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真的不好

长大，真的不好

读小学时，除非有特殊情况，菡菡每天都跟我一起上学、结伴回家。菡菡生性胆怯腼腆，她妈妈放心不下，便嘱托我好好照顾她。尽管我自己也非常懦弱，压根儿难当“护花使者”重任，但我还是愉快地接受了。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小伙伴嘛。

菡菡低我一届。放学了，我照例到她教室门口探了一下，不少同学正围着她，像是在讨论什么。菡菡是班长，不像我，“无官一身轻”。她管的事多，几乎每天都走在最后。见她正忙着，我不敢打扰，独自来到操场上，在花圃旁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一边看连环画一边等菡菡。

不时有三三两两相识不相识的同学打我身边走过，有的人还嘻嘻哈哈朝我指指戳戳。我没理会。我等我的，碍别人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已把一本《宝葫芦的秘密》看完了，菡菡还不出来。喧闹的校园早已冷清下来。回头看看，发现菡菡他们的教室门口有个女同学正看着我。突然，她怪怪一笑，返身跑了进去。我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我站起身走过去，菡菡刚好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来。那几个人见了我，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菡菡，哄的一声全笑了。菡菡红了脸，飞快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嗔怪。一位矮个子女孩高声说：“我们走了。”完了，他们一溜烟跑开远去。

我窘极了，低下头不敢再看菡菡。

我跟在菡菡后面默默走着。菡菡内向沉静，在我面前却向来活泼得无所顾忌。以前一路谈笑风生的我们，今天，好不尴尬。

菡菡终于开口了，她说：“他们老是笑我……以后，在学校里……好不好？”

她没明说“在学校里”怎么样，但我懂，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忽而，我省悟到自己是走在她的背后，又赶忙补上一句：“好的。”

这一天回家的路，感觉特别长。

快到家时，菡菡站定了：“晚饭后你还上我家来做作业。在家我们还是……”说到这里，她又低垂眼帘，“别忘了，我等你。”

没等我作出反应，菡菡已匆匆跑回家去了。

我站在那儿，发愣。半晌。

晚饭后，我没有过去。我知道她会等我。我只能这样。

我仿佛刚从一场美恶莫辨的乱梦中惊醒过来。心神不定。

我感觉到了人生的第一次苦恼：长大，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