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书中心与聚书中心的重合与分离
唐代以前,我国的聚书中心与政治中心几乎是重合的。由于没有雕版印刷术或雕版印刷术不够盛行,书籍的复制量是有限的,在纸没有普遍使用时,还存在书籍体积过大,不便携带的问题。况且,一个新的朝代建立以后,统治者都向全国征书或征版加以刊刻。如公元前202年,西汉建立伊始,“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21)。三国时,曹操在198年战败吕布后,就接受袁涣的“今天下大难已除,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以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视听,使海内斐然向风,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22)后六朝、隋唐皆是如此。各朝代还设馆藏书,设官管书。藏书之地,以汉代为例,西汉有石渠阁、天禄阁、麒麟阁、兰台、石室,东汉有辟雍、宣明殿、兰台、石室、鸿都、东观、仁寿阁等。私人藏书见于汉代史籍的不少,但无论是公藏还是私藏,地域都主要集中于长安、洛阳。由汉及唐,藏书主要是中央政府所在地,地方和私人的聚书,总体上数量有限,还没有形成聚书中心。这一时期的聚书中心不出长安、洛阳、建康、成都几个地方,图书的复制也主要在这些地方。也即是说,这时期我国聚书中心与政治中心是基本重合的。
五代十国时期,我国的刻书中心为成都、洛阳,聚书中心为汴梁、成都、洛阳。私人藏书涉及地域更加广泛,见诸史籍者以后唐、吴越为多。这时的刻书中心和聚书中心都是不同王朝的政治中心,如成都自刘备建汉而成为政治中心,唐末黄巢起义,唐僖宗逃往成都,使之成为一时的政治中心。五代十国时期,王建、孟知祥分别建立的前、后蜀,其都城都是成都。洛阳自东汉建都以后,曹魏、西晋都曾建都此地,五代中的后唐也都于此。汴梁在五代时,后梁、晋、汉、周皆都于此地。但汴梁虽聚书很多,却不是刻书中心。刻书中心与政治中心至此出现分离。五代十国时期,虽雕版印刷术已较发达,但由于国家处于分裂状态,雕版印刷技术还不能在全国普遍应用,故此,刻书中心与聚书中心的重合仍是主流,分离是次要的。
北宋以后,社会经济得到很大的发展,随着国家大部分地区的统一,雕版印刷技术的应用已很普遍。刻书也因此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官刻、家刻、坊刻的刻书三大系统至此确立。特别是坊刻发展更快,而成为整个刻书事业的支柱和主流。此时,我国刻书的中心地区有:汴梁、浙江、四川成都、眉山、福建麻沙、江西吉安、抚州。藏书之地,从南宋求书的地域看,主要集中于汴梁、福建、四川地区。南宋时,刻书中心有了较大的变化。汴梁刻书衰落,四川刻书由原来的以成都为中心,而转向眉山集中,著名的《眉山七史》就是在眉山刻印的。山西的平水代替了汴京,而成为黄河以北地区新的出版中心。临安(今杭州)刻书中心的地位更加突出,也成为当时最重要的藏书中心。这时藏书较多的地区还有福建、四川、江西和浙西地区。
明清时期,刻书中心主要集中于福建建阳、南京、苏州、杭州、北京、徽州地区,其变化态势如前所述。藏书地区除两京官藏外,浙江、江苏、福建是私人藏书集中的地区。明代万历以后,福建著名藏书家有连江的陈第,闽县的徐,长乐谢肇淛等。浙江藏书家自宋以来一直很多,据吴晗先生的《两浙藏书家史略》载,浙江历代共出现399位藏书家,其中杭州105人,海宁38人,绍兴27人,鄞县27人,吴兴24人,海盐22人,嘉兴21人。明前期著名的藏书家有浦江宋濂,中后期著名的有:嘉兴项元汴,吴兴茅坤、沈节甫及鄞县范钦天一阁,绍兴祁承
澹生堂,余姚钮石溪世学楼。清代以后,浙江著名的藏书家更盛,黄宗羲的续钞堂,全祖望的双韭山坊,朱彝尊的曝书亭,鲍廷博的知不足斋,卢文弨的抱经堂,杭世骏的道古堂,汪宪的振绮堂,还有杭州黄丕烈的百宋一廛等。明代中期以后,浙江私人藏书总体上由浙西逐步向浙东发展。就杭州地区的藏书来说,大致在1740—1790年间达到高潮。在9位向《四库全书》献书超百种的私人捐献者中,5人来自杭州,其中3人捐书超过300种。(23)明代江苏私人藏书除金陵、维扬(今扬州)外,主要集中于苏南(不包括现属上海地区),特别是苏州地区。所谓:“吴中旧家,每多经史子集四部书之储藏。虽寒俭之家,亦往往有数百册。至于富裕之家,更是连椟充栋,琳琅满目。故大江以南,藏书之富,首推苏州。溯自元明以迄清末,藏书之家,指不胜屈,拥有数千万卷之图籍者,多不胜举;居民中藏有一二十箱之线装书的,并不为奇。”(24)隆庆以前江苏著名的藏书家有昆山叶盛,苏州朱存理、杨循吉、都穆、文璧,长洲吴宽,太仓王世贞,海虞杨仪等。万历以降,金陵的焦竑,江阴的李鄂翀及海虞赵琦美的脉望馆,虞山钱谦益的绛云楼,毛晋的汲古阁,清代昆山徐乾学的传世楼,长洲顾芩的云阳草亭的藏书之丰著称于东南。总体上说,明清时期江苏的藏书之地及其成因,正如吴晗所说,“以苏省之藏书家而论,则常熟、金陵、维扬、吴县四地始终为历代中心,其间或互为隆替。大抵常熟富庶;金陵、吴县繁饶,且为政治中心;维扬为鹾贾所集,为乾隆之际东南经济重心也。”(25)
在江南藏书家中,值得一提的是,时属江苏、今属上海地区的藏书家很多。元代隐居松江的庄肃就曾聚书八万卷,元顺帝修辽、金、宋三史时,因国家藏书不足而派危素向庄肃购求(26),可见其藏书之多。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谓:“江南藏书家多者止三家,庄其一也。”明中叶华亭(今属上海松江)的何良俊、上海的陆深藏书也很著名。万历以后,藏书家更多。华亭的陈继儒,上海的王圻、施大经、宋懋澄、俞汝楫均为万历间富于藏书者,清代金山钱熙祚守山阁藏书也名闻天下。正因为明清时上海地区的私人藏书较多,而这时的藏书家大多都有刻书之举,故上海明清时出现家刻较多的状况。
总而言之,明以后的藏书私藏除山东章邱外,几乎全部都集中于长江以南,万历以后,苏南(包括现在的上海地区)、浙东一带集中的趋势非常明显。就浙东与苏南的藏书比较来说,浙东藏书,万历以前,逊于苏南较远。万历以后至清代,浙东、苏南齐秀,清代浙东比苏南为盛。刻书中心与藏书中心时有重合之处,然其分离之状亦是很明显的。富于藏书之地与刻书之多有一定的联系,特别是对家刻影响较大,这种状况在万历以后表现得尤为突出。但除私人藏书外,政府藏书主要受政治变化的影响,也即是说,政治中心的迁移是构成藏书中心的变化的重要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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