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黄鳝

在捕捉黄鳝这方面，二哥是我的师父，他徒手捕捉很有一套。早稻收割后，稻田水面上漂浮着一串串白色的泡沫，二哥用一个手指便能在泡沫处找到洞口，然后手指顺着洞口轻轻地插下去，一会儿就抓出一条黄鳝来了。而我却没那个本事，有时虽然也能找到洞口，但是手指一插下去，黄鳝就逃之夭夭了，留下黏糊糊的烂泥。所以我挺钦佩二哥的，父亲和母亲常夸他能干，也很器重他，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但是，在用诱捕器捕捉黄鳝这方面，我挺自信和自豪的。插下秧苗后，是诱捕黄鳝的最好时机。傍晚放学后，我放下书包，就到村子的各个角落，寻找蚯蚓藏身之处。蚯蚓经常躲藏的地方，如垃圾堆、潮湿处等，早已被我和同伴们挖了个底朝天。暑天泥土干燥，很难找到蚯蚓藏身之处，于是，找蚯蚓就成了一个难题。无奈，只能到原来掘过的地方，再用小锄头翻掘一遍，偶然也有收获，把隐蔽得很深的一条条蚯蚓挖出来。当捉满一小罐头瓶后，就匆匆跑回家，拿出诱捕黄鳝的工具——小竹篓。

那小竹篓有一尺多长，直径约四五厘米，头小身子大，在身子的中间有一个机关，使得黄鳝爬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样的小竹篓是父亲从城里的三市农贸市场买来的。我把挖来的蚯蚓，穿在一根根竹棒上，然后把竹棒放进小竹篓里，再盖上塞头，整齐地码放在草篰篮里。

等到天黑下来时，在夜幕的掩护下，我背着草篰篮悄悄地来到水稻田里，心里喜滋滋的，又怦怦地跳个不停，双脚小心翼翼地踩在田塍上。因为那时田塍上经常盘着毒蛇，一不小心踩在毒蛇上，就会遭咬。那时农村缺医少药，其后果不堪设想。我把草篰篮放在田塍上，双脚踩到稻田的空隙处，将一只只小竹篓放进稻苗之间，再用手按一下，使小竹篓的机关口与水稻田一样平，然后回到田塍上。为了便于记忆，再在田塍上放上一把烂泥，作为标志。一只小竹篓放好后，快速走十几步，然后又在稻田里放上一只小竹篓……等到我的二三十只小竹篓放完后，回到家时已十来点钟。晚上常做梦，梦到一条条黄鳝游向我的小竹篓，里面挤得满满的。有时母亲说我睡眠时脸上还挂着笑，也许正做着美梦哩。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母亲叫醒了我。我两眼蒙眬地背起草篰篮，急急地赶往稻田，怕去迟了，小竹篓被别的同伴发现而顺手牵羊。来到稻田后，寻找昨夜放在田塍上的“标志”，然后轻手轻脚地取回一个个小竹篓，放进草篰篮里。一拿起小竹篓，凭直觉我便知道里面有无黄鳝和黄鳝的多寡，沉甸甸的肯定有大喜。到家后，我拔开小竹篓的塞头，把里面的黄鳝倒出来，一般每只有两三条，或四五条，而拿到沉甸甸的，心里一阵窃喜，好像现在中奖的感觉，果然里面挤满了黄鳝，可惜挤压时间太长，有的已奄奄一息。我又急匆匆地赶到邻村一个养鸭户家中，把捕捉到的黄鳝卖给他。当我拿到一张张诱人的钞票时，想到自己的学费有了着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

捕到的黄鳝，大多用来换钱外，也留其中一部分当菜吃。在我家乡的农村历来有吃黄鳝、石蛙的传统，而吃泥鳅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才兴起的，即使在自然灾害时期，我村中的人也都不吃青蛙、蛇和狗肉。将黄鳝当菜吃，我家有两种做法。一是做成鳝鱼羹，把黄鳝汆熟后切成丝，用咸菜和豆瓣做辅料，或者用夜开花做辅料，然后在做好的黄鳝羹上浇上熟油，而稍富一些的人家则淋上麻油，满屋生香。另一种则是将活黄鳝剪成一段段的，与洋葱红烧。母亲认为红烧吃太浪费，一般做成羹吃。黄鳝肉嫩味鲜，含有丰富的DHA和卵磷脂，它们是构成人体各器官组织细胞膜的主要成分，而且是脑细胞不可缺少的营养，在民间还有“小暑黄鳝赛人参”一说。

至今提到捕捉黄鳝一事，我仍有一种成就感。感谢多情的黄鳝，不仅改善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滋养了从小营养不良的我，还让我有幸能读完初中，成为附近一带的一名“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