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节选）

布朗宁夫人

1

我想起，当年希腊的诗人曾经歌咏：

年复一年，那良辰在殷切的盼望中

翩然降临，各自带一份礼物

分送给世人——年老或是年少。

当我这么想，感叹着诗人的古调，

穿过我泪眼所逐渐展开的幻觉，

我看见，那欢乐的岁月、哀伤的岁月——

我自己的年华，把一片片黑影接连着

掠过我的身。紧接着，我就觉察

（我哭了）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

在移动，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发，

往后拉，还有一声吆喝（我只是在挣扎）：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死。”我答话。

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不是死，是爱！”

25

亲爱的，年复一年，我怀着一颗

沉重的心，直到我瞧见了你的面影。

一个个忧伤已相继剥夺了我所有的

欢欣——像一串轻贴在胸前的珍珠，

在跳舞的当儿，给一颗跳动的心儿

逐一地拨弄。希望随即转成了

漫长的失望，纵使上帝的厚恩，

也没法从那凄凉的人世举起来

我这颗沉甸甸的心。可是你，

你当真命令我捧着它，投到

你伟大深沉的跟前！它立即往下沉，

就像堕落是它的本性；而你的心，

立即紧跟着，贴在它上面，挡在

那照临的星辰和未完功的命运间。

（方平译）

［诗人简介］布朗宁夫人，原名伊丽莎白·布朗宁（1806－1861），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受人尊敬的诗人之一。15岁时不幸骑马跌损了脊椎，从此下肢瘫痪达24年。在她39岁那年，结识小她六岁的诗人罗伯特·勃朗宁，她那充满哀怨的生命从此打开了新的一章，并且开始写作十四行体爱情诗，以《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为名出版。她的作品对艾米丽·狄金森、爱伦·坡等人均产生过影响。

赏　析

在答应了罗伯特·布朗宁的求婚以后的一年左右时间内，白朗宁夫人写下了一组十四行诗，1850年出版，名为《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共43首。之所以叫“葡萄牙人”，只是因为白朗宁夫人曾写过关于一对葡萄牙爱人的抒情诗，白朗宁很爱这诗，里面的男主人公常把妻子叫做“我的小葡萄牙人”。1856年，诗集出第三版，白朗宁夫人进行了文字上的修改，并将另一首题为《将来与过去》的十四行诗，移到组诗里来成为第42首诗，此后，诗集共有44首诗作，成为定本。这里选录了其中第1首和第25首。

两首诗写的都是诗人自己对罗伯特·布朗宁深挚的爱。第一首通过古希腊诗人的吟咏而将罗伯特的爱视为良辰给殷切期盼的人带来的礼物。其中的妙处是一个“黑影”的隐喻。黑影追逐着忧伤的诗人自己，然而当黑影揪住了诗人的头发，却发现那不是死神而是爱神。一种微妙的反差衬托出爱的降临所带来的甜蜜。

第25首则出现了爱人的“面影”，并挽救了诗人的“沉重的心”。这份爱是在“希望随即转成了漫长的失望”时出现的上升的力量。失望的心在下沉，而爱人的心紧贴过来，“挡在那照临的星辰和未完功的命运间”，引领诗人上升。下沉与上升之间的对比让诗意盎然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