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你一道题

一

人生太多的考试，读书时在考，不读书时其实也在考。这不，小张大学毕业了，考完最后一科拿到大学文凭了，以为再不用考试了吧，结果不然，去找工作时，公司告诉他，要面试。……得，还得考！

小张在大学里有些怯考试，因为他的学业成绩确实不咋地。但找工作时的面试，他却丝毫不担心。他明白一个道理，现在是商业时代，商业需要的其实不是学业，而是智慧，说白了，只要会算计，就有用武之地，前程锦绣。而小张呢，恰恰就是这种人，算计是他特有的本事，脑瓜子活，鬼点子层出不穷。这不，他的同学都盯上了这家条件很好的合资企业，都乌泱泱地跑去报名，最后能过五关斩六将挤进面试的不还只有他？没办法，这就是实力。

最后的面试定在明天上午，他知道，那少不得又是一场惨烈的拼杀，他得养精蓄锐，备足精神。所以，天一黑，他就早早地睡了。这一觉睡得可沉，迷迷糊糊呢，猛地就听到有人喊：“小张，你面试的时间到了。”他吓得赶紧睁开眼，可不是，天大亮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爬起来就往要面试的公司跑。

被挑中来做最后面试的人并不多，拢共也才十几个人，他因为来得最迟，所以排在最后。他冷眼旁观，这些竞争者走进面试室时无不自信满满，但从面试室走出来，却又无不垂头丧气，他心里就明白，这面试，非比寻常，有难度。

终于轮到他了。他走进去，就看到，面试官是个腆着肚子的大胖子。胖子见了他，也不多话，开口就说：“考你一道题。”说着话走到墙边，墙边立着两只非常漂亮的大花瓶，他指着花瓶说：“这两只花瓶，每只售价750元，你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卖掉我指定的那一只。”

一个小时卖一只花瓶？这也算不得难事。小张还没来得及发笑，就见胖子提起脚来，“咣当”一声，将其中一只花瓶踢了个粉碎，然后指着满地的花瓶碎片，说：“你就卖这一只！”

小张一下子蒙了：“你是说，将这些碎片，卖出花瓶的价格来？还要在一小时内成交？”

“当然。”胖子傲慢地点头，“卖花瓶谁不会？碎片当花瓶卖才是本事。”

小张终于明白，为什么前面那些面试的从这里走出去时都垂头丧气，这根本就是完不成的任务嘛。谁会花一只花瓶的价格，来买一堆碎片儿玩？除非人家的脑袋进水了。

他皱着眉头想啊想，试探地问：“我可不可以叫我爸妈来买？”

面试官一愣，当即竖起了大拇指：“坑自己的老子娘？你够毒，我欣赏！”但话锋一转，接着说：“这道题有个前提，得凭本事卖，不能打亲情牌，叫人来帮忙吃亏不算数。”

这就没辙了。但，慢！小张是什么人，他脑子里多的是鬼点子，他由面试官的一个“坑”字就想到了点子，不动声色，问：“这式样的花瓶有没有客户订货？”

“有。”

“你们有送货员吗？”

“有。”

这不就得了？小张立即将地面上的那些碎片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放在一个装花瓶的纸箱里，再将纸箱封起来。然后，他亲自去挑送货员，找了一个鞋子上有鞋带的，叫来了。他从胖子那里要来订货单，随便找了一个客户，指给送货员看：“将这只花瓶，送给这个客户。”趁送货员在单子上签字的时候，他装着整理那只箱子，将送货员一只脚上的鞋带拉开了，踩在了自己的脚下。送货员签完字抱起箱子就走，“咣当”一声摔了个嘴啃泥，箱子滚出老远。

“天啊，你摔碎了一只750元的花瓶！”小张装模作样地跑过去，打开了箱子。望着一箱子的陶瓷碎片，送货员傻眼了，按照公司规定，他得全额赔偿。他捂着脸，一脸痛苦：“我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送货员可怜巴巴地在赔偿单上签了字，哭丧着脸走了。胖子考官这才竖起大拇指，说：“不错，才27分钟就完成任务，你是唯一一个过关的人，我们聘你了。不过，你知道我这是考你的什么吗？”

“考我转嫁风险的能力。”小张解释，“当公司遭受打击的时候，我们要将风险转嫁给别人，利益永远留给我们自己的公司。”

胖子考官喜不自禁，直拍小张的肩膀：“小伙子脑瓜子灵光，好好干，我们会重用你的。”

