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董乐山评《春风回梦记》

董乐山评《春风回梦记》

时间:2022-01-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41年2月,电影《春风回梦记》在上海公映。2月18日《申报》的“新片介绍”栏目刊登了署名“莫野”的影评《春风回梦记》。10月2日的《〈春风回梦记〉来津公映》称“导演手法成功,主角演出绝佳”。莫野在评《春风回梦记》时指出导演要设法“强调主题,突出主题”,恰好是对麦耶评《秋海棠》时提出的社会意义与艺术价值相统一的问题的进一步说明。

董乐山评《春风回梦记》

1941年2月,电影《春风回梦记》在上海公映。2月18日《申报》的“新片介绍”栏目刊登了署名“莫野”的影评《春风回梦记》。莫野先生这篇影评主要谈主题、人物性格与氛围。他说:“刘云若是鸳鸯蝴蝶派中的健将,这部以反抗旧礼教,描述封建制度下青年生活的作品,似乎是他的进步。可是没有能把很好的题材,发展到反封建的主题。电影的最大缺点,也是如此。以小市民作为对象的影片,由於他们智识的浅薄,不明晰的主题,往往会引起反效果,而且没有主题,也就不成其为艺术作品。”很显然,小说和电影没能“发展到反封建的主题”是他最不满的地方。因此尽管他认为“导演手法,相当简洁”,但还是认为那只是停留在技术层面,“不能设法强调主题,突出主题”,依然是导演“应负的罪责”。谈及人物性格,他首先肯定“演员也都称职”,李红“更有特殊的表演,意外的成绩”,但也指出顾也鲁虽“能传达出智识阶级的性格”,但“还不能演出‘既爱如连,又怜其妻’,充满着内在矛盾的心理”。至于氛围,他认为“节奏的把握,氛围气的加强”,是最成功的地方。一言以蔽之,技术可圈可点,但“没有主题,也就不成其为艺术作品”。这位莫野先生的批评是很犀利啊。

1941年10月,该片在天津上映后,《新天津画报》也刊登了一些影评。10月2日的《〈春风回梦记〉来津公映》称“导演手法成功,主角演出绝佳”。10月12日昆吾《一部较好的国产片——〈春风回梦记〉观后》则说:“此片虽未臻上乘,然在国片开倒车时期,总比民间古装片较有意义。”与莫野先生的批评相比,天津的影评确实肤浅,明显不是出自专业写手。我忽然对这位莫野先生产生了兴趣。上网一查,发现在1941年2月至4月间,他在《申报》还发表过评论《战地情花》《森林恩仇记》等影片的文章,感觉是个职业的影评人。可是除了《申报》,别处还没发现署名“莫野”的影评。难道他只写了几个月影评就洗手不干了吗?

第一眼看到“莫野”这个名字时,我本能地想到了“麦耶”,因为在四十年代麦耶是很有名的影评人,但这二人究竟有无关系一时还搞不清楚。于是,我转而去读麦耶的影评。麦耶的影评,网上就可看到,《太平洋周报》和《杂志》上刊登的最多。浏览了几篇后,我盯住了他为《秋海棠》所作的影评。《秋海棠》和《春风回梦记》都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都属于“鸳蝴”电影,我很想知道麦耶是怎么评“鸳蝴”电影的。麦耶首先批评了小说《秋海棠》,他认为“《秋海棠》是否是一部有价值的文艺作品尚且是问题,当然更说不上是‘文坛巨作’了”。接着又说:“《秋海棠》是一部鸳鸯蝴蝶派的作品。虽则作者曾屡次口口声声的辨白,但这终究是一致公认的事实。其实,作品的被称为‘鸳鸯蝴蝶派’并非是怎样羞耻的事情。而身为‘鸳鸯蝴蝶派’的作家也尽可不必引此为‘奇耻大辱’,一定要‘否认’掉才肯息。所谓‘鸳鸯蝴蝶派’的作品也有可取的地方,(举个例来说,它的中国化的形式特别容易为落后读者所接受)祗要它有社会意义和艺术价值。所以我尽可不必大声疾呼的花了许多心力来声辩,多多专心致力于这两个方面,则即使被称为‘鸳鸯蝴蝶派’,也没有什么关系。”麦耶这观点比当今很多漠视鸳鸯蝴蝶派的教授都要通达。他的观点可以这么概括:形式可以中国化,或旧一点,只要兼具社会意义和艺术价值,那就是好作品。麦耶就是本着这样的观点来评《秋海棠》的。首先,他认为《秋海棠》不是一部艺术作品,“就新文艺的目光来估量,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也就是说《秋海棠》有社会意义,但没有艺术价值。在麦耶看来,这二者必须是兼具的。接着他说剧本虽经过五次改编,却依然“因袭了原著的意识,我们很难说它有什么主题”。又说剧本“没有赋予原著人物以活的血肉的性格”。说到导演,麦耶也有很多批评,但也有所肯定:“优点是空气很紧,末一幕有悲剧气氛,甚感动人。”至于演员方面,他认为和导演一样“都为原著和剧本所糟蹋”,为石挥“为原著所限”,未能发挥其表演天赋而惋惜,说演秋海棠“糟蹋了他的演技”。最后,批评电影主题模糊,“鲜有观众被激起反军阀的热情,只是同情秋海棠的遭遇而已”。

