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更为宽广的天地

更为宽广的天地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急切期待了许久的一天总算到了,丽贝卡正式成为瓦尔汗的一名学生。丽贝卡打算从九月份到圣诞节期间,每天坐车往返,此后最冷的三个月在瓦尔汗住宿。麦斯威尔小姐是缅因州前州长的侄女,也是鲍登大学教授的女儿,在瓦尔汗算是最受瞩目的名人,在她短暂的执教生涯中,与丽贝卡的相遇是最令人愉悦的缘分。

急切期待了许久的一天总算到了,丽贝卡正式成为瓦尔汗的一名学生。对那些在国外经历过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社会文化,或是自由徜徉在名校的知识海洋中的人来说,瓦尔汗真算不上一段了不起的经历,但这对波洛河来说已是很大的进步,就像波洛河对太阳溪农场来说,是很大的进步一样。丽贝卡打算用三年时间完成四年的课程,因为大家都觉得等她到了十七岁,已算是成熟的年纪,应该自力更生,贴补家中小孩子的学费。她苦恼着如何顺利完成这个目标的时候,其他一些女孩子在思考谋划着如何能混过这四年,毕业的时候知道的东西不比刚入学时多。这看上去像是一个困难的,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事实上,这可以完成,并且已经在不起眼的瓦尔汗之外的学校中成功实现过了。

丽贝卡打算从九月份到圣诞节期间,每天坐车往返,此后最冷的三个月在瓦尔汗住宿。爱玛·简的爸妈一直认为在埃奇伍德高中(离波洛河只有三英里远)读个一两年,对他们女儿来说已经够了,这个程度的文化熏陶足够她进入社会了,况且也是她的脑子能承受的程度。爱玛·简一直以来都衷心认同这个观点,要说她最讨厌不过的一件事,非读书上课莫属。在她眼中,每本书都十分糟糕,她可以亲眼看着世界上的图书馆都沉入海洋深处,却还能欢快无忧地吃晚餐,但是当她被送去埃奇伍德,而丽贝卡去了瓦尔汗之后,就另当别论了。她忍受了一个礼拜——整整七天远离她最爱的伙伴,只能在傍晚的时候看到她,那也正是两人忙于功课的时间。周日的时候有机会和她爸爸商量这件事,可是他异常顽固。他不相信教育,并且认为她早已学得够多了。他把自己的农场租出去,举家搬到波洛河生活的时候,从没想过永远做一个“铁匠”,只是暂时做回老本行,等到爱玛·简上完学,可以帮她妈妈照看奶牛场为止。又过了一个星期。爱玛·简因为愿望没得到满足,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说话也有气无力,唉声叹气的。她脸上的健康气色消退了,(在饭桌上的)胃口也日渐变小,现在基本上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妈妈悲伤地提起珀金斯家族早衰的传统,她自己一直担心爱玛·简的肤色太白皙美丽了,不是健康的肤色,还暗示别的父亲会为有一个有上进心的女儿而感到骄傲,愿意为她创造最好的环境,说起她自己每天去埃奇伍德,身体受不住,珀金斯先生得雇一个男孩子专门护送爱玛·简,最后说像爱玛·简一般对学习抱有极大热情的女孩子,要是违背她的意愿的话,感觉十分罪恶。

珀金斯先生忍了好几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每日的情绪、消化能力和胃口都受到了极大影响。他向这躲不过去的结果低下头认输了,爱玛·简可乐坏了,像是刚被释放,得到自由的囚犯一般,飞奔向她挚友家。她的勇气也未因此消退,要进入瓦尔汗学院,她必须得参加几场测试,测试非常恐怖,却丝毫没有挫败她的勇气。她只通过了两门测试,其他五门要在预科班补修完成,但她兴高采烈地进了预科班,她打算让教育的清泉从她的精神世界轻盈划过,在她可以控制的情况下,让它不要弄湿自己的领地。不可否认,爱玛·简并不聪明,但她是一个坚定不移、忠诚不二的人,事实上这些无私奉献,忠贞的天赋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才能,有时候可能同算术能力或是语言天分一样有价值。

