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那条小溪

☉董秀英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我记忆中儿时家乡的美景。我的家在余姚丈亭镇平湖村，后靠山，前傍水，上游山峡有一平湖，村子因湖而得名。一条长长的小溪环绕着村庄，溪旁有一株蜡梅。在我的印象中，冬天小溪水面极少会结冰。年幼的我与小伙伴们，在暖和的阳光照耀下，时常坐在小溪旁的岩石上，看着水中鱼儿摇头摆尾地游动，寒风裹挟着丝丝蜡梅香，萦绕在我的鼻尖，深吸一口气，那幽幽的梅花香，沁人心脾。

待到春天，百鸟争鸣，明丽的日光照在小溪上，溪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到了夏季，小溪里的水清澈透明，水里的鱼虾清晰可见，这是我最欢乐的时光。农村里的孩子比城里的娃娃可“狂野”得多，我们会用手掌捧一点小溪水，拍拍胸脯，也顾不得危险，“扑通”一声，蹿进小溪与小伙伴耍水。我最爱的莫过于在水里摸点小鱼小虾拿回家，然后露出得意扬扬的笑脸，等待母亲温柔的夸奖。

不知不觉，稻田里泛起了金黄色，这预示着秋天的到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家乡人脸上的喜悦像是刻进了每一道皱纹中，融进了黝黑的皮肤里。这时的人们，总是不会忘记感谢这一条小溪，因为祖祖辈辈都牢记着“水是生命之源”这个道理。江南水乡最离不开水，水是农民们在劳作时最离不开的资源，它灌溉了这一方土地。

在我的记忆中，小溪上游有一泓大湖，湖水潺潺向下流动。无论是春天的恬静温柔，轻盈流畅，夏天的水光潋滟，碧波荡漾，还是秋天的纯净无瑕，碧绿无痕，冬天的清澈见底，波澜不惊，它都一直静静地、不知疲倦地流淌，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斗转星移，时光流转，近年来经济的飞速发展，带来的不仅是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还有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那条小溪不复清澈：溪水变浅，变混浊，溪面上垃圾漂浮，溪床裸露，鱼虾难觅，人们世代相守的清澈溪流不复存在。男人们不再去小溪中洗澡，女人们不再去溪边浣衣，小溪再也没了往日的生机，像是一潭暮色沉沉的死水。

我多想，我多想再一次拥有那淙淙的溪水，我不止一次地梦见儿时与小溪为伴的好时光。午夜梦回，想起那条小溪时，总是满心失落，我消极地想：也许，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可能真的只能存于梦中了。

2017年2月13日，宁波市政府召开全市剿灭劣Ⅴ类水体暨污水零直排区建设工作动员大会，将排涝水、治污水、保供水、防洪水、抓节水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内容和重点突破的改革项目。市政府拨了一部分款，作为处理劣Ⅴ类水的“治水款”。村里的大队书记，向村民宣传污水治理的相关知识，增强群众参与意识，然后发动村民，落实治水工程，做到专人负责，责任治水。乡亲们行动起来，疏通溪道，清理溪道两岸的乱草杂物，清除溪边的朽木、铁屑、残渣，打捞溪面的塑料瓶、废弃物、枯枝残叶，挖掘溪底的淤泥瓦砾。拓宽溪床，砌筑混凝土溪岸。禁止往溪中乱丢果壳瓜皮，禁止牛畜“到呢”（洗澡）拉便。专人定期负责清理溪面。溪旁还树立了警示牌——“严禁溪内乱丢垃圾，违者罚款”“确保溪流明净清澈畅通，人人有责”等。

父母过世后，我离开生我养我的家乡已多年，今年，我旧地重游，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我环村观赏，村里高楼林立，那么气派。我惬意地沿着那条熟悉的溪流散步，欣喜地发现，溪面拓宽了，溪水清澈了，想起了《与朱元思书》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的文句。溪床两边石块砌铺整齐，溪岸平整干净，小溪又恢复了昔日的模样，溪水是那么明澈，它流进我的心田，滋润了我那干涸的梦。垂柳轻轻地拂着溪面，是那么轻柔，柳梢在水面点出圈圈涟漪，也让我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波纹。这与我儿时的那条溪流，与我梦中的那条溪流，如出一辙。那一刻，透过那清澈见底的溪水，看着游得欢畅的鱼儿，我似乎回到了最美好的童年。

我痴痴地望着恬静的小溪缓缓地流向远方，流向绿油油的农田，滋养着每一棵禾苗。我不由自主地唱起：“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感谢政府的这个好政策，它带来的不仅是环境的改善，更是让我们的村庄能持续发展的能力。小溪不就是代表了乡村的人们持久的生命力和旺盛的活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