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式观察与快速研究法

四、参与式观察与快速研究法

由于学科背景、观察和研究问题的视角和世界观的不同，人类学者在国际开发组织内的影响力，的确还没能达到足以与经济学者和技术专家分庭抗礼的程度。然而，他们在发展实践过程中，通过不断努力渐渐形成了一套有别于经院体系的、与实践紧密结合的研究方法。这套脱胎于传统田野研究方法，以服务于应用为主要目的实地调研工作法，已经成为发展人类学家在国际开发领域巩固地位、并发挥其特长的一大法宝。

参与式观察法的奠基人马林诺夫斯基在教学和研究实践中，逐步形成了一套能支撑起以田野研究为基础的人类学方法论的全新体系。支撑这一体系的认识论基础是：文化如同一个生物有机体，其整体运作和维持依赖于机体各个部分所发挥的不同功能。在这一整体论的全观视角中，特定社会和文化系统内的组成部分如环境、人口、技术、社会组织（家庭、婚姻、亲族实践、性别关系等）、政治和宗教都是研究的重要变量。参与式观察是了解和分析这些变量如何互动和相互影响的上佳手段。这是因为生活在社会和文化系统内的人是活生生的生命个体。他（她）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不断地操纵、塑造和调整文化模式。尽管近年来，人类学界内外在方法论层面上有不少质疑参与式观察的声音，但似乎还没人能找出一种比它更有效更直接的实地考察方法。

与马林诺夫斯基最初创立的人类学田野研究方法相比，发展人类学的研究手段在实践中不断地演变成更为实用和更注重实效的一系列工作方法。其中快速研究法（Rapid Research Methods，RRM）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发展人类学研究法（Chambers，1983）。快速研究法是一种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文化和社会层面的数据和信息，针对当地情况而设计的研究方法。其研究策略包括：事先预备好的一组用来收集具体信息的问题；将目标人群分组进行访谈和讨论（这一模式有别于传统田野研究中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一对一的访谈）；在当地的主要信息提供者或者知情人（key informant）陪同下访问特定区域，随时提问并获取研究数据。如运用得当，快速研究法能及时提供有利于研究和分析与经济发展有关的一系列问题和机会。应该说，快速研究法特别适合在课题组当中，结合实际情况，与其他研究方法一起灵活使用。^[3]

印尼巴厘岛的农村社会发展项目策划，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在实践中有效使用快速研究法的范例（Mitchell，1994）。这一项目的目的在于辨别和分析由于经济发展而产生的环保和社会方面的负面影响，为印尼政府的下一个五年发展计划提供决策建议。来自加拿大温莎大学的人类学家和印尼大学的研究生组成联合调研组，对八个村庄进行田野研究，以获得岛上有关生态、经济和社会方面的第一手资料。每个调研组包括四名成员，来自加印两国，两男两女。每一组至少要在两个村庄进行研究。所有的研究人员都会说印尼官方语言，同时至少有一名组员能说岛上的方言。研究者在每个选定村庄进行为时四周的参与式观察，并采用多种收集数据的方法：通过查阅省至村一级的档案以及与村内的各类重要信息提供者或知情人的深度访谈获取背景材料。这些信息提供者来自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村长、宗教领袖、妇女、青年、学校教师、卫生医务工作者和务农人员。研究者同时还在来自不同的社区进行了家庭访问，以其中的男女各15人和一批小学生作为重点访谈对象。其他的研究手段则以对村庄状况和日常生活的观察为主。研究者为每个村庄专门设了案卷，收集了有关从生产和市场活动到当地政府管理、卫生和福利设施以及文化艺术等方方面面的重要数据。这一联合研究项目最终取得了有关由城市化和旅游业发展而产生的环保及社会压力的宝贵资料，为政府官员的决策提供了重要依据。

发展人类学者发现，在对某个固定社区进行需求评估（needs assessment），采取多管齐下的研究策略，既能达到省时高效的目的，又可保证数据的高质量和完整性。1990年，加拿大的一家名为“联合之路”（United Way）的慈善机构，委托萨斯喀彻温大学人类学系的研究人员，对萨斯卡通地区做一次调研，以确定未来的援助重点和方向（van Willigen，1993：204－205）。当时萨斯卡通是加拿大西南部的一个贫困地区，有大约20万人口，失业率高达10%，为穷人专设的食品银行和汤水厨房等福利设施已无法满足与日俱增的救济需求。农业、林业、矿业和制造业为该地区的主要经济特色。人类学者欧文（Ervin）率领他的团队将项目设计的目标定为获取预期社会需求的底线数据，以帮助“联合之路”进行及时和合理的决策。整个评估过程共采用了6种数据收集方法：回顾和浏览所有与该地区社会需求有关的现有文献、分析经济和社会指标、举办了3次公共论坛、与社区组织提供的主要知情人（key informants）进行了135次深访、组织了6次焦点小组讨论、对28位“联合之路”的项目执行官的专访。多数研究手段的综合使用，使欧文和他的同事在较短时间内，对社区层面的民意和慈善机构本身情况，有了深度认识。在研究团队递交的最终报告中，研究者发现和判明了200项需求，并将它们分成包括普通保健、精神卫生、老年人口、土著议题、种族歧视和移民与难民安置等17个大类。同时研究团队还提出了一系列建议，供“联合之路”在决策时选择。

发展人类学者在对快速研究法进行改造和变通的基础上，摸索出一套更有创意的社区参与式研究法（participatory research methods）。这一方法的目的在于激励当地人参与到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中来，并在实践中不但充任主要信息提供者的角色，还能逐渐担当具体的研究重任（Kabutha，Thomas－Slayer ＆Ford，1993：76）。这一处于发展人类学中前沿的研究方法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考虑之上的，即地方性知识应该是任何发展研究项目的根基。而当地人作为地方性知识的拥有者，完全有能力而且也应该通过专业训练学会自己收集和分析田野数据。这一方法的优点是在项目选择和评估阶段就能获得来自社区成员的反馈，从而使项目在当地产生的不仅仅是短期效应，而是一种持续性的良性效益（详见下节有关维科思计划的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