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茶花

书房窗外的茶花，开了谢，谢了开，不知花开几度了。它虽没有“百花头上尔先香”的馥郁馨香，却有一树静悄悄含笑向人的花蕾，朱唇微启笑靥半掩的花苞，和圆鼓鼓丰腴鲜亮的花骨朵儿，点绛拥翠，让人惊艳。

今春冷且多雨，茶花已延迟开放。但这几天迎着明媚的阳光，却是开得火红亮眼。映着晶明的玻璃窗和绿幽幽的茜纱，更显春华灼灼、风姿绰约。如果父亲看到，又会欢喜地感慨：世宁花事盛！茶花开了，春天又来了……

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这株茶花树，是父亲在十几年前，他的生日那天种下的。种在书房窗外的花坛里，已绿茸茸蓬蓬勃勃的五针松旁边。它的右侧是高大葳蕤挺拔的广玉兰、桂花树、香椿树。茶花树嵌在其中，是那样的弱小、不起眼。

父亲治家严谨，对儿女的要求，近乎苛刻。记忆中，家里除了过年设宴待客，平时从没有大吃大喝的现象，更不给人操办生日筵宴。父亲说：生日，要纪念母亲。他常说起，从前在老家，祖母喜欢种茶花树。说茶花树好莳弄，虽无香味，开起花来却是闹盈盈喜气洋洋，又不招引嗡嗡虫和其他小飞虫。他种下那一株定是想起了祖母和祖母种的茶花树。

过了两三年，春天里，茶花树开花了。整个庭院，全是绿叶蓊郁苍翠繁茂的大树和盆栽的铁树兰花，茶花树亭亭玉立，依傍在虬枝苍劲绿影斜映的五针松旁，一朵两朵……娇羞答答，艳丽盈盈，惹人爱怜不已。邻居们都来观赏，说：万绿丛中一点红。我们才恍然悟到父亲栽种时的用心和布局的巧妙。

花开花落，父亲幸福地享受着他生命中的第二个春天，颐养天年。他精心培植树木花草，同时又抓紧锻炼身体。

午后的时光，他和我一起坐在书房窗前的硬木靠背椅上，一杯清茶，边啜边看报纸，有时闭目养神。遇我抬头和他闲聊，他就会看着窗外的茶花树，给我讲报纸上的新闻，也会哼唱几首经典的英文老歌。九十多岁了，还是耳聪目明，思维灵敏。

现在，父亲虽已离开了我们，但他种的茶花树和满庭院的各种大树，是永不会衰残、永不会褪色的宝贵财富，让我们儿女永远得益，永远忆念。

如今，春满人间，满院春色依旧。茶花次第绽放。“绿丛又放数枝红。”我相信父亲也定会看到这窗外一树红艳艳的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