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仔的家（外四首）

打工仔的家（外四首）

远洲（丹凤县）

家是一串钥匙

远离故乡的途中

叮当作响

累时坐下

便被握成思念

闪闪发光的家

使人恍惚看见了两个门环

心上的家

梦里的家

随时便可触摸的钥匙

就是找不到那眼熟悉的锁孔

家啊 此刻我正在把你遥望

日渐西沉 我在心里

把家握紧

费力旋转天空那把铜锁

打工妹

从很深很深的山地

你们闯进这座陌生的城市

打工 以自己小巧玲珑的双手

唯一掏得出的资本是吃苦

夜以继日

田间以外的四季似乎更新鲜

因此你们微笑

拼命地做梦 做工

然后将换得的收入

和许许多多心事

细心地存起来 等到

一个节假日 寄给家人

可梦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踏实

时间也不会像从前那么从容

工钱是用一分一秒计算出来的

汗水泪水也只能往心里涌流

加之一些触不及防的意外

这使你们的心弦绷得很紧

城市的面目远比山村复杂

一个地方打完工

再找另一个地方

至于以后的路怎样走

你们已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

而命运的轨迹

最终还得将你们拉回山地

生儿育女 侍弄农事

那个时候的青春

只能在一张张发黄的照片上

留作纪念

钉鞋的人

在丁字路口

钉鞋的人用钉子

给路人钉鞋

用尼龙线

把许多磨破了的脚印

掌纳在一起

春夏秋冬

他都准时出现在那里

就像安放在面前的补鞋机

三条铁腿

稳稳当当地扎入地面

七十二行

他就乐于此行

从农村来到城市

凭手艺吃饭

用自己的一双手

割 纳 剪 钉 胶

把成千上万双不能行走的鞋子

钉得结结实实的

让那些即将下岗的鞋子

重新上路

钉鞋的人有一副好身板

说话干活犹如铁和铁的碰撞

风吹不倒 雨阻不住

从三个方向看他

他都坐在一堆鞋中

他是被鞋子钉在这个城市

丁字路口上的一处风景

补衣女

在吵闹的人流中

你用乡音给城市补衣

从针线包里抽出的细线

在风中飞舞成七色梦幻

可城市很少有衣服补啊

那些笔挺的先生和鲜艳的小姐

他们的身上不需要补丁

新潮的思想

更容不下你传统的针脚

只有那些远离家门的异乡客

需要缝补一些路途的失落

而他们流浪的衣兜

又能掏出几枚硬币

补衣女 补衣女

还是返回你们的老家去吧

那里有很多破碎的东西

等待着你们去细心地缝补

颤 抖

——给一位打工女公交车司机

颤抖 让女性的柔韧温和

让握紧方向盘的手指

和凝视前方的眼神

让道路和拥挤不堪的城市

一起颤抖 颤抖

让轰鸣的发动机

和匀速行进的车轮 让面颊上

缓缓滚落的汗珠和饱满的

青春心跳

一起颤抖 颤抖

让钢铁般的重负和梦想的酒窝

让劳动的艰辛和光荣

在这蒸笼般的正午

在这条18路的公共汽车上一起颤抖

一个乘客站在她的身后

反光镜折射来的这一刻

啊！生活

让另一个人的心突然揪紧

伴随一阵颠簸

也在一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