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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補證

时间:2022-08-3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補證(香港)伍亭因學術界嘗比較論述莊子與荀子學説相同之處,然而討論荀卿學説源出莊周者,尤有莫大之發展空間。今列舉書證,以補前輩學者意猶未盡之實。細考先秦秦漢典籍“天府”一詞之用例,全無以“天府”於認知説或為學論之上,比喻學習所得之多,惟獨《莊子》及《荀子》二書。此即為荀子沿襲莊子用詞之顯證。

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補證(1)

(香港)伍亭因

學術界嘗比較論述莊子與荀子學説相同之處,然而討論荀卿學説源出莊周者,尤有莫大之發展空間。崔大華先生《莊學研究》云:“從荀子對莊子思想的準確的批評中可以推斷,荀子對莊子的著作是熟悉的。”又云:“荀子在熟悉莊子著述的過程中接受莊子思想某些深刻的、為儒家所没有的觀點也是很自然的。”(2)由是舉“至人”、“彭祖”及“井蛙”三語為證,略陳己見。惟崔氏所論未周,何志華先生嘗就此加以闡發,撰作《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證》一文,從“《荀子》沿襲《莊子》用詞”、“荀卿部分論説源出莊周證”、“荀卿部分論説源出辯莊證”及“荀卿論評諸家學説多據莊周證”四方面舉證論述,加以圓足崔説,證成“荀卿論説源出莊周”之論(3)。本文嘗試參考該文之思路,翻檢《莊子》、《荀子》二書,偶得數則莊、荀相合之條目。今列舉書證,以補前輩學者意猶未盡之實。

一、《荀子》沿襲《莊子》用詞——以“天府”為例

何志華先生嘗云:“荀子熟讀《莊子》,此可從《荀子》書中部分罕用詞彙,又同時並見於《莊子》得以證成。”(4)該文引有七條詞例,其中兩書舉“逢衣淺帶”皆旨在醜化俗儒;又援“延頸舉踵”以狀人民慕賢之情(5)。而崔大華先生舉“井蛙”為例,並云:“‘坎井之蛙不可語東海之樂’,荀子顯然是作為一個故事内容已為衆所周知的典故來徵引的,而這個故事正是出自《莊子》。”(6)本文認為此三語蓋於相同語境就相同之討論課題而發,實係《荀子》沿襲《莊子》用詞之顯證。

細考“天府”一詞,先秦秦漢傳世典籍屢見不鮮。尋《周禮·春官·宗伯》,云:“天府掌祖廟之守藏與其禁令。”(7)可知“天府”一詞蓋為周代官職之名,負責管理祖廟收藏之物資,後來意謂朝廷收藏物資之府庫,甚或意指朝廷之義。《周禮·秋官·司寇》記載刑官之屬,四見“登於天府”之句式(8)。另《地官·司徒》載教官之屬,同類句式亦見有一次(9)。此等例子,“天府”皆為“祖廟”、“朝廷”義。《周禮》蓋為戰國時書,所載或為周代之制,“天府”之意,别具參考價值。惟細意比勘,先秦子書之中,“天府”一詞僅見於《莊子》及《荀子》(10)