瓦尔汗是个美丽的乡村小镇,宽阔的街道两旁长着茂密的枫树和榆树。镇上有一个药剂师、一个铁匠、一个水管工,几家不同种类的商铺,两座教堂,许多寄宿公寓。所有活动都围绕神学院和专科学校展开。这些高等学校和其他同类学校差不太多,不过要看正好当上校长的人是个有权势有魄力的,还是恰相反的,两者对学校的效率影响极大。

聚集在这里求学的男生女生来自五湖四海,从出生、地位,到贫富程度,各不相同。虽然有可能发生诸多愚蠢又鲁莽的行为,但出人意料的是,基本上没有类似情况发生。大三大四的学生之间,很多人会结伴乘坐火车往返学校,有些男生走山路的时候会帮女生提沉重的大部头书,有时候行事我行我素,较为早熟的姑娘们,也会做些愚蠢的事情,赫尔达·梅泽夫即是其中之一。她对爱玛·简和丽贝卡挺友善的,不过时间久了,大家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她长得十分漂亮,一头浓密的红棕色秀发,脸上有两三点很小的雀斑,她总是喜欢提及这些雀斑,这样的话,大家想要发现它们的存在就不得不注意到她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和卷翘有神的睫毛。她的眼中带笑,身材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丰腴,大家一致认为她具有独特的魅力。波洛河没什么帅哥,所以她打算充分利用她在瓦尔汗的四年时间,好好享受。她眼中愉悦的事就是身边有一群源源不断涌上来主动为她拿东西的追求者,大庭广众之下,动静越大越好,互相不停地调笑嬉戏,兴奋快活地聊天,看着他们的调皮样,眉来眼去的,更加觉得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她习惯于找那些没她受欢迎的女孩子,倾诉自己的战绩,哀叹那些因她而起的纷争和破坏。她坚称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她像新生的羊羔一般纯洁。这种事情分分钟就能弄垮一段普通的友谊,没多久,丽贝卡和爱玛·简就坐在往返波洛河的火车一端,赫尔达·梅泽夫则和她的追求者们坐在另一端。有时候,这种关系妙不可言,比如一个叫蒙特·克里斯多的年轻人,每周五都会花三十美分买一张往返车票,从瓦尔汗到波洛河,只为一路上能靠近些赫尔达·梅泽夫。当然,有时候周围没什么不错的对象,只剩下火车上卖爆米花和花生米的小哥,在这种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小哥会顶替上来。

丽贝卡还保持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懵懂状态,男孩子就只是好同学,仅此而已。她喜欢和他们一起在教室里朗诵,感觉好了许多,她一心沉浸在理想之中,对粗俗又与年龄不符的调情完全不感兴趣。至今她遇到过的男孩子都未能唤醒她的好奇心,她习惯性地对其他更有意思的事物产生好奇心。赫尔达感兴趣的校园少女浪漫爱情,充斥着太多老掉牙的情节,就算美梦飞入她敏感的少女心中,这些也绝不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在瓦尔汗各科老师中,影响丽贝卡最深的是埃米莉·麦斯威尔小姐,她教英语文学和写作。麦斯威尔小姐是缅因州前州长的侄女,也是鲍登大学教授的女儿,在瓦尔汗算是最受瞩目的名人,在她短暂的执教生涯中,与丽贝卡的相遇是最令人愉悦的缘分。两人的相识算得上一拍即合,没有任何犹豫和试探,丽贝卡的心就像箭头飞向靶心一般,初次见面就为她倾倒,她的思想在遇到比她更有学识的人那一瞬间,升腾起最为持久的敬意。据说麦斯威尔小姐很会“写”,这个词儿根据语调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不是讲一个人写字好看,不管是斯宾塞草书体或是其他,而是说她的写作曾经印刷出版过。

“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她很会写。”赫尔达在第一天清晨祷告时偷偷告诉丽贝卡,当时所有老师都坐在第一排,威风凛凛,“她很能写,我觉得她挺高冷的。”

