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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山观虎斗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公共租界被武装占领以后,原本趾高气扬的洋人统统“吃瘪”,报界甚至还透露出这样一条震撼人心的新闻来:日军正在上海建造八座集中营,专门用于关押这些所谓的“敌侨”。段红莲认为,米呆子的斯狄尔牌牙膏现在的售价是三角,而前一阵的宣传攻势中,艾斯特牌牙膏的定价是三角二分,由于差距不大,所以相安无事。上海共有三处跑狗场:公共租界的“明园”、“申园”及法租界的“逸园”。逸园的正式名称叫“法商赛跑会”。

段家的生意一直不是太好,但也绝不算差。

肥皂业务一头,产品中规中矩,赢利细水长流,而且已经不知不觉脱离了大旗公司的控制。

现在的大旗公司,已经不是自顾不暇,而是树倒猢狲散了。

公共租界被武装占领以后,原本趾高气扬的洋人统统“吃瘪”,报界甚至还透露出这样一条震撼人心的新闻来:日军正在上海建造八座集中营,专门用于关押这些所谓的“敌侨”。

消息传出,欧美人士人心惶惶,机灵点的开始滑脚跑路,据说,现在一张驶往欧洲的船票,黑市价格已经翻了十倍。欧美企业关的关、停的停,风声鹤唳之中,大旗公司也不例外,中高层雇员跑了个精光,还有谁顾得上跟米东杰、跟段家兄妹纠缠不清。

段家的牙膏车间已经建成,广告科长陈羽生先生一手炒作的、子虚乌有的艾斯特牌牙膏已经家喻户晓,能不能“帮人讨到老婆”尚不得而知,这句口号本身确实已经深入人心,惹得批发商们老是追着问产品到底什么时候上市。

段令康总说,快了、快了。

确实快了,设备的安装调试已经完成,原材料也已采购到位,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三天之内,第一批产品就能灌装出来。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洪云甫来加盟,多少显得有点多余。

但是,洪云甫对振兴社了解最深,米东杰的软肋到底在哪里,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点颇有价值。

而且,洪云甫还带来了见面礼

段令康在酒楼中设宴为洪云甫“接风”,两下里说着说着,聊起了艾斯特牌牙膏正式上市后的定价问题。

段红莲认为,米呆子的斯狄尔牌牙膏现在的售价是三角,而前一阵的宣传攻势中,艾斯特牌牙膏的定价是三角二分,由于差距不大,所以相安无事。但是,这一价位不能随便再跌,否则必然引起又一波价格战,这样利润越来越少,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总之一句话,既要出气,又要赚钱,两手都要抓。

“这就对啦,”段令康哈哈大笑,很高兴妹子终于明白了事理,“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赚钱得放在第一位!”

“可是,终究比米呆子贵了二分,只怕还是不好卖啊。”段红莲有些担忧。

“呵呵,我有办法,”洪云甫得意洋洋地说道,“目前的价格是他低,可我还想让他走得更低。”

“什么意思?”段令康不明白。“你有办法让米呆子降价?”

“哼,我没有办法让他的价格降下来,可我有办法把他的价格拉下来!”洪云甫冷笑一声。

“拉下来?”段红莲也觉得纳闷。

这就是洪云甫的见面礼。

洪云甫建议,从明天开始,派人冒充批发商去找米东杰进货,大量吃进斯狄尔牌牙膏,然后贴上血本,低价抛发给各个零售店,把他的价格一下子拉到二角五分。

“这办法不错,米呆子不肯下水,咱们背后推他一把,也让他听一声扑通。”段红莲眉开眼笑地欢叫道。

“办法倒是个办法,是能把米呆子揍疼,”段令康皱着眉头掂量道,“可这办法只能损人,不能利己啊。你想,他跌到二角五分,我们却还吊在三角二分的位置,差距不是更大了?想想看,能有什么好结果?”

“别急,我这是连环计,还有第二步呢。”洪云甫得意地吃了口菜。

“哦,洗耳恭听。”段令康给洪云甫倒满酒。

“据我所知,上海滩上马上就要开工两家软管生产厂,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使坏了,”洪云甫一脸的坏笑,“其中一家是日化行业的龙头老大惠梦石,另一家是狼外婆,日本人柴田。这惠梦石我没打过交道,先抛开不谈,这柴田我还算熟,咱们可以利用他俩做点文章。”

“惠梦石听说过,柴田是谁?”段家兄妹异口同声地问道。

洪云甫简单介绍了一下柴田的来历、背景,以及之前与米东杰的关系,当然也重点强调了柴田最近力邀米东杰充任挂牌总经理一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俩人之间最初虽有“师生之谊”,但现在已经不大客气,用句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渐生龃龉”。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段红莲问。