《莊子·齊物論》云:“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來,此之謂葆光。”(11)莊子於其認知説中,強調凡人當知止其所不知,亦即止於大道。大道,蓋指大自然衍生萬物之法則,莊子謂之“不言之辯,不道之道”,亦即老子所謂“道可道,非常道”之“常道”(12)。惟獨“天府”方能知此大道,明此常道。成玄英疏云:“天,自然也。誰知言不言之言,道不道之道?以此積辯,用兹通物者,可謂合於自然之府藏也。”(13)即以“天府”為“合於自然之府藏”。王先謙注“天府”引宣穎云:“渾然之中,無所不藏。”(14)宣氏所言,正與《齊物論》下文所謂“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相合。陳鼓應先生進一步發展宣穎説,注“天府”云:“自然的府庫。這是形容心靈涵養攝量的廣大。”(15)亦可見陳氏與成氏皆認為“天府”為“自然府庫”。莊子正以“天府”一詞,於其認知説上形容知道者,並據此比喻知道者所包兼之知識尤多。《莊子·庚桑楚》云:“學者,學其所不能學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辯者,辯其所不能辯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鈞敗之。”(16)據此可見,莊子認為為學者亦當有所止,郭象注云:“所不能知,不可彊知,故止斯至。”(17)其言良是。莊子所謂“天鈞”,又見《齊物論》云:“是以聖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成玄英疏云:“天均者,自然均平之理也,夫達道聖人,虚懷不執,故能和是於無是,同非於無非,所以息智乎均平之鄉,休心乎自然之境也。”(18)結合《庚桑楚》與《齊物論》二文可見,“天鈞”為自然均衡之理,世人若不從之,其自然之性必有所損。由是推論,常人於為學認知當止於大道,而能識大道者,僅為“天府”,而非世俗之人。

至若“天府”一詞,《荀子·大略》凡見三次,原文云:“不知而問堯舜,無有而求天府。曰:先王之道,則堯、舜已;六貳之博,則天府已。”(19)所謂“無有”者,蓋指無仁義禮善之人,因《大略》下文云:“仁義禮善之於人也,辟之若貨財粟米之於家也,多有之者富,少有之者貧,至無有者窮。故大者不能,小者不為,是棄國捐身之道也。”(20)即此意。由是推論上文本意謂人若無仁義禮善,當求諸天府。日人久保愛云:“無道藝則可求於天府,蓋謂就賢者而學經也。”(21)10亦即此意。荀子所謂“天府”即“六貳之博”,又指《六經》。盧文弨云:“‘貳’,當作‘蓺’,聲之誤也。即《六經》也。”可據改。楊倞云:“求財於六貳之博,得之不窮,故曰‘天府’。天府,天之府藏。”(22)恰與成玄英疏解“天府”為“自然之府藏”之意相合。《大略》又云:“學問不厭,好士不倦,是天府也。”此文明言“天府”與為學論之關係。楊倞注云:“言所得多。”(23)楊氏正為“天府”一詞出注。考實荀子言為學之道,其《勸學》開首即云:“學不可以已”,強調人要不斷學習,續云:“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24),其所謂“積善”亦即指“積學”,故《性惡》云:“凡貴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聖人之於禮義積偽也,亦猶陶埏而為之也。用此觀之,然則禮義積偽者,豈人之性也哉!……今使塗之人伏術為學,專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縣久,積善而不息,則通於神明,參於天地矣。故聖人者,人之所積而致矣。”(25)荀子以為,為學者務必累積所學,積善成德,化性起偽,凡人亦可因此而成為聖人。故楊倞注云:“雖性惡,若積習,則可為聖人。”(26)所言甚是。準上所論,荀子所謂“天府”有“天之府藏”義,據此以喻為學者通過習《六經》所積之學尤多(27)。此正合上文謂“莊子以‘天府’一詞,於其認知説上形容知道者,並據此比喻知道者所包兼之知識其多”之意。細考先秦秦漢典籍“天府”一詞之用例,全無以“天府”於認知説或為學論之上,比喻學習所得之多,惟獨《莊子》及《荀子》二書。此即為荀子沿襲莊子用詞之顯證(28)。誠然,莊子嘗以“天府”喻知道者,謂此誠非世俗之人所能及;而荀子以此喻凡人為學者,蓋荀子於莊子學説上加以修整圓足,勸勉凡人誦經讀禮,積善化偽,修身成聖矣。

二、荀卿部分論説源出莊周及辯莊證——以人情論(性情論)為例

何志華先生一文細分荀卿部分論説“源出莊周”及“源出辯莊”兩項,細勘莊、荀學説,其實亦見荀卿部分論説同時源出莊周及辯莊之證。《莊子·德充符》嘗載莊子與惠施討論人情問題,云:

