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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反第四十六(第四十六篇

时间:2022-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46.1 畏死远难,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贵生之士”。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救活乱臣贼子、窝藏邪恶之人,是应该判处死刑的罪犯,但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提供保举辩护的义士”。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46.1 畏死远难,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贵生之士”。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游居厚养,牟食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有能之士”。语曲牟知,伪诈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辩智之士”。行剑攻杀,暴憿之民也,而世尊之曰“磏勇之士”。活贼匿奸,当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誉之士”。此六民者,世之所誉也。赴险殉诚,死节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失计之民”也。寡闻从令,全法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朴陋之民”也。力作而食,生利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寡能之民”也。嘉厚纯粹,整谷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戆之民”也。重命畏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慑之民”也。挫贼遏奸,明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讇谗之民”也。此六民者,世之所毁也。奸伪无益之民六,而世誉之如彼;耕战有益之民六,而世毁之如此:此之谓“六反”。布衣循私利而誉之,世主听虚声而礼之,礼之所在,利必加焉。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于俗而贱之,贱之所在,害必加焉。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

【注释】

①方:道。②牟:大。知:通“智”。③憿(jiǎo):“侥”的本字,侥幸。④磏:磨刀石,引申指有棱角。⑤任:保。誉:赞美。⑥谷:通“悫”,诚实,谨慎。⑦戆(zhuànɡ):刚直而愚蠢,鲁莽。⑧讇:同“谄”。

【译文】

贪生怕死、逃避危难,在战场上就一定是投降败北的逃兵,但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珍重生命的高士”。学习古代帝王之道而创立自己的学说,是背离法度的腐儒,而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研究古代文献的学士”。到处游说、寄居他国以取得丰厚的给养,是侵夺别人食物的寄生虫,而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有才能的贤士”。讲起歪理来很聪明,是虚伪诡诈的骗子,而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雄辩聪明的谋士”。动用利剑行凶杀人,是凶残冒险的暴徒,而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刚正勇敢的斗士”。救活乱臣贼子、窝藏邪恶之人,是应该判处死刑的罪犯,但社会上却把他们尊称为“提供保举辩护的义士”。这六种人,是社会上所称赞的。为国家赴汤蹈火、为君主尽忠捐躯,是为节操而牺牲的烈士,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不会打算的傻瓜”。少听那些胡言乱语而一心服从君主的命令,是守法的良民,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没开化、见识少的笨蛋”。努力耕作来谋生,是创造财富的能人,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无能的草包”。善良厚道单纯质朴,是正派诚实的君子,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愚蠢幼稚的白痴”。重视命令而小心谨慎地去办公事,是尊重君主的贤人,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胆小怕事的窝囊废”。挫败乱臣贼子、制止坏人作恶,是使君主明察而不受蒙蔽的俊士,但社会上却把他们贬低为“阿谀奉承、说人坏话的马屁鬼”。这六种人,是社会上所诋毁的。邪恶诡诈无益于国家的人有六种,但社会上竟像那样来称赞他们;耕地作战有益于国家的人有六种,但社会上却像这样来诋毁他们:这就叫做“六种反常”。平民百姓考虑到私利因而称赞那些无益于国家的人,当代的君主听到了这种虚假的名声就礼貌地敬重他们,君主敬重的人,奖赏的好处就一定会加到他们头上。平民百姓考虑到对自己有害而诋毁那些有益于国家的人,当代的君主被这种世俗偏见所蒙蔽而鄙视他们,君主鄙视的人,刑罚的灾难就一定会加到他们头上。所以,名誉、奖赏给了那些谋私作恶、该受惩罚的人,而诋毁、刑罚却给了那些为国家做好事、应该得到奖赏的人,这样的话,想求得国家的富强,是不可能的啊。

46.2 古者有谚曰:“为政犹沐也,虽有弃发,必为之。”爱弃发之费而忘长发之利,不知权者也。夫弹痤者痛,饮药者苦,为苦惫之故不弹痤饮药,则身不活,病不已矣。

【注释】

①弹:用玉石磨制成的石针(砭)来治病。痤:见20.4.2注。②惫:当作“痛”。

【译文】

古代有句谚语说:“治理国家好比洗头,即使会掉些头发,但一定要洗。”舍不得掉几根头发的耗费而忘记了洗头能促使头发生长的好处,就是不懂得权衡利弊得失的人了。用石针刺割痈疮是痛的,吃药是苦的,但如果因为痛苦的缘故而不愿治痈吃药,那就命也活不了,病也治不好了。

46.3 今上下之接,无子父之泽,而欲以行义禁下,则交必有郄矣。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怀袵,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后便、计之长利也。故父母之于子也,犹用计算之心以相待也,而况无父子之泽乎?

【注释】

①郄:通“隙”。

【译文】

现在君臣之间的接触交往,并没有父子之间那样的恩泽,而君主却想用德行道义去控制臣下,那么君臣之间的关系就一定会出现裂痕了。再说父母亲对于子女,生了儿子就祝贺他,生了女儿就把她杀了。子女都是父母所生,但是儿子却受到祝贺,而对女儿却把她杀了,这是因为父母亲考虑到自己以后的利益、从自己的长远利益打算的缘故啊。所以,父母亲对于子女,尚且以盘算对自己是否有利的观念去对待他们,更何况是没有父子之恩的君臣呢?

