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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年先师的人格魅力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的恩师李鹤年先生,离开我们已整整两年了。写下一篇小文,从一个侧面来写先生、纪念先生,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激励自己,也可让后人知道,我们民族的先人中,李鹤年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在先生的人格魅力中,给我印象颇深的,是他对师长的尊敬。开学典礼上,李鹤年先生向学员们讲话。第二次是在“《李鹤年书法集》首发式暨捐赠仪式”上。先生的人格魅力,集中展现在老人家晚年教学课徒上。

鹤年先师的人格魅力

范永庆

我的恩师李鹤年先生,离开我们已整整两年了。总想提笔写下先生的坎坷生活、先生的渊博学识、先生的处世为人,以及先生对我的教诲和厚爱,却始终未能成篇,千头万绪无处下笔。今年春节的初五,依惯例师兄带着众师弟来到恩师的家拜年。问候过师母,我们对着恩师的遗照默哀、鞠躬。瞬间,静穆中,尘世远去了,我们的灵魂与恩师的灵魂交汇在一起了。我们顿悟:恩师的肉身可殁,精神永存!在这一刻,我的头脑清晰起来,思绪有了条理。鹤年恩师是大海,我可以记录一个浪花;鹤老是高山,我可以描述一粒石子。写下一篇小文,从一个侧面来写先生、纪念先生,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激励自己,也可让后人知道,我们民族的先人中,李鹤年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李鹤年先生(1912—2000)的名字,在天津市大部分市民中是非常熟悉的,都知道他是著名学者、书法家,博学多才,也知道他老人家富有传奇色彩的生平,这是不需多说的。我想说,先生之所以受世人敬重,他那独特的人格魅力,应该说是主要的原因。先生高高的身材,谈吐举止儒雅,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是个生活得很精致的人。头上无一丝乱发,领口和袖口白白的,外出时,一袭黑呢子大衣,配上雪白的围巾,身子板直直的,精神得很;会客的时候,与人握手,双眼专注地看着对方,从来没有过一边握着手,眼神却在旁顾其他的时候。与人交谈,从来没有过抢话头,更没有打个哈欠什么的。与先生通信,不用担心得不到回复,不但如此,人们写给他的信,哪怕是只字片语都被老人家编号存档,装订成册。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说,有一种被一位老者敬重的感觉。听老先生的讲话,条理清楚,字正腔圆,语气随讲话内容的变化,抑扬顿挫,更是一种享受。

在先生的人格魅力中,给我印象颇深的,是他对师长的尊敬。先生一生转益多师,与师长们结下了深情厚谊。崇敬、热爱着给他以教益的老师。

有一次,先生命我帮他整理文档,并将部分重要的文档拍成照片,记得当时整理的,大多是先生与他的老师吴玉如先生的往来信件,一律是硬牛皮纸装订而成的册子,每封信都平展地贴在册子里,微微泛黄。信件内容是些辨识碑帖、交流书艺以及委托先生代办的家务事还有些契约之类。我见到一个册子,其中保存的全是吴玉如先生的墨迹原件,有些是被撕碎后,又拼在一起的,还有一幅字纸,上面竟然有半个清晰的皮鞋印,就问先生是怎么回事?先生回答:“保存它们有两个原因。一是,吴玉老饱学一生,他的字里面、点画之中,汉晋魏唐,均有出处,且又融合一体,不易读懂,故妥善保存,供我时时观摩、辨析,就像老师仍健在,时时教我一样;二是,吴玉老认为写得不好的字,撕碎丢弃的字,对我而言,更是宝贵,让我能弄明白是哪里写得不好,怎样才能写好。”先生讲到这儿,淡淡地笑着,说:“废纸篓里出宝贝呀!”老先生之自谦、之尊师,一至于此。

在追随先生的岁月里,我见到老人家哭过两次,都是因感念吴玉老而流泪。第一次是在他筹办的“三余读书会”上。先生有感于许多年轻人就书法而学书法,忽视文字源流、音韵、诗词歌赋方面的修养的倾向,以耄耋之年、抱病之躯,组织联络了几位著名学者,义务办起了“三余读书会”。开学典礼上,李鹤年先生向学员们讲话。当讲到恩师吴玉如先生对自己的教诲时,先生激情涌动,泣不成声,讲话被迫中断,静静的教室里只有他抽泣的声音。学员们被这种情真意切的师生情谊深深感动。在以后的日子里,学员们不辍寒暑,刻苦学习,综合素质不断提高,回报了老先生对大家的殷殷厚爱。