惠子謂莊子曰:“人故无情乎?”莊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謂之人?”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无情?”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吾所謂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内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内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29)

據此可知,莊子所謂“人情”,乃指人類好惡之心。莊子以為人無情,即人不應以其好惡之心而傷及其身,人當因順自然之性而不作人為增益,從而避免勞形傷神。陳鼓應先生云:“‘不以好惡内傷其身’,莊子所批判的是縱情肆欲,勞神焦思以致於斵傷性命,涂滅性靈。莊子要人‘常因自然’,遮撥俗情,以體悟天地之大美。”(30)所言信是。《大宗師》嘗云:“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31)生死有命乃自然規律,人不可違。人之是非成敗得失,亦是自然規律,人不可強求。故《外物》云:“外物不可必。”(32)即是此理。莊子勸喻人不應強為天人之分,更不應有違天意,反物之情;反之,當順乎自然以善養其生。成玄英疏:“域心執固,謂必然也。夫人間事物,參差萬緒,惟安大順,則所在虚通;若其逆物執情,必遭禍害。”正是深得莊周之意。

至若荀卿之性情論,或有與莊周相合之處。《荀子·正名》云:“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應,不事而自然,謂之性。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33)下文續云:“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也;欲者,情之應也。”楊倞注云:“性者成於天之自然,情者性之質體,欲又情之所應,所以人必不免於有欲也。”(34)準此可知,荀子所謂“情”,乃是“性”之實質内容。而“好、惡、喜、怒、哀、樂”正是“情”。上文提及莊子所謂“人情”,乃指人類好惡之心。荀子是以好惡、喜怒、哀樂三組正反相對之字詞解釋“情”。考實人之喜怒哀樂,或源自人好惡之心。人若無是非好惡之心,則無所謂喜怒哀樂之分。荀子蓋於莊子之定義上,加以擴充,圓足其説。細考《禮論》,云:“禮起於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争;争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於物,物必不屈於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35)荀子認為人性本然有欲,物質有限而不能完全滿足人欲。上文嘗云,莊子以為“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外物亦不可必(36)。可證荀卿所見與莊周同。惟莊周以為人要去除好惡之心,因順自然,自可養生。荀卿不同意莊子見解,認為人欲而不得,必有所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必生争奪。由是先王制禮以劃分等級,從而節制人之欲念,以避免物不足以養人欲,亦防範人欲窮盡世間所有物資。由是可以證明,莊子與荀子就性情論之所見,確有相合之處;惟二人於外物不可必或物不足以養欲之情況下,分别提出不同解決之法。或是荀卿認為莊周之學説,難以於人世之上得以實踐,故嘗試提出他法,以助君主治理國家而已。

三、荀卿論評諸家學説據莊周證——以惠施之評論為例

凡言及中國先秦諸子學派學説,必然比對《莊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韓非子·顯學》、《吕氏春秋·不二》、《淮南子·要略》、《史記·太史公自序》所載《論六家要指》及《漢書·藝文志》(37)。就目前傳世文獻,《莊子·天下》蓋為我國第一篇學術史,此篇列舉先秦諸子,並就其學説加以批判。《荀子·非十二子》亦臚列諸子,仔細評價,此實為莊、荀其中一個相同處。至若後來言及中國學術史之篇章,似未有如此細分諸子以作評騭。何志華先生一文嘗點出莊、荀二子於先秦諸子評論之觀點相同處,誠非虚言(38)。誠然此文僅言“試論”,並舉墨翟、宋鈃、慎到、老聃為例,加以論證;惟未有提及莊周、荀卿就惠施之評論,兹補述如下:

細意比勘《天下》及《非十二子》,莊周與荀卿對惠施之評價,誠非無的放矢,且兩者確有相合之處。荀子所言較為集中,先舉其言,復引莊子論説比對之。荀子嘗於《解蔽》云:“惠子蔽於辭而不知實”,(39)蓋從大體情況評論惠施。至若《非十二子》,嘗云:

