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的相思

夜，悄悄地来临，无风，闷热，街市的灯影闪烁着喧嚣与繁华。轻轻抬头，天空漆黑，寻不着星月的影子。

斜倚栏杆，心事无来由地散落一地，明了夜的黑，暗了情的伤，酥软了几许温柔的情绪，若落英轻轻地飘飞，怕惊起思念的涟漪。

电话忽然响起，是兰儿，说是老朋友们在老地方欢聚。

“老朋友”是平日里情趣相投的好姐妹，“老地方”是一个临江的酒吧，这酒吧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海棠晓月。朋友们都喜欢这儿清雅的格调，温润的情趣，浪漫的氛围。总觉得在这儿会偶遇海棠花开，喃喃地嗅着空气里流动的芬芳，轻揽晓风残月，品一杯香茗，或，浅酌几口红酒，微醉而不迷失。

穿上淡蓝色的长裙，轻散秀发，提上白色的小包，匆匆忙忙就出门了。其实，自己并不喜欢酒吧这种喧嚣的场合，每次去也只是静坐。兰儿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了解我的生活状态。她说不允许我一个人老闷在家里胡思乱想，独揽孤寂。

来到酒吧，朋友们早已如约而至，围坐桌前。桌的中间，有一半圆形的笼，里面燃着红色的残烛，这是酒吧最具特色的亮点，每一张桌子都是如此。

朋友们欢呼着我的到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后，便纷纷滑入舞池。

灯影摇曳，烛光点点，音乐飘浮，空气里流淌着无尽的暧昧和缠绵，舞池里的男女，忘情地陶醉。

斜倚沙发，微闭双眸，享受着喧哗中心灵的静寂，熟悉的旋律，把某些久违的记忆拉了回来，某段往事在如水的夜色里流淌。

我们的相识缘于一场舞会。

一个周末，穿上洁白的长裙，披着秀发。兰儿带上我去舞厅约会她新认识的男朋友阿伟，你陪阿伟一同到来。音乐缓缓响起，兰儿他们滑入舞池，你绅士地请我。我几乎没有跳过舞，紧张得要命，面红耳赤，你傻傻的却浑然不觉，还以为我是“舞林高手”呢，轻轻地揽着我，把我拉入舞池。你拥着我在舞池里旋转，我不合节拍地跟着，跳舞时东跛、西跛的，踩了多少脚，无以数计。

一曲下来，仓皇地逃回寝室。

兰儿回来就质问：“林儿，不招呼就跑了，干吗呢？跳舞的感觉咋样呀？”

我没好气地说：“倒霉死了，第一次跳舞就遇着一个跛子。”

“跛子？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

我把和你跳舞的情景娓娓道来。还没等我说完，兰儿早已笑得前俯后仰，说不出话，好久才喘过气来，捏着我的鼻子说：“傻林儿，你太可爱了，什么跛子，人家是跳的探戈。”

“探戈？”我一脸茫茫然。寝室的同学早已是笑得泪流满面。

这个“笑话”成了我们生命中的经典，每每相聚时说起，都要笑上好一阵子，充盈着无尽的欢愉，直到现在想起，还禁不住溢出笑来。

曾经的往事，在记忆里回旋，随着轻缓的音乐，漫过来，漫过去，像一片潮湿的海水，在潮起潮落里，似了无痕迹，却挥之不去，终心伤成结。

轻啜红酒，浅涩、微甜，若品味一段往事，搅一抹尘缘，切一块愁绪。让人在某种恍惚里生出隐隐的惆怅，那些无法安放的感伤，在酒水里肆意地沸腾。

“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无尽的相思，纠缠在幽幽的旋律里。泪，悄悄地滑落，一滴，又一滴，溶入杯里。轻摇，重品，已不是当初的味道，弥漫着浅浅的香，淡淡的伤，微微的痛，绵绵的情绪，一如过往的你。

蓦然回望。曾经清纯、长发飘逸、爱做梦的少女，恍惚一瞬间便没入了光阴里，觅不着青春的痕迹。于是，在静寂的夜里，涂抹着“人成各，今非昨”的字句。某些折叠的记忆，在时光里沉积，于开合间各自散去。偶尔，不经意触碰，凝结成寂寞的相思，风儿只轻轻一掠，便随季节，翻成雨恨云愁。

兰儿跳舞累了，陪我静坐，悠悠地吸着烟。弹出一只，点燃，放在我的嘴里，递过一张纸巾，“别逞强了，抽吧，想哭就哭出来！”我轻轻地点头，唇角扬起一丝微涩的浅笑。

烟雾在空气里飘浮，摇曳着你模糊的身影，染透了山野百合花的秘密，忧伤的气息弥漫开来，如影随形。想起多年前，你抽烟时，我总喜欢傻傻地看着你。你说，傻瓜，有什么好看的。我窃笑不语。其实，你有所不知，我好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眸子，吐出的烟圈儿散发着淡淡的男人味道。

也许，醉过，方知酒烈；爱过，才知情浓。而抽烟，点的是烟，抽的是寂寞，燃的是相思，烧的是疼痛。

当初的相识，成了生命里一段深藏着的疼痛的回忆。思悠悠，恨悠悠，新仇旧恨，剪不断理还乱，支离破碎的过往，再也拼凑不起当初的美好。而某些片断，一直在风中行走，某个时候的重现，缝补着岁月的疼痛与苍白。

记得有人说，相识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偶然变成必然，是我们相爱的释然，也是生命里的劫难。而你，注定是我今生的劫难，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在时光里远去，那些浅浅淡淡的点滴，若一根藤蔓，在全身的脉络里攀缘，把零落的记忆，纠葛成一个网，每每怀想，如饮一杯浓烈的酒，让人在沉醉中痛彻心扉。

凌晨，曲终人散，走出酒吧，怅然回望，恍惚如梦。酒，温软了情绪，醉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