看上去,没人掌握百分之百肯定的信息,可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不过据说至少有一个人,曾经亲眼在一本杂志中见到过麦斯威尔小姐的文章。因为她的巨大成就,丽贝卡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缩,不敢见她,不过丽贝卡眼中对她的钦佩之情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这是别的学生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天生就缺乏一双具有灵性的眼睛。麦斯威尔小姐总能见到一双热切的黑眸,追随着她,当她讲了些特别精彩的东西的时候,她就会自然望向第二排角落的地方,寻求肯定和赞同的反应,她总能在这个敏感又稚嫩的脸上看到她心中希冀的所有情感表达。有一天,在课上讨论第一篇文章的时候,她要求每个新生选一篇去年写的作文,她好评估每个人的水平,心里有个底,好知道自己要教的学生资质如何。丽贝卡磨蹭在其他人后面,腼腆地走到老师桌子前。

“麦斯威尔小姐,我没带写好的作文到学校,不过等我周五回家的时候可以找一篇。我把它们都放在阁楼的盒子里。”

“盒子是不是还小心翼翼地用粉色和蓝色的绸带绑好了呀?”麦斯威尔小姐开玩笑道。

“没有,”丽贝卡坚定地摇着头否认道,“我想要用绸带,其他姑娘这么绑的,非常好看,不过我故意用了细麻绳,还有一篇关于孤独的文章我只用了一根老旧的鞋带,主要是想表达我对它的真实看法。”

“孤独!”麦斯威尔小姐耸了耸眉毛,笑着惊叹道,“这是你自己选的主题吗?”

“不是,迪尔伯恩小姐认为我们年纪太小,还不能找到很好的主题。”

“还有哪些主题?”

“炉边沉思、士兵格兰特、费尼尔司·泰勒·巴纳姆生平回顾、掩埋的城市,我就记得这些了。我写得都不好,没法拿给你看,不过麦斯威尔小姐,诗歌我写起来更容易,也写得更好。”

“诗歌!”她高声地惊叹道,“迪尔伯恩小姐要求你们写诗歌吗?”

“啊,没有要求,我在老家农场的时候就一直写诗。我可以把写好的拿来给你看吗?写得不是很好。”

丽贝卡拿着一本空白本子,里面夹了她情感迸发时写下的诗歌,放在麦斯威尔小姐房门前,她本来希望自己可以被叫进去,这样就有机会和她单独聊聊,不过是佣人开的门,她只好留下本子,失望而归。几天后,她看到麦斯威尔小姐桌子上放着她黑色封面的本子,顿时明白一直害怕面对的评论要来了,课后她毫不意外地被老师留了下来。教室里很安静,红色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有几片还从打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带着这个季节的第一声问候。麦斯威尔小姐走过来,坐到丽贝卡身边。

“你觉得自己写得好吗?”她一边把诗歌还给她,一边问道。

“不算太好,”丽贝卡坦诚道,“不过我很难自己做出准确的评价。珀金斯家和科布家的人总是称赞我写得好,不过当后来科布夫人告诉我,她觉得我的诗比朗费罗更好的时候,我就担心这些赞美名不副实了,因为我很清楚,我不可能比他写得更好。”

这真实坦诚的回答更让麦斯威尔小姐坚定了她对丽贝卡的想法,她是个可以接受批评,并且从中获益成长的姑娘。

“我的孩子啊,”她微笑着说道,“你的朋友们错了,你是对的,根据诗歌特定的标准来看,你写的这些都挺差劲的。”

“那我只能放弃成为一名作家的全部希望了!”丽贝卡哀叹道,她此刻仿佛正在品尝着毒芹的苦果,不知道能不能将眼中的泪水憋回去,不在她面前哭出来。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麦斯威尔小姐打断道,“虽然你写的这些算不上诗歌,但在某些方面,它们很有潜力。你在押韵或韵律上几乎从来不出错,这说明你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力,用诗人的话来说,就是对‘形式的感知’。等你长大些,有更多的人生经历之后——事实上,我相信,等你真正有想要表达的东西的时候,你会写出非常好的诗句。丽贝卡,优秀的诗歌需要知识和视野,需要经历和想象力。你虽然还不具备前三项,但我认为最后一项你已经有所接触了。”

“那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尝试写诗歌了,就算是自娱自乐也不行?”

