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自然”的宇宙观

先秦关于天人关系问题的各种论争，由荀子的《天论》作了批判的总结，但保留了天是“无形而有功”的模糊观念。西汉以来，董仲舒利用荀子关于无形之天的理论缺陷，复活了先秦“主宰之天”的神圣权威，重新赋予“天”以神秘主义的主宰作用。王充在哲学上的一个重要贡献，就是把天再还原为自然，从根本上否定了一切关于天的神秘思想。他说：“夫天者，体也，与地同。天有列宿，地有宅舍，宅舍附地之体，列宿著天之形。”（《祀义》）这即是说，天与地一样都是有形有相之体，天有星星，地有房屋，房屋依地而立，星星则使天之形体昭著。他说天是“体”，在于肯定天不过是物质实体，否定天的神秘性，他还强调：“地固且自动”，“星固将自徙”（《变虚》）。整个天体运行，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运动。

王充撕破了“天”的神秘性，对“气”范畴重新进行了的规定。他说：“天地，含气之自然也。”（《谈天》）“天地合气，万物自生。”“夫天覆于上，地偃于下，下气蒸上，上气降下，万物自生其中间矣。”（《自然》）“有血脉之类，无有不生，生无不死，以其生，故知其死也。天地不生，故不死；阴阳不生，故不死。”（《道虚》）王充关于气的论述，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思想。首先，气是指构成天地万物（包括人在内）的一种统一的物质元素。这种统一的、普遍的物质元素，就其性质上分，有阴气和阳气；就其存在方式上言，有有形和无形。其次，人、物的生，都是元气的凝结，死灭则复归元气，这是一个自然发生过程。再次，气所凝的人、物，有生必有死；而作为物质元素的“气”，无始无终，无端末，不生不死，永恒存在。可见，王充用“元气”的自然发生论来试图说明世界的物质统一性。

王充进一步提出“故生”和“自生”、“有为”和“无为”的范畴，区别天道自然无为和人道行求有为，用以证明元气产生万物，完全是一种自然过程。他明确地用“天地合气，物偶自生”（《物势》）的自然发生论，来否定了“天地故生人，故生万物”的神学目的论。

再次，王充从自然过程的客观性，不随任何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来说明元气的自然物质性质，认为“夫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明雩》）。这就从根本上割断了天人感应的神秘纽带。

王充基于自然发生论的立场，把人看作自然的产物，指出：“人，物也，万物之中有智慧者也。其受命于天，禀气于元，与物无异”（《辨祟》）。人率气而生，“死还为气”，人的生死，好比“水凝为冰，冰释为水”，是一个毫不神秘的自然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