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那年为何会流行灯笼裤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都喜欢穿这种做工简单的裤子
简单得只需三根皮筋
不用考虑体型
那应该是粗腿女人
最幸福的日子了
或许因为做工简单
母亲扯来几尺蓝色布料
给我缝制了一条灯笼裤
作为那年夏天唯一的新裤子
我是多么受宠若惊
以前只有过年才有机会做新裤子
有印象的许多个夏天
都是随便穿条短裤打发过去
我穿着母亲做的蓝色灯笼裤
意气风发走到街头
这天岳井桥头的风特别凉爽
灯笼裤在风中翻滚如浪
桥头坐着两位乘凉的老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充满欣赏
我的心情愉快到极点
多年后才知道
这就是时髦的魅力
或许那两位老人并没欣赏的意思
只是自己感觉良好而已
我对这条裤的喜爱
超过其他一切用品
除了睡觉的任何场合都会穿着它
包括一星期后的那个悲剧时刻——
我去井边钓虾
爬上石砌的护井石台时
大腿处传来一声陌生又轻微的“哧”
我的神经突然遭遇麻木
本能地伸手去摸
希望什么都没摸到,但事实上
那不过是幻想——
由于一块凸出石块的阻挠
膝盖上方的裤子被扯破一个口子
心情一落千丈
拥有后再失去,比从未拥有
更让人无法接受
一条新裤蜕变成破裤
只需一次小小的疏忽
和一个明亮的下午
母亲显然不会为我的疏忽买单
她以数落为线
在破口处缝了一块补丁
颜色接近,但依然能看出是补丁
好在那个年代
衣服上缀个补丁是常有的事
此后我不经常穿这条灯笼裤了
担心再次弄破它
只有在一些重要场合
比如经过小婷家的院落
比如去同学家做作业
我会小心地从衣橱里翻出来穿上
有风经过,依然翻滚如浪
但看到膝盖上的补丁
心里总有点别扭,热情也大不如前——
我所有的衣服,都有补丁
为何独独对这块补丁在意
说不出理由
就像我不知最近为何
头脑里经常会出现一些紊乱想法
有时却变得异常清晰
得到一个机会去看望远方的长辈亲戚
这是令人高兴的事,起码
吃的饭菜会比家里好
对这次出行我是重视的
所以在换洗衣服中带上了灯笼裤
住在亲戚家的第二天早上
我穿上灯笼裤
吃早饭时亲戚笑着说:
哟,灯笼裤啊
她故意不看我膝盖上的补丁
但我知道她是看到的
回到房间我换了裤子
从此再也没穿过这条灯笼裤
就像无法理清头脑里很多
朦朦胧胧的想法
我不知为何会这么做
若干年后,母亲在衣橱里清理衣物
找到那条压在橱底的灯笼裤
她喃喃地说,颜色还很新,可惜了
然后拿来剪刀,剪成几块抹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