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勾勒世纪中国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力作

徐晋莉

在西方文学史上往往需要百年以上的时间来形成并完成一种文学思潮，然而在中国，我们却在最近的一百年中几乎将西方自文艺复兴以来的所有文学思潮走马灯般的演绎了一番，浪漫主义思潮是西方思想史上一次无论如何言说都不会被高估的思想转折。然而在中国，长期以来，由于受苏联文艺理论的影响，文学思潮仅仅被视为“创作方法”的产物，在这个错误理论的指导下，浪漫主义思潮长期被误读，而中国的浪漫主义思潮也被忽视和误判。

《现代性与中国浪漫主义文学思潮》就是一部在“现代性”视野下力图对20世纪中国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复杂构成和发展脉络进行全面深入研究的力作。现代性理论揭示了文学思潮的性质，即文学思潮是文学对现代性的反映，具有其特定的历史规定性。该书就是以此为理论支点对文学思潮进行重新界定与梳理的一次尝试，将文学思潮置于社会历史发展的语境中，让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生、发展与西方的文学思潮相对照，考察20世纪以来，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所表现出的对于现代性的反思和批判，厘清浪漫主义思潮在中国发生、发展的脉络，并辨析了其在不同历史时期中的特征与意义。文章视野开阔，论述精到，问题意识突出，构建以图与实际论证相谐整一，以鲜明的“问题有机性”统辖历史和现象，大框架坐实于每一节细密深入的具体分析上，对每一个时期浪漫主义“性质”与“特性”的概括多发前人所未发，精到妙笔随处可见。

《现代性与中国浪漫主义文学思潮》还试图越出以往以“追求现代”为总体目标的社会政治、文化批判的启蒙视角，将“对现代的追求”本身作为一个文化对象进行反省和考察；专注于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换的背景下，在整个中国追求现代化的进程中，浪漫主义思潮作为整个中国主流文化的“异声”的价值与意义。因此，洞见到在20世纪20年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悖逆着“革命文学”的大潮，以自由主义的文化精神和保守主义的姿态出现，为传统文化与人生的诗意存在而书写，先后抵制了“全盘西化”的文化主张和将文学视为“留声机”的文学主张；在启蒙与救亡中为传统民族文化的维系保存了血脉；为个人的自由和尊严争取了权利。在20世纪40年代，浪漫主义思潮又在国难家仇深重的烽火中超越民族主义，以全人类的视野进行文化整合、重建工作，构筑了一个完全超越于民族之上，具有信仰主义色彩的人类乌托邦。到了新时期，在改革开放的现代追求热潮中，面对中国文化急速的世俗化、大众化，浪漫主义思潮又一改往日远遁、疏离的不合作态度，倡导“以笔为旗”的“清洁精神”，发出“拒绝宽容”的呐喊，反抗城市化、现代化对自然以及自然人性的侵蚀。由此指出，在整个中国追求现代化的进程中（文化上的启蒙、西化；政治上的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经济上的市场化），浪漫主义思潮始终作为这一追求的反思、批判力量而发生，它为中国的现代化提供了一种反思的视角，在主流话语之外提供了一种“别样的”声音，在这个越来越外在化的世界中守望了正在崩溃的人类内在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