“你想啊,日本人的肚量能有多大,这回失了面子,而且一系列产业都跟米呆子冲碰,肯定巴不得看他的好看。”洪云甫像军师一样手指点来点去。“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到柴田那里去定一批软管,记住,是米呆子的斯狄尔牌,让柴田偷偷制版仿印,然后我们拿回来灌装。”

“你的意思,是故意灌装有毛病的膏体,推向市场砸米呆子的牌子?”段令康眼珠一转,马上明白过来。“不过,现在跟日本人打交道不太合适,别一不留神招点祸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那就先去找惠梦石,”洪云甫想想也有道理,“惠梦石在牙膏上跟米呆子也有过节,上次在商标问题上已经过了一招,同行是冤家嘛。”

“这办法好,让米呆子的斯狄尔牌低价低质,名声臭掉、烂掉,再想翻身就难喽。”段红莲拍手欢笑。“可膏体怎么做手脚呢?我们的配方是买设备的时候洋行提供的,应该属于通用配方。”

“这就不用你担心啦,”洪云甫眨眨眼,“别忘了,我和你哥都是正儿八经学化学出身,这点猫腻还不是小菜一碟?”

“呵呵,只需随便减少或者增加某种成份,马上就见颜色,”段令康也笑了起来,“牙膏这玩意儿,比肥皂难伺候得多。”

“可不是,米呆子刚开始的时候也遇到过问题,具体什么毛病我没太关心,反正那阵子米呆子也被搞得焦头烂额。”洪云甫翻着眼竭力回忆,终于有了印象,一拍桌子叫道:“对了,那毛病好像叫气胀。”

“气胀?”段家兄妹再一次异口同声。

气胀!

梦魇一样的气胀,像曹操一样说到就到。

段家的配方是从提供设备的洋行手里得到的,跟米东杰当初遇到的情况一样,同样是一份只适合铅锡软管的老配方,所以毛病也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段家没有海伦那样的智囊。

看着第一批产品就出洋相,段红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会儿骂段令康水平不济,一会儿埋怨洪云甫为什么当初不留意米呆子的解决方案

两个男人只好躲进实验室做实验,可方向不对头,再加上想不到原因竟又那么简单,光顾着在成份上动脑筋,最后越搞越复杂,瞎捣鼓了半天却越弄越糟糕。

怎么办呢,难道去求米呆子帮忙?

洪云甫初来乍到,尚未建功立业就先遇到一道高坎,心里已经有点慌乱,再看段红莲成天怒气冲冲的,也不敢久在其身边转悠,所以白天总是呆在实验室里忙碌,将各类成份颠来倒去地增加、减少,一次次地修改配方。

白天忙一点无所谓,可到了晚上,总得有点安排吧?

现在跟段红莲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未婚妻,照规矩隔三岔五总得花前月下一次吧,否则各规各的未免不像话。

“红莲,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洪云甫开始时还鼓起勇气提出建议。

“不太想去。”段红莲没有兴致。

“气胀的事情得慢慢解决,光着急也不是个办法。”洪云甫安慰道。

“你当然不急!”段红莲不假思索地冒出这么一句。

洪云甫心里很清楚,就冲这句话,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骨子里,段红莲一直没把自己当成自家人看待。

洪云甫告诉自己:别看段红莲现在一提起米东杰就恨得牙痒痒,其实这正好说明米东杰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无可替代,自己这个不尴不尬的角色简直有点像可怜的替死鬼,也就是说,这娘们胸中那颗冰凉的心,永远也不可能温暖起来。

“出去散散心吧。”洪云甫还在作努力。

“散什么心?大冬天北风呼啸的,路上又到处都是日本兵,没事出什么门?”段红莲冷着脸抢白道。

天天忙碌确实也太累,得,乐得早点回住处睡觉。

以前跟段红莲接触不多,光觉得其美艳动人,没感觉出真正的脾气到底是啥样?这一阵日日相处,马上就感觉出沉重的压力来了。段红莲身上那股扑鼻而来的泼辣劲,那种无处不在的尖锐感,实在令人有点难以招架,她要骂你,根本不会关心周围人多人少、用话是重是轻、说得是对是错,永远就像一挺机关枪那样扫完再说。

这样的女人,通常是不适合用来做老婆的。

不过先不说做老婆、不做老婆的问题,现在既然是寄人篱下,还能有啥过高的要求呢?所以说,常言说得好,男人不能靠别人,更不能靠女人,得靠自己。想来想去,唯一的机会似乎还是在赌场里头。

