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态被那无情的高考淘汰了，负着沉沉的失落感回到他那被高山紧锁着的山村。
这下，村里的同龄人撒下了常玩的扑克，忍痛告别了赌坛，蜂拥到阿态宽敞的卧室，闹嚷嚷要他讲山外的世界，讲牛仔裤超短裙桌球。阿态不拂人意心虽滴血给他们信口胡诌，一室人听了都说：奇了。阿态却面露愧色心内不安。
忘不了，还有人表示关怀问阿态考场得失。“败军的哥儿们，何足言勇。”阿态说得坦然、洒脱，显然已没有了落榜时的失意。
谁料一句“哥儿们”，倒给后生哥们捡了新鲜，左一句右一句彼此叫个不休，连脚下穿梭而过的老鼠也忘不了给它这个光荣称号，简直与人平起平坐了。不知阿态是第几代单传了，反正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顶头上又有个贾母似的奶奶，宠加幸临。阿态俨如褓中之婴，这不，人刚回来，就忙着在邻村李家给他说了门亲事。
别以为宠儿都是窝囊废扶不起的角儿。奶奶和父母亲按照他们的意愿教养了一个知孝知顺言听计从的龙子。读书时阿态放假回来都给老父买烟仔给娘买鞋袜。有回还给老奶奶买了副老花镜。
这一家在村子里是可人意的，不仅家教严明，人识礼义，而且家道小康，自家养的猪年节一杀全部腊下，吃到五六月稻熟谷香。买一次盐吃三四个月，买一回灯油，从初春点到仲夏。从阿态爷爷的曾祖父起，家里就下了规矩，少与买卖这类事打交道。种养得的东西除卖少许换回油盐酱醋之外，其余的留备家用。儿孙不许做买卖，更不许做那买空卖空的贩子。肃然的家规广而盖之成为乡邻风范。
回了家阿态不想再考，老人也不为这折磨自己的心肝。怕他寂寞还从玉米缸里掏出四百块钱，吩咐他买个收录机什么的。
于是，阿态给百里之外的同学芬妞发了信。几天后百里外的芬妞给他回了信。阿态急忙塞上钱起身登程去会芬妞。
隔日他带着十五只猫风尘仆仆打道回府，在榕树下摆卖起来，立即有黄叔苏婶一干人等围上抢猫。卖了五只他又煞手收摊，说其余的留着繁衍后代。刚刚围上的人们只恨娘少生了条腿赶不上，悻悻然问：“阿态，多买些回来不行吗？”“说得是，可我的猫在路上差点被人家抢购一空，这五只是看在乡邻分上才卖呢”。
人圈外的父母，两双老眼睁得铜铃般大，胸臆间充满危机感。如此，李家的婚事还牢靠吗？还有，家里那个老的能受得了吗？
那一天，山村的夜还像往常准时到来，阿态的卧室里照样充盈哥儿们的青春琅语。
次日天亮，十几个哥儿们怀揣阿态昨晚分派的钱，满怀希望到各处寻猫去了。
原载《右江日报》1988年1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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