的小镜子。昨天晚上妈妈写的“虎”字，因为我的烂睡，被枕头擦得模糊了，而我的右腮帮，还是肿得厉害。

吃早餐的时候，田家老板娘问我是不是给爸爸打了，脸怎么这么肿？我没好气地把钱摔到柜台上，扭身就走。

大课间的时候，王老师把我叫到一边，让我留在教室不用下操场了。英语老师留下来看着我。

“蒋益，你脸怎么了？”英语老师拉开我的手。

“没怎么。”我试图反抗，想挣脱老师的手。

“你觉得喉咙疼吗？”

“不疼。”

“那你的脸疼吗？”

“不疼。”

“你的脸什么时候开始肿起来的呢？”英语老师问个没完。

“不记得了。”

“我昨天好像没注意到你的脸有不妥呀。是不是今天早上才肿的呢？”英语老师穷追不舍。

“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肿起来的？”

“真的不记得。”

“你家长带你去医院看了吗？”

“没有。”

“这样可不行。你家长得带你去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只见英语老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我听见电话那头是妈妈的声音：“蒋益是长了‘猪头肥’，不用看医生，明天就会好的。”

“你得过来带他去看看。孩子难受着呢。”英语老师关起地说。

“我没空呀。”妈妈极快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蒋益妈妈。你妈妈怎么这样呀，一点也不关心你。我得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英语老师开始翻看学生花名册。她翻看到我那页时，叹了口气：“哎，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蒋益，你记得你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不记得。”记得我也不会告诉她。我爸爸接了工地的活，说不定正忙着呢。

“你姐姐的电话呢，记得号码吗？”英语老师不打算放弃。

“不记得。”姐姐公司有规定，上班期间不能接私人电话。

“这样吧，待会王老师来了，开了放行条，我带你去医院。我得和王老师换节课。”英语老师说着，手指划过前门墙边贴的课程表，像是对着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让王老师先上第一节课，我上第三节课。”

四

“你们老师真是缺德，我都说了不用去医院看的，她非要带你去。照个B超一百三十五块钱，验个血一百二十块钱，她带你去的她给，我是不给的。”妈妈怒气冲冲地拿过医院的付费单。

“哎呀妈，你自己说没时间，人家老师都带弟弟去医院看病了，那是关心弟弟，你怎么能不把检查费给还老师呢？”姐姐夺过妈妈手里的医院付费单，“你不给我来给。”

“我说了不用检查的，就是‘猪头肥’，我是知道的。他那个老师不是吃饱了撑着吗？你的钱也是我的钱，不准给。”妈妈想把付费单再抢回来。“还说什么没出检查结果之前在家休息，他在家休息谁看着他呀？”

“我这么大了，不用看着。老师说医生让你明天去拿化验结果。”

“我不去。我不用上班吗？两个检查就花了我一个星期的工资，请假还要扣钱呢，得，付费单你拿着吧，要去你去。”妈妈放弃了付费单的争夺。“还有你，明天老师不让你去学校，你就去接送班。”

“林万怡告诉了她妈妈，她妈妈不让我去接送班，说是看看结果出来是不是传染病，不是传染病才让去接送班。”我小声地应对着，怕妈妈的怒火烧得更旺。

“林万怡的妈妈是谁？她凭什么不让你去接送班？接送班我交了钱的。”

“林万怡的妈妈就是接送班的老板娘。”我告诉妈妈。

“她敢不让你去接送班，我就要她退钱。你们老师和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说不让你去，我要去告他们。告到教育局去。”妈妈尖声叫着，“嗖”地站了起来，仿佛她已经站在了教育局门口，正准备投诉。

“妈，你有那时间去告状，还不如亲自去医院拿弟弟的化验结果呢。”姐姐轻描淡写地说。

五

化验的结果，我确实是得了腮腺炎，也就是妈妈所说的“猪头肥”。

姐姐拿化验结果回来时，我的肿块都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这是医生开的药，你现在就要开始吃了。鱼腥草冲剂一次一包，自己去打杯水过来。维生素E一次一粒，抗病毒口服液一次一瓶，利巴韦林一次一粒。我已经跟公司请了一上午的假，我给你吃一次这些药，四个钟头后你自己再吃一次，记住了吗？”