脚底一痒,洪云甫跳上了去往逸园的电车。

洪云甫最近看上了,也迷上了跑狗。

上海共有三处跑狗场:公共租界的“明园”、“申园”及法租界的“逸园”。日军进占公共租界,明园和申园寿终正寝,唯剩逸园一枝独秀

逸园的正式名称叫“法商赛跑会”。占地一百余亩,红砖外墙之内建有钢筋水泥建筑几十幢,除六条圆形跑道和看台、包厢外,还建有足球场、小型高尔夫球场、网球场、拳击台、摔跤台,并附设舞厅、酒吧、餐厅等等,规模之大堪称远东第一。逸园的赛狗是产自澳大利亚的格力犬,其形如豹,全力奔跑起来时速可达七十公里。

玩家参赌的方法有点类似押宝。狗笼外标有狗名和号码,你看中哪条就买某号的狗票,面值一元至五元,其中有独赢、双独赢、位赢、联位赢之别。开赛时,以电兔绕场一周作诱饵,六扇狗笼门同时掀起,狗们如离弦之箭冲出追赶,以最先到达者为优胜,持有该号狗票的赌客便成赢家,由于场面刺激,逸园每晚总能吸引数千赌客投注。

洪云甫觉得,去赌场玩牌九、轮盘、骰子、梭哈之类,除了运气之外,对赌艺也有一定要求,而且庄家出千的可能性太大,自己输得那么惨,应该好好“反思”。现在看来,只有赌狗,才是最简单,也是最公平的形式。

手上还有五千模样的现金,要是运气好点,翻本翻到二万,没错,不用多,就二万,老子马上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去开一家肥皂厂——做别的没把握,做肥皂真是绰绰有余,无论生产还是销售,全都熟门熟路,不出二年,起码也是小老板一个。到时候,去他妈的段红莲吧……

气胀的毛病不解决,段红莲看谁都不顺眼。

机器停工,工人放假,这样拖下去,银行的贷款怎么还?

洪云甫几乎是天天被骂,但通常情况下,骂着骂着又会骂到“混蛋米呆子”头上去,似乎是米东杰存心让她吃的药。

那么,现在只有把气撒到米呆子的头上去,尽快搞来软管,将那些该死的膏体灌进去后推向市场——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不是出主意说能搞来米呆子的软管吗?”段红莲催了洪云甫好几次。“怎么光说不动呢?”

没有办法,洪云甫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惠梦石。

来到爱多亚路上的那座五层楼前,坐着电梯上到顶层,得到的待遇和米东杰上次来时完全一样。

“实在抱歉,董事长商务繁忙,没有预约的话无法会见。”接待小姐彬彬有礼地拒绝道。

“请小姐再次转达,我是来帮助惠先生打败竞争对手的!”洪云甫干脆把实话说了出来。“你可以对他提起一个人的名字,米东杰。”

惠梦石同意接见,洪云甫忐忑不安地走入宽大明亮的办公室。

“请坐。”惠梦石脸无表情。“有事请直说。”

“惠先生,我想订购一批牙膏用的大号软管。”洪云甫说道。

“这事你直接找软管厂的负责人就可以了,何必来此?”惠梦石冷淡地问道。

“因为……这事和米东杰有关,”洪云甫开始吞吞吐吐,“我想订的不是白管,而是印制好的斯狄尔牌成品。”

“你是什么人?”惠梦石警觉起来。“米东杰不是自己拥有软管生产线?”

洪云甫只得老老实实地作自我介绍——米东杰以前的伙伴,现在的竞争对头——以及仿冒的斯狄尔牌牙膏究竟用来做什么。

“不可能!”惠梦石断然拒绝。

“为什么?”洪云甫问道。“据我所知,米东杰是先生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上次的商标事件,先生似乎已经先发制人出击,这次……”

“洪先生,请你注意用词,”惠梦石极不客气地打断洪云甫,“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请不要作出任何对本公司不利的推断,否则将不得不负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你所说的所谓商标事件,不妨直接去找米先生了解,听听他对此事的评价。”

“唉,我的本意是为惠先生提供帮助。”洪云甫知道,惠梦石和米东杰之间肯定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谅解。

“恕我直言,我们并不需要。”惠梦石傲气十足地说。

“那么,惠先生是否知道一个名叫柴田的日本人呢?”洪云甫还不死心。

“当然知道,此人可能具有政治和军事背景,最近动作很大,开设了一系列的工厂,特别是颇具规模的甘油提炼厂,显然具有一定的军事意义,”惠梦石有些警觉,“你提此人什么意思?”

