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同年如落花

【原文】

在都，余与金质夫文淳、裘叔度日修居最相近。金棋劣于裘，而偏欲饶裘。金移居，裘以诗贺云：“追趋秘阁两年余，一日何曾赋索居？雪苑对裁新著稿，风帘同校旧抄书。吟筒惠我宁嫌数，棋局饶人实自誉。早有声华传白下，故知名士定无虚。”余作七古一首，中四句云：“我愿同年如春树，枝枝叶叶相依附。不愿同年如落花，鸾漂凤泊飞天涯。”裘读而叹曰：“子才终竟有性情。”呜呼！此皆四十年前事。今裘官至尚书，声施赫奕；而质夫为太守，两遭罪遣，谪戍以死。岂亦如花之飞茵飞溷①，各有前因耶？金死后，余搜其遗诗，了不可得；仅得其《游张园》云：“绿杨门外板桥横，新水如船接岸平。三月春寒花尚浅，一帘烟重雨初成。欹危瘦竹扶衰步，高下疏畦入晚晴。莫便酒阑催晚棹，野怀吾欲与鸥盟。”《偶成》云：“一虫吟到晓，两客淡无言。”

【注释】

①溷（hùn）：厕所。

【译文】

在京都的时候，我和金文淳字质夫、裘日修字叔度住得很近。金文淳的棋技要比裘日修差，却偏偏爱让着裘日修。金文淳后来搬家了，裘日修写诗相贺说：“追趋秘阁两年余，一日何曾赋索居？雪苑对裁新著稿，风帘同校旧抄书。吟筒惠我宁嫌数，棋局饶人实自誉。早有声华传白下，故知名士定无虚。”我也写了七言古诗一首，其中四句是：“我愿同年如春树，枝枝叶叶相依附。不愿同年如落花，鸾漂凤泊飞天涯。”裘日修读了之后感叹说：“袁子才终究还是性情中人啊。”哎！这些都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现在裘日修已经官至尚书，声名显赫；而金质夫也当了太守，两次因为获罪而被迁遣，被贬去戍守边关直到死去。难道这也像落花，有的飞进了草丛中，有的飞到了茅厕之中，都是前世注定的吗？金文淳去世之后，我搜集了他的遗诗，不过几乎没有得到多少；仅得到了他所著的《游张园》一诗：“绿杨门外板桥横，新水如船接岸平。三月春寒花尚浅，一帘烟重雨初成。欹危瘦竹扶衰步，高下疏畦入晚晴。莫便酒阑催晚棹，野怀吾欲与鸥盟。”《偶成》中说：“一虫吟到晓，两客淡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