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心愿

儿子的心愿

“我到西安没去过！”这是儿子多半年来常在我二老跟前说起的一句话。

儿子第一次说这话，是在去年冬天。那天，我从西安回到老家，向二老道安之后，便问起儿子的情况。父亲说：“娃乖着呢，我和你妈好好经管着，你甭操心，好好干工作……”又说，“你儿子很有意思，前几天说了一句话，把我和你妈都逗乐了。”接下来，父亲就给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刚吃罢晚饭，二老躺在炕上看电视，我的儿子在旁边玩耍。忽然，儿子说了一句话，当时把他的爷爷奶奶给愣住了。儿子才两岁多，发音咬字还不准，他的爷爷奶奶没听清楚，就问：“得是你婆没洗锅？”儿子摇了一下头，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结果，他的爷爷奶奶还是没听明白，又问：“得是你婆没洗脚？”儿子这下着急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跺了一下脚，又大声说了一遍。这回，他的爷爷奶奶终于听清楚了，儿子说的是：“我到西安没去过！”

听到二老第一次学说这句话时，我哈哈大笑，然后把儿子揽到怀里，和他开起了玩笑。

我说：“涛儿，你最近听爷爷婆婆话了吗？”儿子说：“爸，我听我爷和婆的话很。”我摸着儿子的头说：“你前几天对你爷和婆说啥来着？”儿子把那句话说了一遍。我故意装着没听懂，笑着问：“得是你婆没洗锅？”儿子使劲摇了一下头，说：“不是的。”我又笑了笑说：“得是你婆没洗脚？”儿子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跺了一下脚，大声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假装才听明白，说：“哦，你是不是说‘你到西安没去过’？”儿子向我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儿子肯定知道我是故意和他开玩笑，但还是像第一次在他爷爷和奶奶跟前那次一样，很认真地给我现场表演了一回。儿子的可爱令我感到高兴，但他那句话像一根芒刺一样扎在了我心上。

这些年，我一直在西安工作，但自儿子出生以来，我还真的一次也没有带他到西安去过呢！他年纪虽小，却有了自己的心思。他的那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记得，女儿曾多次在儿子跟前说过我带她去西安玩的事情。还有，好几次我也给儿子说过：“你好好听爷爷奶奶话，爸爸放假了带你去西安玩，去动物园看老虎、狮子、大象、猴子，去海洋馆看海豚、海豹……”还有，好几次我从老家走时，儿子哭闹不止，非要跟我去西安。我说：“你要听话呢，爸爸最近工作很忙，等啥时候有空了，一定和妈妈带你去西安玩，不带你姐姐……”儿子听了这句话立即住声了，我赶紧夺门而出，去村口搭车。

“我到西安没去过！”这句话里潜藏着儿子的一个小小心愿：渴望爸爸和妈妈带他去西安玩。可是眼看着大半年过去了，至今我却没有带儿子去过一次西安！与往常一样，这大半年来，我每月都要回老家一次，二老说孩子经常在他们跟前提起那句话。

暑假快结束时，我又回了一次老家，因为儿子要上幼儿园中班了，得回去给他报名。晚上，我问二老，孩子有没有再说过那句话。父亲说：“经常说呢，咋能不说呢？你在西安上班，她住在镇上新房也不回来，你俩现在闹矛盾，娃想去西安都去不成……”听了这些话，我内心深感愧疚，感觉很对不起儿子，一直没能实现他的心愿。晚上，我和儿子在炕上玩了很长时间，他给我跳舞、唱歌，在我怀里撒娇，显得格外开心。等他玩累了睡着了之后，我悄悄地回了我的房间。

夜深了，我躺在凉席上翻来覆去不能入梦。我侧身向着窗外凝望，夜色深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院墙外梧桐树的枝叶在秋风里瑟瑟作响，田野间传来蟋蟀凄切的叫声……

2013年9月5日于大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