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成“送别”该是有点放大了这个场景。但很多次，我怔怔地站在楼道里，那一刻，这样稀松平常的情景竟有了些许离别的意味。
这天，弟弟来家里，我们聊了很久，要走了，弟弟四岁的女儿也一起跟着蹦蹦跳跳要下楼。起身开门，走向楼道，孩子用稚嫩的童音喊着“姑姑再见”，我看着弟弟和孩子转角下楼，随后只听见他们一下一下下楼的脚步声，脚步声那么响亮，又一点点地远了——忽然又有弟弟熟悉的重重的咳嗽声。是呀，弟弟嗓子不好，就像今晚这样的一个冬夜，可这咳嗽声里竟带有温暖的手足亲情的讯息。我站在六楼的家门口，希望弟弟的脚步声响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似乎这样的一段楼梯弟弟真的走了很久，这一刻变得似乎很长，我辨析着还能否听见弟弟的脚步声，但终于是出了楼道门，感觉这一刻又是那么短暂！
每次女儿补课上学去，我会在六楼的楼道门口晃一晃送女儿。“你赶紧回去！”通常，女儿说完这句话，很快就“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轻快活泼地下楼了。很多次，就像女儿回家的时候一样，听着她熟悉的脚步声，盼她早归；出门时，我会希望，女儿下楼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感觉那一刻，她出去了就到了苍茫的远方一样，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有时候，我会喊着叮嘱几句话，楼道里有回声，她也应着，好像这声音把她又拉到了我眼前，那么近，可还是远了，我辨听着她的脚步声，感觉这脚步声的确响了好一阵，好像兜兜转转过了很久，又仿佛短暂的一瞬……脚步出了楼道，楼道复又回归寂静，心里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现代人走门串户还是偏少，一般朋友来家要走，不过是送到楼道门口说再见，随即关门便是。但这样一个平常情景里，能牵动人心的，想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自己的亲人。
近三四年里，母亲的骨性关节炎逐渐加重，每次到我家，因为在六楼，这不低的楼梯就是最大的“羁绊”，这个问题在我的意识里都有点猝不及防。前些年，父母和妹妹一家人来我家的时候，楼道里远远就能听到脚步声，现在回想起来，几个人的脚步声里竟然有一种热闹。
还有，前几年，很多次母亲来我屋子，总要给我提东西，每次我要帮她提，她总是不肯。记得有一次，大概就在2016年夏末，母亲的右腿骨性关节炎已经很严重了，下了鼓楼站公交，我去接的她。她给我提了一手提袋吃的，怕她的腿脚不好，我要提，母亲却还一个劲儿要“夺”过去她提，有时候我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上楼的时候，我拧着夺过了袋子要提着上楼，母亲竟然有点不高兴的神色，母亲一个劲儿说：“我能行，这么一点东西！”在我看来，温柔的母亲在这一刻竟然有些不可理喻的倔强。
就在2016年年底，母亲终于下了决心做了右膝的骨关节置换手术。这一刻，我想起了她前几次来我这里，上下楼很不方便，要扶着楼梯栏杆一点一点挪着走的情景。但每次，她还要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我也想起，很多次，父母下楼梯的情景，他们都要对我说来的这几日麻烦劳累了我，让我不要下楼，赶快歇歇去上班。每次，我送了父母下楼，上楼的时候，楼道里空空的，可他们的脚步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那么一刻，自己会对平常的生活进入另一种角度的审视和体察，想一想，尤其对于亲人，这个世界上不多但和自己关系最大的人，说人生的每一次“转身”都是一场离别并非夸张，而因这样的体味，便对亲情更多了一份珍惜，就想好好地爱他们多一些，再多一些。
（作于2017年2月4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