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説,玩琦辭,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為治綱紀;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衆:是惠施、鄧析也。(40)

據此可大致分為三點:其一,從惠施立論之依據,荀子以為惠子學説係“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説,玩琦辭”(41),其實莊子《天下》嘗云:“惠施日以其知與人之辯,特與天下之辯者為怪,此其柢也。”(42)“為怪”正與“琦辭”、“怪説”相合,可知莊、荀二人同以為惠施學説重在此。

其二,從惠施學説之用而言,荀子以為“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為治綱紀”(43),可知惠施之説甚為精微,善於論辯;惜其學説勞而少功,無甚作為,更不可用於治世。至若莊子云:“桓團、公孫龍辯者之徒,……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辯者之囿也。”(44)即以辯者桓團、公孫龍比擬惠施終日與人辯説,以為辯而無用。莊子又云:“辯者以此(案:琦辭怪説)與惠施相應,終身無窮。”(45)可見辯者與惠施終日絮聒不休,勞而無功。莊周又嘗引南方倚人黄繚請教於惠施,問天地何以不墜不陷,惠施即“不辭而應,不慮而對,徧為萬物説;説而不休,多而无已,猶以為寡,益之以怪。”(46)亦是上述道理。故莊周續評曰:“以反人為實而欲以勝人為名,是以與衆不適也。弱於德,強於物,其塗隩矣。由天地之道觀惠施之能,其猶一蚉一虻之勞者也,其於物也何庸!”(47)此一證惠子辯而無用,又一證“惠子蔽於辭而不知實”。此荀子語(48)。錢基博先生《讀〈莊子·天下篇〉疏記》嘗云:

《解蔽篇》曰:“惠子蔽於辭而不知實。”“實”者,“有用於物”之謂,俗所謂“實用”者也。今“惠施日以其知與人之辯”,“遍為萬物之説”,“其於物也何庸”。此之謂“蔽於辭而不知實”矣。(49)

錢氏即是據《荀子·解蔽》述及惠施之文,從而疏解《莊子·天下》關於惠施之評價,認為“何庸”與“不知實”可相參互證,所言甚是,可資參考。準此可見,莊周與荀卿於評論惠施學説用處層面之上,亦有相合之見。

其三,就惠施學説欺惑愚衆及其由立論,荀卿以為“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衆”(50),可見惠施言論誠非無的放矢,無中生有,且有合理之處。莊子亦嘗云:“惠施多方,其書五車”(51),足見惠子學問廣博,學富五車;“其道舛駁,其言也不中”(52),言其道理乖舛,駁雜不馴,言辭又不當。莊周續評曰:“惠施以此為大,觀於天下而曉辯者,天下之辯者相與樂之。”又云:“惠施不能以此自寧,散於萬物而不厭,卒以善辯為名。”(53)天下辯者好跟惠施相與為樂,可見惠子學説頗有影響,甚或足以欺愚惑衆。莊周與荀卿似是意見相合。

準上所言,莊周與荀卿對惠子之評論,確見相合之處。誠然,兩者又有相異之處。如荀子評論諸子是以“禮”作為依據。清人孫德謙嘗云:“(案:《非十二子》)言不足以合文通治,如此類者,荀子蓋懸禮以為之衡。”又云:“吾嘗謂荀子之排擯諸子,懸禮為斷。”(54)所言極是。《不苟》即云:“‘山淵平’,‘天地比’,‘齊、秦襲’,‘入乎耳,出乎口’,‘鉤有須’,‘卵有毛’,是説之難持者也,而惠施、鄧析能之。然而君子不貴者,非禮義之中也。”(55)可見荀子以為君子不會貴重惠施、鄧析之説,蓋因其説不中禮義。由是可進一步思考,荀子蓋本於莊周,並針對莊周語加以解説、發展。莊周評惠施嘗謂“其言也不中”,未有解釋“不中”者若何,後世或以為莊子所謂“不中”即“不當”義(56)。竊意荀子熟讀《莊子》,嘗試結合自身重禮之觀點,對莊周所言加以發展,以“非禮義之中”一語嘗試解釋莊周評惠施“其言也不中”一語,從而圓足莊子説(57)