二

小张在公司里的确得到了重用，一来就在市场部当上了策划员。他策划了很多营销活动，都相当成功，为公司创造了不少财富。才半年时间，他当上了主管。又过了半年，他当上了市场部经理。再过半年，他当上了公司副总。他的职位像坐直升飞机一样，一个劲儿地往高了拔，待遇也就水涨船高，一个劲儿地往上升。

在副总的位置上，他只干了一年，就不干了。他不能让自己的聪明才智光帮别人挣钱，要挣得为自己挣。他辞了职，自己开了一家文体用品公司，公司就设在一家篮球俱乐部的旁边。打工两年半的时间，他已经积攒下了几十万，正好可以做启动资金。

文体用品市场的竞争没有其他行业竞争激烈，钱好挣，这是他早就看准了的。再加上他的鬼点子层出不穷，一连串的营销活动策划得风生水起，不但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还大大提高了公司的知名度，他的公司很快站稳脚跟，并迅速壮大起来。才几年的工夫，他就成了资产好几千万的大老板。

小张的公司大了，员工多了，他也累了。他觉得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白痴，既不懂营销又不懂策划，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这让他既愤怒又悲哀，挣钱的目的是为了享受，自己却只有劳神费力的命没有享受的命，怎么就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聪明能干的员工，来让自己省省心呢？

他动了请个聪明人来帮衬自己的念头，就像当年自己打工时帮那家公司赚了那么多财富一样。于是，“高薪请高人”的广告打了出去。可别说，高薪的吸引力就是大，来应聘的人乌泱泱的，可真多。小张亲自主持面试，他是越面试越失望，到最后，几乎绝望了：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笨蛋的世界，他愣是找不到一个能与自己相媲美的人。

当瘦不拉叽的阿达走进面试室时，小张已经彻底灰心丧气了。他对找到能帮衬自己的人已不抱什么希望，他只是无精打采地完成自己的程序，面无表情地说：“考你一道题。我们公司隔壁是一家篮球俱乐部你知道吧？昨天我已经卖给他们一百只篮球了，你今天能不能再利用篮球，从他们那里赚回300元钱呢？”

问这个问题时，小张已经猜得到阿达的答案，因为所有来面试的人都是这几种回答：“天啊，他们已经有一百只篮球了，还会要篮球？他们脑子坏了吗？”“篮球俱乐部的人是不是靠啃篮球当午饭的？不然，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小张以为阿达也会有类似的回答，不料，瘦不拉叽的阿达嘴一咧，乐了：“就考这么一道题？这也忒简单了吧。”

“简单？”小张不由眼前一亮，来了精神，“你能行？”

“行不行您瞧着吧。给我一只篮球。”

“一只篮球你就能赚300元钱？”小张不得不对这个瘦子刮目相看了。

阿达笑了：“这只篮球我最终还要还给公司。靠卖东西赚钱算什么本事？你们不是要招高人吗？高人卖的是概念，可不是货物。”

小张兴奋起来，是不是老天在帮我？我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他问：“除了球你还需要什么？”

“当然还需要一张海报了。海报的内容我写给你，你让广告部帮我制作一下。”他“刷刷刷”很快写了几行字，递过来。小张接过看时，写的是：“为答谢篮球俱乐部一直以来对本公司的惠顾，特专为篮球俱乐部成员开设一次有奖游戏活动，凡转动篮球，并在双手无名指上来回颠动十次，最终还能保持篮球在无名指上转动者，奖励现金50元。”

小张本来以为找到了一只千里马，一看纸条上的字，满腔热望顿时化为乌有了。通篇没看到钱从哪里赚，这完全就是个亏钱的活动。要知道，篮球俱乐部的人，吃的就是篮球这碗饭，这一点转球的小把戏，太小儿科了。

小张虽然心中失望，但这毕竟是面试，没到最后结果，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派人制作了海报，贴到隔壁的篮球俱乐部里去。这阿达呢，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公司里找了个长沙发，躺下来呼呼地睡了一觉。

俱乐部那边早已沸腾了，几十名球员围在海报边叽叽喳喳，等着一显身手，等着领奖。这时，阿达才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篮球去了。球员们都要求表演，阿达挑中了那个最为兴奋的，讲了一番规则，让对方试，对方将球立在无名指上，转动起来，然后往另一直手的无名指上颠动，一连颠了6次，都成功了，但到了第7次，无名指没能立住，球掉了下来。