“我的脸已经不肿了。”我讨厌吃这么多药。

“胡说，还肿着呢。”姐姐低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是没昨天肿了。药都开了，钱也花了。医生说也就开了三天的药。等你肿块没了，也不能马上回学校上学，得再过十天。”

“哇！我不用上学了！”我兴奋地大叫，“哎哟。”兴奋过了头，腮帮子又一阵抽疼。

“你不用上学，又不能去接送班，中午你吃什么呀？我总不能天天请假陪着你呀。妈妈是肯定不请假的。你也不能胡乱吃东西。哎。”姐姐陷入了困境。

“你晚上多做点饭菜，留给我明天中午吃。”

“咱们家没冰箱，过夜的饭菜能吃吗？”姐姐很犯愁。

“那你给我钱，我去小卖店吃面条总行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哦，不是，医生说你最好不要出门，在家躺着，这个病会传染，传染性还很强，你去小卖店，人家老板娘都未必卖面条给你，她就不怕你把她那几个儿子也传染了？”

“不要出门？那我不就等于坐牢了吗？我还不知道被谁传染的呢。我要出门，我偏要出门。小卖店的老板娘对我可好了，她不会不卖面条给我吃。”我敢肯定。

“平日里，我叫你学着做家务，你就不学。你看看住我们巷口的林闰邦，人家买菜做饭，什么都自己做。你呢，连煮饭都说不会。丢死人了。”姐姐鄙夷地说。

“是我不愿意学做家务活吗？是妈妈不让我学。妈妈说男孩生来就是给人服侍的。再说了，谁说我不会弄吃的？我会冲锅巴饭吃。”我理直气壮地说。

“我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姐姐无奈地摇摇头。

六

我右边脸上的肿块，消散了。妈妈说药都开了，即使肿块没有了，也要把它们吃完，都是花了钱的，很贵。妈妈还说：“消肿了，明天早上就去上学，明天中午去接送班。”

“蒋益，医生说你可以上学了吗？”王老师看到座位上的我，很是奇怪。

“我都消肿了。”我扬起右脸给老师看。

“不是说肿块消失了还要休息十天才能来吗？你这样还具有传染性的呀。”王老师说着就拿出了手机，“蒋益妈妈吗？蒋益还不能来上学吧？”

妈妈那边没好气地大声说：“肿块都消了。”

“这样吧，你们还是先带蒋益回家，如果要来上学，先到医院的防保科去开张复学证明，医生说没问题了，拿着证明再回学校。”王老师劝说着妈妈。

“嘟嘟嘟……”妈妈又挂断了电话。

“只好我送你回去了。”王老师无奈地摇摇头。

中午，我从家里出来，朝接送班走去。

“不是说你生了‘痄腮’吗？好了？”林万怡的妈妈见我来了，赶忙把我拉到一边。“让我看看。肿倒是不肿了。疼吗？”说着她用手按了按我的脸。

“不疼。一点都不疼。”她按的是我的左脸。

“哦，那行。你上楼去吧。”

孙晓和江一辉他们，随后都回到了接送班。

“蒋益，你就好了，不用上课，可以到处去玩了。”孙晓无比羡慕地说。

“好什么，无聊死了。你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玩也没意思呀。”说实话，我现在倒情愿回到学校上课。

“可以名正言顺地缺课，还在这里埋怨呀！”隔壁班的男生不屑地说。

“你这么快就好了吗？不是再要休息十天吗？”江一辉问。

“早就好了。就是王老师多事，我明明好了，她偏要我妈到医院开复课证明，怎么麻烦她让我们怎么弄。”我摸摸右边腮帮，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硬块，随着我的手指左右移动着。“咝”，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很疼呀。

第二天，我拿着医院开的证明条，到办公室递给王老师。王老师仔细看着：兹证明，蒋益，男，十二周岁，患扁桃体发炎，现炎症已消除，同意复课。

“嗯，你可以回来上课了。原来不是腮腺炎呀！”王老师把证明又转递给负责学校卫生工作的老师，也就是冷丁丁的班主任。

正当我一只脚迈出办公室门口时，冷丁丁的班主任忽然叫起来：“蒋益先别走，等一下。”

我只好转身走回办公室。

“这证明是诊所开的，不是正规医院开的。这样的证明，随便在诊所开个药，叫医生开，一般都能开到。你家长怎么能这样欺骗学校呀？”冷丁丁的班主任开始责备起我来。

诊所不是医院吗？那诊所离我家不远，我明明看见门口有一个红色的大“十”字，里面的人明明都是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呀。

