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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逻辑到语言

时间:2022-04-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维特根斯坦后期的研究重点从逻辑转移到了语言。在《逻辑哲学论》时期,维特根斯坦追随罗素运用数理逻辑和语言的图像化,来试图推出他最后部分的结论。在《逻辑哲学论》里维特根斯坦提到过一个粒子不能既在此处又在彼处。我认为,维特根斯坦看到的是在逻辑之外,还有这更广阔的天地。维特根斯坦感觉到,说与显现之间的界限比他在《逻辑哲学论》里面解说的要模糊得多。

维特根斯坦后期的研究重点从逻辑转移到了语言。语言,尤其是日常语言,和逻辑相比具有更多的模糊性和日常性,而似乎离哲学的核心问题更加遥远。因此,当很多人阅读维特根斯坦的后期代表作《哲学研究》时,会有一些看起来日常的,甚至有些琐碎的讨论,虽然很深入,但是和哲学的核心问题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语言在哲学中可以有着和逻辑同等基础的地位,只是在于我们从哪个角度来思考。

西方哲学自柏拉图开始,一直有重视理性而轻视直觉的倾向。当人的智慧逐渐发展,古人发现感官和直觉都不是百分之百可以信赖的。如果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任何感官经验,我们如何能获得任何确定的知识呢?在三个不同的文明中,人类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华夏文明选择的是实用主义,不能获得百分之百确定的知识,但是足够实用并用于生活。印度文明选择的是虚无主义,既然肯定了无法获得百分之百确定的知识,这说明了世界的虚妄性,我们自以为真实的世界,它的基础其实是一片虚无。

古希腊却在实用和虚无之外找到了另外一条理性的道路,那就是感官经验是无法被百分之百确定的,但是理性可以确认某些事实。欧几里得的几何公理系统就是这条道路的一个丰硕成果,我们可以从自明的无人会质疑的公理,依照逻辑,推论出确凿无疑的但又丰富多彩的结论。于是在这种一直延续下来的西方哲学体系中,逻辑有着它最基础的地位。尤其是从非欧几何被发现之后,公理也可以被质疑,但是逻辑依然具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逻辑的这种绝对性,激励了一代代数学家和哲学家,试图解决数学的基础问题。希尔伯特著名的23个问题的第二个就是算术公理之相容性,弗雷格对算术基础的研究和罗素的《数学原理》,也都在这方面努力。但是哥德尔定理的出现,让逻辑的绝对性出现了一丝动摇,在某种程度上显示了人类对于自洽追求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不可置疑。

在《逻辑哲学论》时期,维特根斯坦追随罗素运用数理逻辑和语言的图像化,来试图推出他最后部分的结论。但是随着更进一步的思考,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某些错误。这个转变发生在维特根斯坦听了布劳威尔一个关于数学基础的讲座之后,没有人确知那个讲座的哪一部分触动了维特根斯坦,但是这个讲座之中有些东西让维特根斯坦相信自己还可以说得更多。

布劳威尔是数学直觉主义学派的创始人,直觉主义是和希尔伯特的形式主义、罗素的逻辑主义相对立的一个数学流派。直觉主义最直接的表现是不接受排中律。什么是排中律呢?最简单地说,就是对于任何一个逻辑命题A,A或非A总是真的。比如对于“甲现在人在北京”这个命题,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是“甲现在人在北京”或者“甲现在人不在北京”,这个命题总是对的。我们会认为这当然是对的,正反两面都占了,怎么会错呢?一个人总不能又在北京,同时又不在北京。但是世界比我们这种单纯的感觉复杂得多,例如在量子力学里,一个粒子就可以在某种概率上既在此处又不在此处。在《逻辑哲学论》里维特根斯坦提到过一个粒子不能既在此处又在彼处。这在量子力学中是不正确的,但是当时维特根斯坦并不知道量子力学的这种诠释。直觉主义反对排中律,因此不承认反证法,认为只有构造性的数学证明才是有效的。反证法是数学家重要的工具,希尔伯特认为这绑住了数学家的双 手。

维特根斯坦在那次演讲中听到了什么呢?直觉主义的先驱帕斯卡有名言:“心有其理,非理之所能知。”“推理是那些不明真理的人用以发现真理的迟钝、愚笨的方法。”“孱弱无能的理智啊,你该有自知之明。” 这些和维特根斯坦说的语言的界限和不可说之物可以显现,有着相通之处,但是这会让维特根斯坦感兴趣,而不足以让他再次回到哲学工作上来。我认为,维特根斯坦看到的是在逻辑之外,还有这更广阔的天地。这让他对自己在《逻辑哲学论》中的论证产生了怀疑,因为那种对语言结构的逻辑分析,对于活生生的语言来说,是过分狭窄了。

维特根斯坦感觉到,说与显现之间的界限比他在《逻辑哲学论》里面解说的要模糊得多。在语言的范畴里,哲学的思辨为何是无意义的,这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思考。而这就产生了维特根斯坦后期的代表作《哲学研究》一书。

《哲学研究》里有几处提到《逻辑哲学论》,例如在第97 条。

思想被一种光环包围。它的本质、逻辑,呈现为一个秩序,是事实上的世界先天秩序。那就是,可能性的秩序,这种秩序必须为世界和思想共有。但是这个秩序,看起来必须完全简单。它是在所有经验之前的,必须贯穿所有经验;没有经验的迷雾,或者任何可以影响到它的不确定性——它必须是最纯净的晶体。但是这个晶体不显现为抽象物,反而是某种具体的,而且确实是最具体的,就好像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逻辑哲学论》, 5.5563)。


我们在这样一种幻想下:对于我们的调查来说,试图捕捉到语言无可比拟的本质——最特别、最深刻、最本质性的,那就是命题概念、词语、证明、真理、经验等之间存在的秩序。这个秩序是一个所谓的超越概念之间的超越秩序。当然正相反的是,如果这些词汇,“语言”“经验”“世界”,有着一种用法,它也必然和“桌子”“灯”“门”这些词汇的用法一样谦卑。

这里指的是《逻辑哲学论》里的这段话:

5.5563 我们口头语言的所有命题,实际上就如它们的样子,在逻辑上是完全有序的。我们在这里应该给出的简单事实不是真理的模型,而是完整的真理本身。(我们的问题不是抽象的,也许是最具体的。)

《哲学研究》中的这一段文字可以看作维特根斯坦反思自己语言学思想的一个缩影。维特根斯坦自己通过逻辑(更精确地说是通过他的逻辑原子主义),在《逻辑哲学论》里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捕捉到了“语言无可比拟的本质”,到了《哲学研究》他发觉那不过只是一个幻影而已。不仅如此,他进一步认为这个目标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实现的。语言在本质上是一个游戏,在哲学里貌似崇高不朽的词汇,和普通的词汇比较起来,并不在语言游戏中有任何特别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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