“我再来一次！”球员不甘心失败，捡起了球。但阿达适时地制止了：“不行。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一次机会？你的规则上不是那样写的呀，我偏要再来一次！这小儿科的玩意我都搞不来，我丢不起这个人！”打球的有几个不是脾气冲动的人？他一定要试第二次。

阿达让步了：“活动的解释权归我们公司，我再重申一次，每人只有一次免费争取奖励的机会，要试第二次，得交钱，重试一次，交5元。不然，你无限制地玩下去，我们公司还不光奖励你们就奖得破产了？”

“中！不就5块钱吗？”球员扔下5元钱，又开始了第二次。这一次，颠到了第8下，球碰到别的手指了，立即改变方向，掉了下来。又是失败。

其他球员都喝起倒彩来：“这么简单的转球、颠球都不会，你还当什么球员哟？一边去一边去，别碍着老子领奖金。”喝得这球员颜面扫地，更加犟上了：“我偏要玩！老子还没有这么不堪！”结果，那个球员一口气扔下了80元钱，没有一次成功的，最后还是被人们硬拽了下去。

四个小时后，阿达将一叠钱交到小张的手里，小张数一数，865元，接近自己规定的数额的三倍了。阿达说：“你要给足时间，别说钱了，我连那些球员的裤子都帮你赚过来。你没看他们那副德行，一个个气急败坏，涨红着脸，嚷嚷着还要玩下去呢，就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游戏，又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怎么就没人能成功呢？”

“这就是商业活动，要让顾客看起来有很大的便宜可占，其实是往我们手里砸钱。这小小的游戏，其实暗藏了两个玄机：第一，人最难单独竖起的手指就是无名指，他们平时练转球和颠球，都是用其他的手指，很少用无名指的，用两个无名指的，就更少了。第二，他们单独练习时，可能达得到我的要求，但人一多，一起哄，再加上自己一兴奋一激动，想要将自己平时的水平百分之百地发挥出来是不可能的。这就像球员平时练投篮，几乎能做到百发百中，一上场比赛，你看看，投篮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七十，那就了不得了。所以，这看起来最最简单的游戏，实际上是最最难以完成的。商业活动亦是如此，便宜放在表面，玄机藏在里面，还要研究顾客的心理……”

小张彻底叹服了，人才呀，真正的人才，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了阿达的手：“阿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你给我当助手，不！当副总！我求贤若渴啊，终于等到你了！”

三

人才就是人才，阿达一来就扛起了重担，而且一上任就一连策划了几个大手笔的营销活动，让公司大赚特赚。小张高兴啊，有这样的人才帮衬自己，自己的公司是如虎添翼啊。他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好好歇一歇享受享受了。

小张逐步放手，让阿达管理公司，阿达呢，既争气又尽责，将公司管理得有条不紊，公司更加显露出勃勃生机来。小张是真放了心，现在是好好享受的时候了，于是，驾着豪车四处出游，泡温泉、洗桑拿，出入高级酒店，花天酒地，灯红酒绿。他觉得，这才是一个老板该有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但时间一长，小张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公司交由阿达打理的这两年，公司业绩比原来好许多，可公司的利润怎么没有多少增长呢？他开始对阿达有些怀疑，于是查公司的账目，但阿达确实是能人，账面做得漂漂亮亮，毫无漏洞，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他这边还没查出阿达的问题，那边，阿达已经辞职了，就在离他的公司不远的地方，也开了一家文体用品公司。阿达的公司一开张，小张公司的老客户都倒到阿达那边去了，阿达的公司红红火火，小张的公司逐渐生意惨淡。

这个阿达是半点职业道德都不讲，辞职后开相同的公司与过去的老板进行同业竞争，这本来就违反职场规则，他居然还将小张公司里的客户都挖了过去。小张气呀，去找阿达理论，指责对方太卑鄙，阿达呢，冷冷一笑，说：“咱俩彼此彼此吧。经商嘛，还能讲高尚不成？你自己不也是坑蒙拐骗过来的，还有权指责我吗？想当初，你之所以招聘我，不还是看我有与你相同的资质吗？既然这样，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的后果啊。咱们玩的，不就是个算计？”

小张那个气呀，恨不得掐死他。

谈判未果，竞争还在继续。而阿达的鬼点子无疑比小张还多，他不断地策划促销活动，来挤兑小张。小张的公司眼看就经营不下去了，这时候，阿达反过头来找小张来了，他想买下小张的公司。