“此人是米东杰的化学启蒙老师,俩人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相当密切的关系,近来又多有合作,惠先生不得不防啊。”洪云甫开始煽风点火。

“和我有什么关系?”惠梦石不以为然。

“据我所知,米东杰自上次商标事件吃亏之后始终耿耿于怀,已决定放弃独立开设软管厂的计划,改为与柴田搭档合作生产,甚至总经理的职位都由米东杰来出任,”洪云甫开始信口胡诌,“这样,惠先生作为他们唯一的竞争对手,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无所谓。”惠梦石十分自信。

“米东杰最近在拼命扩张,大有替代先生的位置,成为日化行业托拉斯之意。”洪云甫又点了一把火。

这话倒没瞎说,米东杰最近确实雄心勃勃,欲将振兴社最终打造为在欧美流行已久的新型“集团型公司”,为此也作出了一些尝试,比如,在繁华地段自建一所大楼,就像惠梦石一样成立一家总公司,将财会、推销、运输、宣传、实验室、医务室等部门全部集中起来再分配使用,这样比各厂各备一套部门要合理、节省得多。

惠梦石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米东杰确实已放弃生产软管的计划,改为生产搪瓷,没想到,转向是假,与日本人狼狈为奸是真。上次匆匆一见,只以为米东杰这个年轻人宽厚、磊落,谁知竟是缓兵之计,背地里依然心存芥蒂。日本人在中国办企业,为了消除民众和客户的敌意和抗拒心理,拉一个中国人出面的办法屡见不鲜,各地都有这类现象,米东杰既有一定的名望,又与柴田有师生之谊,确是不二之选。那么,米东杰现在有了后台,报那一箭之仇的时机完全成熟。年轻人野心不小,居然还想与自己争夺日化行业的第一把金交椅,这一点不可容忍……这个姓洪的年轻人,本是振兴社的左右臂膀,现在与米东杰反目,说出来的这些话,恐怕还是具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无非就是商业竞争嘛,我这辈子经历得还少?”惠梦石的傲气并无消减。

“米东杰的招术可不简单,绝不可能是常规的降价之类,”洪云甫恰到好处地嘎然而止,“我也是一番好意,惠先生还是当心点吧。”

“谢谢你的好意,本公司无意,也不会卷入这些人事漩涡,”惠梦石站起身来,做出一付送客的姿态,“所以,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刚才的话,最好当作你没说过,我没听过。秘书,送客。”

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洪云甫只得悻悻地下楼。

可是,回去怎么交差呢?就这么回去,非被段红莲骂死不可。

只有再去找柴田。

现在光知道柴田在虹口开办了一系列的酸碱厂、软管厂、甘油厂,但具体人在什么地方并不清楚,只能碰运气找找看了。

柴田上次来肥皂厂拜访米东杰时曾留下过一张名片,上面有个联系地址在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号。洪云甫坐上电车,顺脚前往虹口。

现在去日界,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电车线路停运,连黄包车都不大肯去,洪云甫乘电车到达终点站后,只得步行进入狄思威路。

狄思威路俗称东洋街,路边随处可见沙包和障碍物,马路中央走来走去的全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洪云甫找到一百二十号,只见其处似乎不像是工厂的模样,敞开的大门外,并无任何标识。

走进大门,洪云甫吓了一跳,只见大院里像兵营一样停放着几辆模样怪异的铁甲车,旁边甚至还有几门笨重的山炮,来回走动的,全是身穿制服的日军士兵——难道走错地方了?

洪云甫刚想退出,一名持枪士兵拦住了去路,嘴里叽里咕噜,表情满含敌意。

“我找柴田,柴田。”洪云甫慌忙一边比划一边解释。

持枪士兵没听懂,依然哇啦哇啦大叫。

“洪先生,是来找我的吧?”一所楼房的门里走出一个身穿和服的男子冲着洪云甫叫喊道。

洪云甫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柴田,大概刚才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被吵闹声引了出来。

柴田用日语向士兵解释了一句,将洪云甫请进了小楼。

进得门来,是一间宽敞得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无非是办公桌、电话、沙发之类,丝毫没有工厂的气息。

“这是新华化学工业公司的办事处,工厂并不在这里。”柴田看出了洪云甫的疑惑,笑呵呵地解释道。

“难怪。”洪云甫没敢问院子里为什么全是士兵。

“是米先生叫洪先生到这里来的?”柴田又问。

“不是,”洪云甫摇摇头,“我现在已经离开振兴社了。”