“你当然可以啊,它只会帮助你写出更好的文章。我们现在来讲讲第一篇作文。我会让所有新生写一封信,描述一下这个小镇,和自己的校园生活。”

“第一人称必须是我自己吗?”丽贝卡问道。

“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写信的话,写一封丽贝卡·兰德尔给她在太阳溪农场的姐姐汉娜的信,或是给住在波洛河砖房子的简姨妈的信,感觉很无趣和愚蠢,如果我可以假装自己是另一个女孩子,写信给一个能完全理解我的人,我能写得更好。”

“很好的想法,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麦斯威尔小姐说道,“你准备假装自己是谁呢?”

“我很喜欢女继承人,”丽贝卡沉思着说道,“当然了,我从来没见过她们,但是女继承人身上总会发生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尤其是长着金发的那些。我的女继承人不会像灰姑娘里邪恶的姐妹们一般虚荣和傲慢,她既高贵又慷慨。她放弃波士顿的名校来这里读书,因为她想看看她父亲还没有成功之前,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她父亲已经去世了,她有一个监护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当然他年纪有些大,有时候也会很安静、严肃,不过他开心的时候,十分幽默风趣,伊芙琳就不会怕他。没错,女主人公的名字叫伊芙琳·阿伯克龙比,监护人叫阿当·拉德先生。”

“你认识拉德先生?”麦斯威尔小姐惊讶地问道。

“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丽贝卡高兴地答道,“你也认识他吗?”

“哎呀,没错,他是这些学校的受托人,常常会来这里。如果我再让你‘假设’下去,你就要把整封信的内容告诉我了,之后再看就没有惊喜了。”

丽贝卡对麦斯威尔小姐的看法我们已经知道,至于老师对这个学生的想法,可以从这封两三个月之后的信中窥得一二。

瓦尔汗,十二月一日

亲爱的父亲大人,你最清楚不过了,我从来对教书育人没什么兴趣。有时候,我的任务是要将知识硬塞进这些自命不凡又没能力的年轻男生和女生脑子里,这更让我十分沮丧。越是愚蠢的人,越是无法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如果我教的是地理或者数学的话,我相信,我会更有成就感,因为这些学科依靠勤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在文学和写作中,需要的则是头脑、鉴赏力和想象力!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我不停地艰苦工作着,撬开一个又一个的贝壳,却从没找到过一颗珍珠。这学期,我无需用蛮力开贝壳,就偶遇一颗难得的珍珠,你能想象到我心中如何狂喜吗?是一颗黑珍珠,不过她的皮肤如绸缎般光滑,充满光泽!她的名字叫丽贝卡,长得和家中《圣经》里讲得井边的瑞贝卡有一些相像,她的头发和眼睛很黑,有些像意大利或是西班牙血统。她的出身一般,没有继承到任何财富。她没有显赫的家族,没有金钱,没有名牌学校的教育,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但是大自然出于私心,为她破例,她说:

我将这孩子带在身边照顾,

她将完全属于我,而我会抚育,

让她成为我心中的爱恋。

上帝保佑华兹华斯!他是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的天才!在这之前,珍珠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大名!想象一下,对着班上的学生,念他的《露西》,等你结束的时候,看到一个十四岁大的小姑娘,嘴唇因为巨大的愉悦而颤动,眼中包含着理解的泪水!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也经历过这种挫败吧,将可爱的种子播撒在石头地上、沙子里、水中或者泥土里(有时候也会碰到这种情况),就算有东西因此成长起来,也会是一些可怜的、病歪歪的植物。想象一下我心中的喜悦,找到了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好不容易在温暖又肥沃的土地上,播下希望的种子,确信等天气好了,必然会长出叶子、花骨朵和果实!我希望自己别太心急,迫切要求一个结果!我不适合当老师,像我一样对愚蠢嗤之以鼻的人,都不适合当老师。我的小珍珠用优雅的语言,写着关于乡村生活的短小诗句,应该叫打油诗,不管怎样,她总能想办法在其中用一句话,一个想法,一个画面,告诉你她虽没意识到,但她知道这个秘密,再见。等哪个周五,我会带丽贝卡回家,让你和妈妈亲眼见一见她。

爱你的女儿
埃米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