小张快气疯了，当初引狼入室啊，落得如今要被狼吃掉的结局。他不甘心。要想保住自己的公司，看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阿达死掉！他想下手了，但是，阿达显然有所提防，请了好几个保镖，一出门就前呼后拥，小张找不到机会。

小张是铁了心要除掉阿达了，自己下不了手，他决定，请杀手。

费尽周折，小张终于打听到，有个冷面杀手，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很少失手过，于是，他决定请他了。

杀手来了。小张一见，顿时大失所望，这人邋里邋遢，说话还有点结巴。这样的人完全像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请这样的人杀人，不说办不成事，只怕到时将自己也牵扯进去。他不相信，问：“你杀过人？”

“是，是……的。”

“可我怎么觉得，你连一只鸡都杀不了呢？”

“我，我……不喜欢……废话，杀人……不用说的，用……干的。”

可不是，一个结巴，当然不愿多说话。但小张不放心呀，道：“可我让你杀的人可难对付，他有很多保镖呢，整天围在他身边，你很难下手。”

“你，你……想……怎么办吧？”

“我想考考你。”

“我，我……说过，我，我……不喜欢……废话。”杀手有些不耐烦了。

“不废话也行，你可以比画给我看。我的钱不能白扔，我得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小张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周围，他看到了身后那只陶瓷的招财猫，他走了过去，说：“如果它就是你要杀的人，但我是保镖，你瞧，我时时刻刻护在它的周围，你怎么下手？”

他用身子挡住了招财猫，面对着结巴杀手。

杀手满眼的不耐烦：“我……说过，不……废话。”

“我也跟你说过，不废话也行，你可以比画给我看。”小张坚持。

“我，我不愿……比画？”

“那怎么行？我总得要考考你。我的钱不能白……”小张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杀手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来，那速度快得像是闪电，他几乎瞄都没瞄，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小张身后的招财猫顿时“咣当”一声，碎了。

“好枪……法。”小张说完这三个字，就倒了下去，他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原来，子弹是穿透自己的身体，才打中招财猫的。他愣住了，骂：“你他妈的……居然……”

结巴杀手气恼地将枪揣进腰间，嘟囔：“我……说过，我不愿……比画。在保镖这、这样护着的……情况下，唯、唯一的途径，就、就是子弹穿过保镖，打、打中目标啊，哪、哪个杀手……都、都懂……这个道理。就你……笨……猪似的。”

小张将刚才没问完的话又接着问完了：“你他妈的居然照我开枪？”但是杀手没理他，拿过桌子上他准备好的佣金，转身就往外走。小张气愤地在后面跟着，大声斥责：“老子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老子要你打的是招财猫，你他妈的居然先用子弹打穿我，你这算什么狗屁方法？”但杀手还是不搭腔，眼看就要走出门去。他气得伸手去抓住他的肩膀，想拉住他，但很奇怪，他的手就像空气，怎么也用不上力，也抓不住杀手，眼睁睁地看着杀手走了。

他愣住了，回头往办公室一看，更是吓了一跳，地上躺着一个人，胸口全是血，那张脸好熟悉。他认了出来，天啊，那不就是自己吗？

他吓坏了，不停地问自己：“死的那人是我，可是，我又是谁呢？”他这样问着自己的时候，人已经飘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飘飘忽忽地往门外去。

四

小张，不，准确说是小张的魂魄。他的魂魄就这样飘飘忽忽地出了城，过了郊外的山岗，一直往不知道什么地方飘去。他想抓住建筑物，抓住树木，赖着不走。但，没有用，身不由己呀，他停不下来。

他拼命挣扎，就在这时，从他的身后又飘来一个魂魄，对方一见他，叫了起来：“张老板，哈哈，你也死了啊。”小张定睛一看，是阿达！可见，那个该死的杀手拿了钱还是做了实事，送阿达陪自己来了。小张高兴啊，当即也骂开了：“老子是死了，但你他妈的不也陪老子来了吗？”

两个人素有宿怨，这一路上骂骂咧咧，争吵不休。正争着，小张发现，在他身前没几步远的地方，又有一个魂魄，这魂魄可胖了，腆着个大肚子，脖子上还系着一根绳子。小张眼尖，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不就是自己当初面试时的那个考官吗？他怎么也来了，而且还早自己一步？

小张问胖子考官是怎么回事，胖子考官叹了一口气：“经济危机啦，我的公司倒闭了。”

小张愣住了：“你不是善于转嫁风险吗？你没将风险转嫁给别的公司？”