四、結  語

準上所論,本文從“《荀子》沿襲《莊子》用詞”、“荀卿部分論説源出莊周及辯莊證”及“荀卿論評諸家學説多據莊周證”三項各舉一例,補證何志華先生之論。荀子蓋有參用莊子之用語及論説,而《荀子》全書非議莊周之文,亦僅見三言兩語。如是者,荀子似是熟讀《莊子》,深諳其説,深許其人。

[作者簡介]伍亭因(1986— ),男,香港人。現為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研究助理、碩士生。主要從事《荀子》學研究。

【注释】

(1)本文發表前蒙業師潘銘基教授審閲垂誨,又蒙匿名審稿專家惠賜卓見,獲益匪淺,謹致謝忱。

(2)崔大華《莊學研究》,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365~366頁。

(3)何志華《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證》,《諸子學刊》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263~282頁。

(4)同上,第264頁。

(5)同上,第265~266頁,例1.4、1.5。

(6)參崔大華《莊學研究》,第366~367頁。此例亦收録於何志華《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證》,第264~265頁,例1.2。

(7)《周禮注疏》,第623頁。本文所引用之《十三經注疏》,皆據《十三經注疏》整理委員會《十三經注疏》(整理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下文不另出注。

(8)“凡邦之大盟約,涖其盟書,而登之於天府。”“及大比,登民數,自生齒以上,登於天府。”“歲終,則令群士計獄弊訟,登中於天府。”“司寇及孟冬祀司民之日獻其數於王,王拜受之,登於天府。”文見於《周禮注疏》,第1066、1076、1078、1105頁。

(9)“鄉老及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賓之。厥明,鄉老及鄉大夫、群吏獻賢能之書於王,王再拜受之,登於天府,内史貳之。”見於《周禮注疏》,第349~350頁。

(10)細考《吕氏春秋·知度》、《精諭》,同見“天符”一詞,蓋與“天府”同。詳參許維遹《吕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455、483頁。惟吕書所用“天符”與為學論、認知説無關,故本文不取之。再細究高誘注《精諭》“天符”云:“符,道也。”由是推論,《吕氏春秋》之“天符”,可理解作“天道”義,其意又與《莊子》、《荀子》之“天府”相異。

(11)郭慶藩《莊子集釋》,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83頁。考《淮南子·本經訓》,云:“故德之所總,道弗能害也;知之所不知,辯弗能解也。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謂之天府。取焉而不損,酌焉而不竭,莫知其所由出,是謂瑶光。瑶光者,資糧萬物者也。”蓋本諸《莊子》。今本《文子·下德》云:“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謂之天府。取焉而不損,酌焉而不竭,莫知其所求由出,謂之摇光,摇光者,資糧萬物者也。”蓋本諸《淮南子》。有關今本《文子》因襲《淮南子》之討論,可參何志華《高誘據〈文子〉注解〈淮南子〉證》、《〈吕氏春秋〉與竹簡本、傳世本〈文子〉相合書證疑義——再論〈淮南〉、〈文子〉兩書因襲關係》及《今本〈文子〉詮釋〈淮南〉考》。三文相關内容載於何志華《〈文子〉著作年代新證》,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漢達古文獻硏究計劃2004年版,第1~2、131~157、171~197頁。考實《齊物論》又嘗云:“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至若《養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无涯,殆已。”亦可相參其意,以見莊子認為凡人於認知時當知止其所不知。引文分别見於郭慶藩《莊子集釋》,第74、115頁。