第二次是在“《李鹤年书法集》首发式暨捐赠仪式”上。其时,先生已84岁高龄了。这本书法集,是先生总结性的杰作,它倾注了先生毕生的心血,内容和形式高度完美,是我所见到的个人作品专集中最为考究的。首发式和捐赠仪式在天津喜来登大酒店隆重举行,参加者中,有天津市和文联的领导、新闻记者、亲友和众弟子。先生站在主席台上为来宾讲话,又是讲到吴玉老对自己的栽培和期望时,我看到先生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声音发颤。可能是顾及到许多新闻记者在场,先生极力地控制着情绪,掏出手帕擦去了泪水,片刻,稳定住了情绪,讲话得以继续进行。

先生的两次流泪,都是对恩师真情的流露。每一次都强烈震撼着我。坦率地讲,对于从懂事时起就目睹着不断的“政治运动”的我来讲,这样纯真的师生情谊,这样高龄老人的思念之哭,是完全陌生的。这也因此令我刻骨铭心,令我的感情得以升华,令我懂得人间至爱。

先生的人格魅力,集中展现在老人家晚年教学课徒上。他从来没讲过气壮山河的豪语,更没讲过愤世嫉俗的话语,只是倾尽一位老者的全部心血,向晚辈们传授知识。一片丹心,可鉴日月。

在继承发展书法艺术的学术问题上,老人家待我们是谦和的。我们有了一点点进步,先生都喜不自胜,及时给予鼓励。我们在谈到书法理论见解的时候,哪怕是很幼稚的看法,先生也从不横加指责,这是一种长者对后学的特有的宽厚与包容。但是,在基本功的练习上,在学风上,先生对我们却是格外的严厉,言辞尖锐,近乎苛刻。

多年来,我们在先生家上课,都是定在每周日下午4点。我们一般是4点前到,站在楼道口等点儿,待先生午睡起来,洗漱完毕,准时4点按门铃进屋,先生已端坐书桌前,等着我们了。我忘记当时因为什么事而迟到了一次,先生阴沉着脸,老大的不高兴。直到下课,弟子们走了,留下我,问我为何迟到,我仓促间脱口说,是孩子生病了。先生厉声道:“这不是理由。他们(其他弟子)都没孩子?就你有孩子?”语气稍缓:“家务事谁都难免,提前料理好,别误了学习。”

很多年前,夏季的某一天,我们依次交上作业,先生依次讲评、批改。轮到我,先生只翻开第一页,看都没看就合上作业本,把它推到书案的一边,继续讲评别人的作业。我问:“为什么不看我的?”先生生气地答道:“观看书作本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你却用宿墨来写,岂不败兴。今后注意,用墨要估好量,剩下的一定倒掉不要。”事后我想,先生心脏不好,尚且坚持义务授课,着急发火,全是为我好。不认认真真的学习,就太对不起先生一片苦心了。我能够与先生相识,做他的学生,是我一生中莫大的荣幸。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先生以他平索不经意间的一言一行,教我做人,教我处世,一点一滴地感化着我,影响着我,磨砺着粗糙,提升着品位。多年来,我努力学习先生严谨务实的做人之道,诚信为本,坦实做事,有了些许进步,全赖严师教诲。

先生教学课徒的语言特点是:言简意赅,有的放矢,生动易懂。翻开笔记,摘录先师几段话语附后,用作本文的结尾:

1.如果有一种天平,把文字的每个笔画分别称一下,你们会发现,每个笔画的分量是一样重的。

2.学习书法,你们说“写了一天”,细究起来,不过俩仨小时,与古人之“一天”相差甚远。邓石如的一天,是鸡鸣则起,一大碗墨用尽,方谓一天。

3.临帖固然重要,却不及读帖。读帖在先,识文断句,弄清来历和特点,再动笔临习,事半功倍。

4.在学书的方法路径上,我是你们的老师;当你们临习先人的碑帖时,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了。

5.人家向我们求字,是要挂起来看的。千万慎重,千万慎重!有了差错又不自察,白纸黑字,贻误后人,刊刻于石,则更甚!

原载《天津书法通讯》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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