胖子考官哭丧着脸，说：“倒霉就倒霉在这转嫁上。要是不转嫁，我的公司虽然受了损失，但还不至于倒闭，结果转嫁风险时遇到个高手，没转嫁成反而入了人家的套，加速了我公司的倒闭，我只得上吊啦。”

在胖子考官说话的时候，三个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他们定睛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阴阳交界的地方。在阴阳交界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长着翅膀的天使，一个是长着牛头的魔鬼。这里像是楼梯的拐角，天使的身后，是一连串的台阶，直伸到云端里去了，不用说，那是通往天堂的；在魔鬼的身后，也有一连串的台阶，却是通向地下的，深不可测，不用说，那是通往地狱的。

天使看到他们三人，笑眯眯地说：“欢迎来到阴阳界。你们曾经选择了你们的人生，现在，你们的人生结束了，该是你们的灵魂做出选择了，是上天堂？”魔鬼立即接口问：“还是下地狱？”

三个人异口同声：“当然是上天堂了。”

“那好。考你们一道题，答对了，跟我走这边。”天使指了指身后通往云端的台阶。她的话音刚落，魔鬼抖了抖手中的锁链，接口说：“答错了，就跟我走这边。”不用魔鬼指，三个人也知道那是通向哪里的，三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天使这才指着台阶的接头处让他们三人看，只见那里放着一件晶莹剔透的瓷器，是一只巨大的杯子，杯子里盛满了金光灿灿的金币。天使说：“很简单的一道题，你们看到了什么？”

胖子考官眼放绿光，脱口而出：“金子啊，全是金灿灿的金子！”

他的话音刚落，魔鬼抖着手中的锁链扑了过来，骂：“你这个被金子迷了心窍的家伙，眼里就只有金子？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说话间已将胖子锁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胖子便像个肉球，沿着台阶滚下地狱去。

小张和阿达看得不寒而栗，都吓坏了。天使走了过来，柔声问：“接下来谁答？”

“他！”“他！”小张和阿达同时推让起来，到底是阿达太瘦，敌不过小张，被小张推到了前面，阿达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问题了，金子当然不能再说了，他战战兢兢地说：“我，我看到了，杯子。”

天使略微等待了一会儿，问：“回答完了？”

“答，答完了。”

魔鬼哈哈大笑，又扑了过来：“哈哈，恭喜你，答错了，你也是我的了。”不用说，阿达也被踹下地狱里去了。

轮到小张了，小张胆战心惊，金子不对，杯子也不对，那就只有两样一起说了，本来眼前就只有这两样东西嘛。他说：“我看到，杯子盛着金子。”

天使也略微等待了一会儿，问：“回答完了？”

小张不敢说了，偷眼去看魔鬼，只见魔鬼笑眯眯地在整理手中的锁链，那个高兴劲儿呀，甭问，他也答错了。他是什么人，脑子活得很呢，立即脑子飞转起来，阿达答“杯子”的时候，天使等了一会儿，无疑，杯子的答案有点靠谱，自己答“杯子盛着金子”的时候，天使也等了一会儿，无疑，自己的答案也有点儿靠谱。那么，问题可能就在杯子上。一念到此，他恍然大悟：“是杯具！网络上都说，杯具就是‘悲剧’，答案应该是悲剧。对，金子是悲剧！”

天使失望地摇了摇头，魔鬼早已扑了上来，就往他的手上戴锁链，一边戴一边骂：“还悲剧呢，你答出这个答案才真正是悲剧，跟我走吧！”

小张不甘啊，嚷起来：“我不服，你们说，什么是正确答案？”

天使叹了一口气，对魔鬼说：“他能认识到金子是悲剧已经很不错了。你说过，答错的人下辈子就让他们变猪，我看，这人还可教，你就别让他变猪了，再考察考察吧。”说完，她面对小张，道：“其实，金子不是悲剧，贪婪才是悲剧，杀人不能怪卖刀的对不对？”

小张叫起来：“可这里没有贪婪啊，只有杯子和金子！”

天使再次叹了一口气：“我刚才说的不是答案，而是教给你一些道理。至于答案嘛，你知道这是什么杯子吗？瓷杯！答案应该是慈悲可盛金。你们这些不懂慈悲的人，是永远看不到这一点的。”