七

妈妈强硬地让我继续去学校。“我就不信，你老师还敢不让你上课？”

老师没让我上课，她让我待在门卫室。门卫叔叔说：“我好像都没长过‘痄腮’，你别传染我。”

一节课过后，孙晓也进了门卫室。“蒋益，我也得腮腺炎了。你看。”他把左脸侧过来给我看。可不是吗，跟我之前右脸肿的一样。“我也不用上课了。咱们有伴了。”孙晓笑嘻嘻地过来搭上我的肩膀。

我一低头，孙晓扑了个空。我都消肿了，孙晓现在才开始肿，别把我的左脸也惹肿了。

“谁跟你有伴？我都好了，你才刚刚开始长。是王老师让你下来的吗？”

“是呀，给，看，我的放行条。我妈妈待会过来接我去医院。你几天就不疼了？”

“三天吧，很快的。我才吃了一天的药就好了。我妈妈说，其实不用吃药，只要往肿脸上画个‘虎’，就能好。我开始的时候就被画了个‘虎’，要不是王老师非要我姐姐带我上医院，还不用浪费这么多的钱呢。那得买到多少个陀螺了呀。”妈妈心疼看病的钱，我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把钱这样花了呀。

“哦，那我也叫我妈不要带我去医院了，给我买好吃的得了。”比起陀螺来，孙晓更喜欢吃好吃的。

“你也必须得去医院。你看看，老师说我的证明是诊所开的，不算数。要等我妈妈开到镇医院的证明，才让我回课室呢。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药吃完了吗？要不你把没吃完的药给我，我就不用花钱买药了。”孙晓马上想到省钱的招儿。

“都吃完了，我妈妈说好了也要吃完，花了钱买的，别放着过期了。”我回忆起那些甘苦的药，吐了吐舌头。

正说着，孙晓的妈妈来了：“宝贝，让妈妈看看，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是刚刚才觉得脸肿了起来的。”孙晓把书包顺手递给了他妈妈，跨上了电动车的后座，跟我挥了挥手，“嘟嘟嘟……”随着一阵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这么说，孙晓是被我传染的？我患的就是腮腺炎？那其他同学为什么没被传染呢？不对，我的肿块是长在右边脸的，孙晓的肿块是长在左边脸上的，他是自己长的肿块，跟我的不一样，不是我传染的。

我摸摸右腮帮，“咝”，还是很疼呀。

八

妈妈说，我在门卫室待着，也总比一个人在家待着强，起码有人看着我。

班里接二连三地有同学患腮腺炎，王老师路过门卫室时，总不忘告诉我：“蒋益，你又把谁谁谁给传染了。”

我都已经在门卫室坐了几天了，凭什么说是我传染的？孙晓的可能是，但江一辉的为什么不是孙晓传染的吗？梁军乐的为什么不是江一辉传染的吗？凭什么就说是我？

下午的大扫除，门卫拎进一桶水：“蒋益，你负责消毒门卫室。”说着把拖把朝我扔过来。

我让拖把吸满了水，把拖把头悬在桶上方，“哗啦哗啦”，好像下大雨一样。“啪”，我把拖把往地上一砸，向前推推，往左推推，向后推推，地板上俨然出现了一个“大”字。

“哐当”，糟糕，水桶倒了。我看着桶里的水，向四处漫溢着，顷刻间就淹没了我刚刚“写”好的“大”字。那些水流呀流，流到了门卫叔叔的床底下，床底下有几双鞋子，随着水的侵袭，鞋面的颜色逐渐发生了改变。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门卫叔叔叼着烟从外面走进来，像踩在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找不着一块干爽的地方下脚。“我叫你拖个地，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哎呀，我的鞋！”

他终于注意到了床底下的变了颜色的鞋子。

门卫室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呛得我咳嗽起来。“不是你让我消毒的吗？我顺便帮你把这些鞋子也一并消毒了。咳咳，咳咳咳。”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被门卫叔叔一拉扯，整个人趔趄了一下，撞到了墙壁。我的手臂受了墙壁的撞击，刚好碰上了我的右腮帮。“哎哟。疼死我了。”