麦耶的影评显然比莫野犀利,分析也更全面,但批评的思路或结构却很相似,都是先批主题,再从导演和演员等方面细加评说。莫野批《春风回梦记》,核心观点是“没有主题,也就不成其为艺术作品”。麦耶批《秋海棠》,核心观点是“我们很难说它有什么主题”。简单一比,就可看出二人的观点是一致的。莫野在评《春风回梦记》时指出导演要设法“强调主题,突出主题”,恰好是对麦耶评《秋海棠》时提出的社会意义与艺术价值相统一的问题的进一步说明。有无主题,如何“强调主题,突出主题”,是他们二人共同关心的问题。

麦耶的影评出现在1942年以后,直至抗战结束基本没有中断,而莫野的影评只出现在1941年,这二者间难得没有任何关系吗?莫野与麦耶发音相近,所作影评的观点结构又极其相似,发表文章的时间也很接近,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两个笔名

麦耶是董乐山的笔名,如果莫野与麦耶是同一人,那莫野就是董乐山。

抗战开始后,《申报》停刊。1938年10月《申报》在上海租界复刊。1941年12月8日,日军开进上海公共租界,申报再次停刊。一周后,在日军威胁下《申报》复刊,此后该报被日伪掌控,直至抗战结束才停刊。莫野在《申报》发表影评的时间是日军开进公共租界,申报再次停刊之前。此后《申报》为日伪控制,莫野的影评不再出现在该报。1942年董乐山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开始用麦耶的笔名发表影评。此前他是上海光华附中学生,因反对学校悬挂伪国旗被勒令退学。综合这些情况,可做出这样的判断:董乐山在中学退学后开始写影评,署名“莫野”。1942年考上大学后继续写影评,笔名改为麦耶。“野”有退学在野之意;“耶”则有进入圣约翰大学的意思。表面看它们没有关系,实际上却是相连的两个人生阶段的代码。

董乐山在《难忘的三家图书馆》中说,中学时他常去史量才图书馆看书,“所借图书多半是国内外左翼文艺书籍,对我的启蒙起了很大的作用”。莫野评《春风回梦记》,说刘云若没把很好的题材发展到反封建的主题,正是董乐山受左翼文艺书籍影响的证明。可是《春风回梦记》的主题是要反封建吗?按照左翼的观点,陆惊寰夫妇和如莲都是封建家庭的受害者,刘云若写受害者的故事自然是有反封建的意思。可是刘云若这部小说并没有明确的反封建思想,他写的是三角之爱的纯真,表彰的是情场揖让的伦理,似乎也并未想过要在反封建上作文章。如果刘云若写《春风回梦记》之前已受到左翼文艺的影响,那他还能写出这部形象大于思想的《春风回梦记》吗?刘云若不是曹禺,他不反封建。

2013年7月13日于南京寓所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