(12)朱謙之《老子校釋》,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3頁。

(13)郭慶藩《莊子集釋》,第88頁。

(14)王先謙《莊子集解》,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21頁。

(15)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77頁。

(16)郭慶藩《莊子集釋》,第792頁。

(17)同上,第792頁。

(18)同上,第70、74頁。

(19)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504~505頁。

(20)王先謙《荀子集解》,第515頁。

(21)久保愛《荀子增注》,載於《無求備齋荀子集成》第四十四册,卷十九,成文出版社據日本寬政八年(1796年)京師水玉堂刊本影印,第791頁。案:“道藝”意指學問德行之修養,而所謂“就賢者而學經”,實參自《荀子·勸學》而發,原文云:“學莫便乎近其人。《禮》、《樂》法而不説《,詩》、《書》故而不切,《春秋》約而不速。方其人之習君子之説,則尊以徧矣,周於世矣。故曰:學莫便乎近其人。”見於王先謙《荀子集解》,第14頁。

(22)楊倞注及盧文弨説,皆見於王先謙《荀子集解》,第505頁。

(23)王先謙《荀子集解》,第508頁。

(24)引文先後見於王先謙《荀子集解》,第1、7頁。《荀子·解蔽》云:“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無所受令。”見於《荀子集解》,第397頁。可見“神明”即“人心”之謂。

(25)王先謙《荀子集解》,第442~443頁。

(26)同上,第443頁。

(27)今人注釋《荀子·大略》“天府”云:“天府,這裏指成就很大,收獲很多。”見於北京大學《荀子》注釋組《荀子新注》,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463頁。又有云:“天然的知識寶庫,比喻收獲多、成就大。”見於蔣南華、羅書勤、楊寒清《荀子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3頁。案兩説甚是。

(28)考實漢代文獻,“天府”之意,多指某地域或據險要之處,或土地肥沃而物産富饒。舉如:(一)《史記·留侯世家》云:“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見於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044頁。)《漢書·張陳王周傳》之文幾近全同。(見於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032~2033頁。顔師古《注》曰:“財物所聚謂之府,言關中之地物産饒多,可備贍給,故稱天府也。”)(二)《史記·蘇秦列傳》云:“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見於司馬遷《史記》,第2242~2243頁。司馬貞《索隱》云:“《周禮·春官》有‘天府’。鄭玄曰:‘府,物所藏。言天,尊此所藏若天府然。’”)(三)《戰國策·蘇秦始將連横》云:“大王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東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里,蓄積饒多,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見於劉向《戰國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78頁。鮑本言蓄聚之富,非人力也。)《戰國策·蘇秦將為從北説燕文侯》云:“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呼沱、易水。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七百乘,騎六千疋,粟支十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北有棗粟之利,民雖不由田作,棗栗之實,足食於民矣。此所謂天府也。”(見於劉向《戰國策》,第1039頁。)謹案:《戰國策》嘗經劉向整理編訂,縱然上述兩文蓋源自於秦代或以前,其“天府”之意,與漢代文獻所用例同。(四)《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云:“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見於司馬遷《史記》,第2716頁。司馬貞《索隱》云:“《戰國策》蘇秦説惠王曰‘大王之國,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高誘《注》云:‘府,聚也。’”)《漢書·酈陸朱劉叔孫傳》(見於班固《漢書》,第2120頁。顔師古《注》曰:“府,聚也,萬物所聚。”),《前漢紀·前漢高祖皇帝紀卷第三》、《新序·善謀下》所載近同。

(29)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20~223頁。

(30)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第144頁。

(31)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40頁。

(32)同上,第920頁。

(33)王先謙《荀子集解》,第412頁。

(34)同上,第428頁。

(35)同上,第346頁。

(36)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40、920頁。

(37)《韓非子·顯學》主要批判戰國時儒、墨兩派學説,蓋因兩者當時地位顯赫,影響深遠。《吕氏春秋·不二》重在列舉各學派所貴重之主張。《淮南子·要略》意在統理西周至戰國年間,儒、墨、法等各學派學説興起之由。其興起蓋在於為政治服務,有助治世之需。《論六家要指》為先秦諸子分為陰陽、儒、墨、名、法、道德六派,並力陳各派得失。《漢書·藝文志》較《論六家要指》進一步將先秦諸子分為九流十家,以儒家為宗,兼陳各派得失。此篇又嘗開創諸子出於王官一説。