第二天，因为是周六，终于不用在门卫室对着凶神恶煞的门卫叔叔了。

陈俊来找我。陈俊住上村，离我们家可是有一段距离的呢。

“蒋益，你厉害呀，我们班又有六个同学生了‘痄腮’了。”陈俊笑嘻嘻地说。

“他们长他们的，关我什么事？”难道他陈俊过来，就是给王老师当传声筒的吗？又来数落我。

陈俊往前凑了凑：“王老师说，要是超过五分之一的同学都生‘痄腮’，我们班就得停课了。”

什么？停课？就是说全班同学都不要去学校了吗？

“现在还差三个。那些生病的同学都不来学校了，只有你还来上学。”陈俊仍旧笑着说。

“我都好了。你看，你看，我的脸不是没肿吗？早就不肿了。老师非要说我有传染性，她才有传染性呢。”我摸了摸右边的脸，果然一点都不疼了。

“你能不能也传染给我？呵呵，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等到全班停课，马上不用去上课了。”陈俊双手托着腮帮，看那样子，就像开始憧憬起自己得了腮腺炎似的。生病是痛苦的事，到了陈俊这，怎么就变成一种向往呢？

九

我回到了教室上课。

其他六个曾经患了腮腺炎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我们的脸都恢复了原状，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你们就好了，在家休息了这么长时间。”陈俊走过来，羡慕地说。他始终没能如愿加入我们的行列。

“大惊小怪。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得过腮腺炎了。这些病，每个人都要生一次的。你们没看过《彼得·潘》吗？”曾筝一本正经地问。

“谁没看过《彼得·潘》？我们阅读课的必读篇目。彼得·潘也得过腮腺炎？我怎么没印象？”沈姗婷插嘴到。

“不是彼得·潘得了腮腺炎，你看你看，这里，达林先生说的，‘腮腺炎我算它一镑，不过我敢说，更大的可能要花三十先令——别说话——麻疹一镑五先令，德国麻疹半个几尼，加起来是两镑十五先令六便士——别摇手——百日咳，算十五先令。’距离我们一百二十年前的人，小的时候都要得这几种传染病的。里面第一个提到的传染病，就是腮腺炎。”曾筝把书合上，像是结束了一次重要的演讲。

“是呀。我妈妈说，我这次生了‘痄腮’，以后都不会再生的了。如果以后有同学生‘痄腮’，也传染不到我。我刀枪不入，哈哈。“孙晓高兴地说。

“所以，看到你们一个两个生病，我一点都不害怕。没你们在这里，我的耳根清净很多呀。”李若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到我们的对话中，他可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从来不屑跟我们为伍的。“那些传染病，我小的时候就全部得过了，现在我是免疫体，不怕你们这些传染源。哼！”

这时，王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紧急通知，请同学们快速回座位坐好。”王老师的神情真的是焦急万分，“大家安静，先听学校广播。”

“啦啦啦……”广播的前奏音乐过后，是教导主任的声音：“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相信近日大家通过电视新闻，都知道登革热有蔓延的趋势。

登革热是一种主要由蚊子传播的危害性极强的传染病。患者表现为发高烧、头痛、肌肉、骨关节剧烈酸痛、皮疹、出血倾向、淋巴结肿大、白细胞计数减少、血小板减少等症状。

患了登革热的人和隐性感染者为主要传染源。患者在发病1日至发病后3日内传染性最强。少数患者在热退后第3日还可从血液中分离到病毒。此外蝙蝠、猴、鸟和狗等动物体内可检测到登革病毒抗体，可能为登革病毒的携带体，从而有可能成为登革热的传染源。

蚊虫是登革热病的主要传播媒介，其中伊蚊是传播登革病毒的主要蚊种，包括埃及伊蚊和白纹伊蚊。

所以我们当前的主要工作就是要灭蚊。

学校在此提出倡议：

1.切断传播途径。防蚊、灭蚊是预防本病的根本措施。改善卫生环境，消灭伊蚊滋生地，清理积水。喷洒杀蚊剂消灭成蚊。每天下午的大课间，全体师生暂停毽球训练，进行全校性的大扫除。

2.提高我们的抗病力，注意饮食均衡营养，劳逸结合，适当锻炼，增强体质。每天早上保证上午大课间的锻炼时间。

老师们，同学们，我们不仅在学校要注意预防，回家以后也要树立防范疾病的意识。请大家回家后注意清除这几个地方的垃圾和积水：厕所、花盆、下水道口、厨房等。”

我们不是打过了很多预防针吗？为什么还会得这么多的传染病呢？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