“哦,为什么呢?”柴田看上去极有兴趣。

一位秘书模样的男子端上茶来,洪云甫喝了口茶水,说起了自己和米东杰闹矛盾,故此愤而离职一事,当然,隐去了具体的细节,只说米东杰妒贤嫉能、过河拆桥,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所以现在借软管一事行移花接木的妙计,不过是给其一个教训——柴田微笑着倾听,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么说,洪先生现在是在为段家兄妹的艾斯特公司效力?”听到最后,柴田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洪云甫点头承认。

“这件事让我非常为难啊,”柴田拉长调门像在自言自语,“似乎不合适,也不应该掺和在里边。对不起,洪先生,我没法帮你。顺便说一句,如果洪先生本人愿意来敝公司屈就,我将非常欢迎。”

洪云甫有点失望,但又没想到柴田居然希望自己为他的公司效力——当然,这事不能答应,哪里都能去,就是这里不能来,没见院子外面走来走去的全是士兵,天晓得这个所谓的“新华公司”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不肯帮忙,不见得是因为念及与米东杰的旧情,而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习性而已,看来需要稍微刺激一下。

“我刚才去找过惠梦石,已经被他拒绝过一次啦,”洪云甫装出无奈的样子感叹道,自然而然地提及惠梦石,“他的软管生产线已经开工,据说生意非常好,订单多得来不及做。”

“哦?”柴田明显对此感兴趣。“我们新华公司的软管生产线也快投产了,一星期后产品就能面市。”

“这么一来,你们两家可能就要展开竞争了,”洪云甫貌似轻描淡写般提了一句,“依我看,首先应该体现在价格方面。”

“何以见得?”柴田忙问。

“我们艾斯特公司已经接到报价,大号软管的价格为三分五厘,而且还是印好的价格,白管肯定更便宜,”洪云甫信口开河帮惠梦石降下价来,“价格确实不错,我们艾斯特公司已经订货,而且他们还承诺,只要你们公司降价,他们将立即降到相同的水平。”

“真有此事?”柴田的脸色沉了下来。“三分五厘,这么低?”

“这是他们的推销员亲口承诺的。”洪云甫言之凿凿。

柴田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开了步。

洪云甫心中暗喜,没想到如此简单的手段,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竟然也能撼动精明、沉稳的柴田。说到底,柴田以前也算知识分子,经商的经验并不丰富。

“惠梦石毕竟是日化行业的前辈,树大根深,影响深远,新华公司恐怕难以匹敌啊。”洪云甫知道,现在应该添上一把火。“新华公司的名字虽然起得很好,听上去像是一家中国公司,可时间长了,恐怕难免走漏风声。”

“嗯,洪先生十分聪明,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办事处设在这里,门口连牌子都没有的原因。”柴田连连点头。“洪先生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再三恳求米先生挂名新华公司的总经理一职?”

“我当然明白。”洪云甫点点头。

“我需要的是人选是在日化行业中具有良好的口碑和人望,本身也有强大的经济实体做支撑,”柴田振振有词地说道,“所以,米先生是最好的人选。”

洪云甫默然,很遗憾自己不够格,不入人家的法眼。

“洪先生,我决定帮你。”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柴田突然说道。“这批软管我来印制,价格只需三分。”

“哦?”洪云甫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柴田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条件?”洪云甫直庆幸回去不用被段红莲骂了。

“你必须对外宣称,这批软管是惠梦石帮你印制的,与新华公司毫无关系。”柴田严肃地说道。

洪云甫马上明白过来,柴田这是借机先发制人,用这批软管嫁祸给惠梦石,让米东杰与惠梦石结下仇隙——可叹米东杰虽有先见之明,自行退出软管行业并坐山观虎斗,可最后柴田与惠梦石过招,米东杰还是被不深不浅咬了一口,这样的结局,真太妙了!

“一言为定。”洪云甫简直是心满意足。

“光有软管还不行吧?”柴田突然想了起来。“外包装怎么解决?”

“找印刷厂去印制。”洪云甫答道。

“这样吧,我一位朋友的印刷厂就在狄思威路上,全新的海德堡印刷机。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柴田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名片,“就在附近,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洪云甫连连致谢,没想到这件稍微有点棘手的事情也一块儿解决了。

告别了柴田,洪云甫拿着名片顺路来到印刷厂,事情办得十分顺当。名片上的那位日本人十分客气,让洪云甫尽快提供样品,保证三天内交货,价格可在行价上再打八折。

不错,水已经够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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