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为什么没有主宰世界

我认为研究者没有认真对待动物智能的问题，多数人不假思索就想当然地认为，如果动物像人一样聪明，甚至比人还要聪明，那么它们早就应该表现出来了。动物的发明创造在哪里呢？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是一种典型的看法，认为如果动物真的聪明，就不会在林中随地大小便，它们就应该发明出冲水马桶才对呀。

这种关于动物智能的“室内卫生系统理论”忘记了一个事实，即很多原住民也从来没有发明过室内卫生系统，但他们的智力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对于动物的认识，很像十九世纪欧洲探险家刚刚接触非洲人时，对原始文化的认识。那时候植物学家和动物学家都在忙着分别为地球上的植物和动物分门别类，所以很自然的，这些欧洲人也对人类进行了分级。他们认为欧洲人最聪明，亚洲人次之，而非洲人智商最低。

显然欧洲人的这种分法是错误的，而我们最终也会发现，我们对于动物的看法也是错误的，两种错误的原因有些共同之处。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欧洲人将智商等同于文化演进。文化的累积性演进意味着，每一代都会在上一代知识积累的基础上获取新的知识，而不是白手起家从头开始。文化的发展演进必须要有文化积累，也就说一群人或者动物，必须能够保留前代留传下来的文化知识，只有这样才能开拓创新，文化才能继续发扬光大。文化积累意味着一种文化能够将不断扩充的知识保持下去并代代相传，这样的知识是无论哪一代人都无法创造出来的。

研究者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文化的演进会超越另外一种文化，也不知道这种超越是怎样实现的，但他们的确知道这种差距并非是由智商上的差异所导致的。要想把学到的知识留传下去，也许必须要有直接的、一对一的言传身教，同时还要有全神贯注的认真学习。

在一定程度上说，人类所有的文化，包括原住民的，都是累积性演进的结果，但至今研究者依然认为，动物界中只有鸟类和大猩猩有这种文化演进的现象。由于我们对动物的生活还有许多没有了解的地方，现在就下定论说，动物有或者没有文化演进也许为时尚早。就拿海豚为例，它们会互相畅谈，一次就是几个小时。海豚完全有可能拥有丰富的智力文化，这种文化逐渐积累，代代相传，而这些我们是看不到的，又怎么能够妄下断语呢？

我在阅读《没有语言的人》时，想到了海豚。聋哑人之间会一次次地用相同的手势语传达相同的信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互相都能理解，并且保持信息的原貌。该书的作者苏珊·夏勒，谈到她参加过的一个野餐会，那里“尽管每个人都能够通过手势语的介绍，知道我的名字和我从哪里来，但我名字的拼法和其手势语，还有加利福尼亚的手势语都要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那里，直到每个人都彻底获得了完全相同的信息”。

我想也许海豚正是通过与此类似的方法，将珍贵的文化信息一次次地从一个海豚传给另外一个海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信息不会在传递的过程中遗失。海豚没有书本，也没有手，因此无法将它们的知识，通过书本或者建筑记录下来。我这样说是因为早期的人类也没有书写的语言，但他们会制作简单的工具、衣物和房屋，而这些东西也许既可以作为物质文化遗传下来，也可以用来说明其制作过程。如果一个物品很简单，仅仅通过观察也可以看出它是怎样制成的。

如果积累了复杂的文化，而又只有口头的交流方式，那么文化就会在传播的过程中出现很多扭曲，传达的信息也会遭受损失。这有点像电话游戏中那样，在电话游戏中你轻声向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话，然后他再把话通过电话转达给下一个人，就这样经过几次转达之后，你原来想要表达的信息就会被扭曲。要想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形成严格的习惯，准确地重复每一条信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或者海豚能够接受到最初的信息，而不仅仅是信息的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