(38)何志華《荀卿論説源出莊周證》,《諸子學刊》第三輯,第279~281頁。

(39)王先謙《荀子集解》,第392頁。

(40)同上,第93~94頁。

(41)王先謙《荀子集解》,第93頁。

(42)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11頁。

(43)王念孫曰“:‘惠’當為‘急’,字之誤也。甚察而不急,謂其言雖甚察而不急於用,故下句云‘辯而無用’也。下文‘無用而辯,不急而察’‘,急’字亦誤作‘惠’。《天論篇》云‘:無用之辯,不急之察’《,性惡篇》云‘雜能旁魄而無用,析速粹孰而不急’,皆其明證也。”見於王念孫《讀書雜志》,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656頁。

(44)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11頁。

(45)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05~1106頁。原文上云:“卵有毛,雞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為羊,馬有卵,丁子有尾,火不熱,山出口,輪不蹍地,目不見,指不至,至不絶,龜長於蛇,矩不方,規不可以為圓,鑿不圍枘,飛鳥之景未嘗動也,鏃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狗非犬,黄馬驪牛三,白狗黑,孤駒未嘗有母,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可見實係琦辭怪説之類。

(46)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12頁。

(47)同上。

(48)王先謙《荀子集解》,第392頁。

(49)錢基博《讀〈莊子·天下篇〉疏記》,載於張豐乾《〈莊子·天下篇〉注疏四種》,華夏出版社2009年版,第155頁。

(50)考實此語係《荀子·非十二子》之習語,凡見五次之多,分别評騭它嚻、魏牟、陳仲、史鰌、墨翟、宋鈃、慎到、田駢、惠施及鄧析十子。當中如它嚻之事迹,唐人已不詳,其影響力若何,更無從得知。(參自楊倞注,見於王先謙《荀子集解》,第91頁)又以學説影響力為據,十子之中,或僅得墨翟可當上荀卿之評語。戰國之時,儒、墨兩派,地位之顯赫,影響之深遠,又足以牽使《韓非子·顯學》為此立篇,加以批判,即可知矣。本文嘗就荀子對惠施、鄧析之評語中,節取此語,並以《莊子·天下》搜證推論。引文見於王先謙《荀子集解》,第94頁。

(51)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02頁。“其書五車”,或説惠子著作有五車,可參。誠然竊意莊子以此語喻惠施學問淵博,未為的論,且望賜教。

(52)同上。

(53)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105、1112頁。

(54)引文見於孫德謙《古書讀法略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3、55頁。案“:不足以合文通治”本指它嚻、魏牟,孫德謙先生蓋以此句,復言“如此類者”,即指“不足以某”此句式之類者。至若荀子評惠施、鄧析“不可以治綱紀”亦是此類。

(55)王先謙《荀子集解》,第38~39頁。

(56)林希逸説,參自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第888頁。

(57)評審專家云:“荀子與莊子,一者重禮,一者非禮。”本文極為贊同。惟私意莊周評惠施“其言也不中”之“不中”蓋就籠統而言,語焉未詳;荀卿熟讀《莊子》,或由是認為莊子之評價,未及切中惠施之蔽。荀子以“禮”為準繩,評騭各家諸子之不足;猶如《漢書·藝文志》以儒家為宗,力陳其他學派之得失。荀子蓋承接莊周“不中”一語,加以引申發展,一則評論惠施,二則宣揚其“隆禮”之思想。是故本文推論,荀卿蓋認為“不中”一詞流於空泛,改以“非禮義之中”一語,評論惠子之論説,進以補充、修正莊周之意見;其實亦係荀子圓足莊子説之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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