五

小张在地狱里经历了刀剐油炸十八般酷刑之后，他总算可以转世投胎了。

他知道，胖子考官和阿达已经铁定了下辈子投胎做猪了，他因为天使有过交代，可以先考察考察，所以，牛头魔鬼让他去考核处接受考试，以确定他下辈子做什么。

又是考试？小张现在都有些怕了，但不得不去。在考核处，许多魂魄挤在那里排队，他也夹在中间。

但奇怪的是，马面考官并没有出题考大家，而是发给每人200元钱，让大家走进一条长长的通道里去。马面考官说，大家可以用手中的钱买自己中意的下辈子，买开了哪扇门，就走进哪扇门去。

小张拿着200元钱，随着众魂魄走进通道里去，奇怪的是，整个通道并没见到一扇门，倒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向他们讨钱，一个穿着倒还体面的妇女走过来，向他讨那200元钱，小张哪里舍得，这钱是他用来买投生门的，他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倒是有个魂魄好心，当即就将自己手中的钱递了过去，那妇女一接过钱，人就不见了，幻化成一扇门，那个魂魄走了进去，门立即就关上了，门上隐隐约约有四个字：“殷实人家”。小张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讨钱的就是投生门啊。

他并不后悔，不就是个殷实人家么？他要做，就要做富豪家的孩子。

他继续往前走，又过来一个人向他讨钱，他一看就直皱眉头，是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的就像是个叫花子，衣衫褴褛且肮脏，他立即骂起来：“滚一边去！你以为我会跟你去做叫花子？想得美！”

他一路往前走，一心要挑一个衣着光鲜非富即贵的人，但很遗憾，这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一副穷鬼相，就没有一个让他中意的，想想还是第一个碰到的殷实人家条件好些，却永远错失了。他不甘心，谁向他讨钱他都不给，他一定要挑个好的，好的出身可以轻松大半辈子呢。

他走啊走，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200元钱还攥在手里，而且，再也没人向他讨钱了。前面再无去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时，他的脚下裂开一道口子，接着，就“咚”的一声掉了下去。

他一落地，就听一个妇女惊喜地叫起来：“老公，你瞧，又下了一个，又是200元钱呢！”

小张一愣，200元钱？难道自己的钱掉了？他赶紧往自己的手上瞧，这一瞧，吓得他“呜呜呜”地叫起来，他哪里有手，他看到的是蹄子。

就听一个男人说：“不错，这只小猪虽然没有第一只胖，但比瘦不拉叽的第二只强些，一出手，确实值200元钱。”

小猪？小张吓得四周打量，他一眼就看到了胖子考官和阿达，他俩现在已变成了小猪，就待在自己的身边，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头顶，是一只大母猪的屁股，又一只小猪从母猪的身体里冒出头来。

天啊！自己还是投胎成小猪了？小张吓得大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六

小张坐起来睁眼一瞧，天已大亮，自己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坐在床上。他赶紧揉揉双眼，睁大眼睛看自己的手和脚，哈哈，不是蹄子，是真的人手和人脚。他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恍惚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幸好是梦！小张直抚自己的胸口，抬眼看墙上的钟时，时针正指向9点，正是那家公司约定他面试的时间。他吓得一骨碌跳下床，就往外跑。

到了公司，十多位来面试的早在那里排队了，他排在了最后面。前面那些应聘的，进面试室时都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一旦从面试室里走出来，个个垂头丧气。这情景怎么跟梦中那么相似？小张恍恍惚惚的。

终于轮到他了，他走进面试室一看，人吓得差点儿栽了一个跟头，这个面试官好熟悉，胖胖的，腆着个大肚子，这不就是梦中的那个面试官吗，后来变成胖猪的那一个。

面试官见他进来，笑吟吟地说：“考你一道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也叫考题吗？哪见过面试问这个的？小张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完全恍惚了。

考官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考你一道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猪！”小张完全糊涂了，他又坠进梦境里去了。

哪知道考官一下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跨前一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恭喜你，答对了，我确实姓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这么一道考题吗？我的公司要招一名情报人员，就是去专门打听我的竞争对手的内部资料。在考试以前，我的身份从来没有公开过，谁也不知道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所以，所有来应聘的人都不知道我是谁。只有你，好样的，知道我姓什么，说明你打听过，不仅仅打听过，还花过功夫。好样的，你有搞情报的才能，我们就聘请你了。”

小张吓得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他最终还是在这家公司上班了，做的是收集竞争对手内部情报的工作。但他收集到的东西一次也没告诉老板过，他恍惚有些明白，经商不能靠坑蒙拐骗了，那个梦，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某种警示呢。他聪明，他有鬼点子，但是，他不敢乱用。他怕梦境会成为现实，他害怕自己会真的变成一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