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楼（一）

春物岂相干？人生只强欢（二）。花犹曾敛夕，酒竟不知寒（三）。异域东风湿，中华上象宽（四）。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五）。

（一）北楼：指桂林城北楼。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朔雪至（严）关辄止，大盛则度至桂林城下，不复南矣。北城旧有楼，曰雪观，所以夸南州也。”作者《桂林》诗亦有“西北有高楼”之句。

（二）二句意谓桂林地处炎方，无鲜明之季节变化，故虽到春天，却无春物和自己相干；处在这种寂寞苦闷中，人生只有强求欢乐以遣愁而已。

（三）叶嘉莹说：“花……应是专指南方所盛产的木槿花而言。……炎方的春日既无万紫千红轮番开放的盛事，所见的唯一属于花的变化的仅有槿花之朝开暮萎而已。……北国中原，每当春来之际，往往余寒犹厉，所以诗人们向来赏花时也要饮酒。……远在炎方，虽欲勉强借饮酒以求强欢，然而却可惜竟全无身外春寒之感，如是则情味全非矣。……不仅写出了炎方的气候，也写出了自己在异域勉强寻欢的一种惆怅无聊的心情。”按：“犹”字似让一步，感情上已显含不足；“竟”则更进一步，表现出强烈的遗憾。虚字表情细腻，开合相应。

（四）异域：指远离中原的边远地区。二字点醒以上二联的描写。中华：这里指中原地区。上象：犹天空。两句说身处荒远的异域，感到东风也含着湿气；遥忆中原，但觉天空无限宽广。“中华”句起下“北望”。

（五）此：毛本作北。两句说，此楼既能北望中原，我自不惜性命而独倚高栏！杨守智评：“结句无限悲凉，不堪多读。”

诗作于大中二年春。当时朝局变化，李党迭败，郑亚地位岌岌可危，诗人已感到很难在桂幕安身，故思归之作特多。诗中极写身处异域的苦闷和对中原的怀想，及苦闷中强欢反增惆怅的心情，读来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和逼仄感。起联突兀而来，直抒“强欢”，结联尽情发泄，不复含蓄，都透露出诗人情绪的愤郁。但颔联写借酒、花以求强欢，却在直致中显出沉郁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