46.4 今学者之说人主也,皆去求利之心,出相爱之道,是求人主之过父母之亲也,此不熟于论恩,诈而诬也,故明主不受也。圣人之治也,审于法禁,法禁明著,则官法;必于赏罚,赏罚不阿,则民用官。官治则国富,国富则兵强,而霸王之业成矣。霸王者,人主之大利也。人主挟大利以听治,故其任官者当能,其赏罚无私,使士民明焉:尽力致死,则功伐可立而爵禄可致,爵禄致而富贵之业成矣。富贵者,人臣之大利也。人臣挟大利以从事,故其行危至死,其力尽而不望。此谓“君不仁,臣不忠,则不可以霸王矣”

【注释】

①审:明。②不可以:“不”为衍文。

【译文】

现在学者游说君主,都叫君主去掉求利的思想,而从相爱的原则出发,这是要求君主对臣民的爱超过父母对子女的爱,这是一种不善于讨论恩爱的无知之谈,是一种欺骗和杜撰,所以英明的君主是不接受的。圣人治理国家,明确地制定法律禁令,法律禁令明白清楚了,那么官府就能依法办事;坚决地实行赏罚,赏罚不偏私了,那么民众就能为官方出力。整个官僚机构治理好了,那么国家就富裕了;国家富了,那么兵力就会强大;这样,称霸称王的大业也就能建成了。称霸称王,是君主最大的利益。君主怀着这称霸称王的大目标来治理国家,所以他任用官吏的时候要求有相当的才能,他进行赏罚的时候就没有偏私,使战士民众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尽力拼命,那么功劳就可以建立而爵位俸禄就可以得到,爵位俸禄得到了,那么荣华富贵的事业就成就了。荣华富贵,是臣子最大的利益。臣子怀着这荣华富贵的大目标去做事,所以他们的行动即使很危险也能坚持到死,他们的力量即使花光了也没有什么怨恨。这叫做“君主对臣下不讲仁爱,臣下对君主不讲忠诚,就可以称霸称王了”。

46.5 夫奸,必知则备,必诛则止;不知则肆,不诛则行。夫陈轻货于幽隐,虽曾、史可疑也;悬百金于市,虽大盗不取也。不知,则曾、史可疑于幽隐;必知,则大盗不取悬金于市。故明主之治国也,众其守而重其罪,使民以法禁而不以廉止。母之爱子也倍父,父令之行于子者十母;吏之于民无爱,令之行于民也万父。母积爱而令穷,吏用威严而民听从,严爱之策亦可决矣。且父母之所以求于子也,动作则欲其安利也,行身则欲其远罪也。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亲以厚爱关子于安利而不听,君以无爱利求民之死力而令行。明主知之,故不养恩爱之心而增威严之势。故母厚爱处,子多败,推爱也;父薄爱教笞,子多善,用严也。

【注释】

①曾、史:见26.2注。②关:措置。③推:行。

【译文】

做坏事一定会被察觉,坏人就会有所戒备;一定会受到惩处,坏人就会停止作恶;不会被察觉,坏人就会放肆作恶;不会受到惩处,坏人就会为所欲为。如果把不值钱的货物放置在幽暗隐蔽的地方,即使是曾参、史鱼那样的廉洁正直之士也值得怀疑;把百金悬挂在市场上,即使是惯偷大贼也不会去拿。不被察觉,那么曾参、史鱼之类的廉洁正直之士在幽暗隐蔽的地方就值得怀疑;一定能被察觉,那么惯偷大贼不会去拿悬挂在市场上的黄金。所以英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多多设置对奸邪的防范措施而加重对奸邪的惩处,使民众因为严格的法令而受到约束,不依赖他们因为品德的廉洁而停止作恶。母亲对子女的爱是父亲的两倍,但在子女那里得到执行的父亲之命却是母亲的十倍;官吏对于民众没有什么恩爱,但他们在民众中得到贯彻执行的命令却是父亲的万倍。母亲积聚了母爱,但她对子女的发号施令却行不通;官吏利用刑罚的威严,民众就听从了;威严和仁爱的策略究竟应该采用哪一种也就可以决断了。况且父母亲对于子女所企求的,在行动工作方面则希望他们安全有利,在立身处世方面则希望他们远离罪过。君主对于民众,有了祸患战乱就利用他们为自己卖命,安定太平的时候就使他们为自己竭尽全力。父母亲怀着深厚的爱要把子女安置在安全有利的环境中而子女仍然不听从他们,君主凭着那没有仁爱、不为他们谋利的办法来求取民众为自己拼命卖力而命令却能贯彻执行。英明的君主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培养自己仁爱的心肠而加强自己威严的权势。所以母亲以深厚的爱对待子女,子女多半道德败坏,这是因为施行了爱啊;父亲没有深厚的爱,管教子女用竹板鞭打,子女多半品行善良,这是因为利用了威严啊。

46.6 今家人之治产也,相忍以饥寒,相强以劳苦,虽犯军旅之难、饥馑之患,温衣美食者,必是家也;相怜以衣食,相惠以佚乐,天饥岁荒,嫁妻卖子者,必是家也。故法之为道,前苦而长利;仁之为道,偷乐而后穷。圣人权其轻重,出其大利,故用法之相忍,而弃仁人之相怜也。学者之言,皆曰“轻刑”,此乱亡之术也。凡赏、罚之必者,劝、禁也。赏厚,则所欲之得也疾;罚重,则所恶之禁也急。夫欲利者必恶害,害者,利之反也。反于所欲,焉得无恶?欲治者必恶乱,乱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赏必厚矣;其恶乱甚者,其罚必重矣。今取于轻刑者,其恶乱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此非特无术也,又乃无行。是故决贤、不肖、愚、知之美,在赏罚之轻重。且夫重刑者,非为罪人也。明主之法,揆也。治贼,非治所揆也;治所揆也者,是治死人也。刑盗,非治所刑也;治所刑也者,是治胥靡也。故曰: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内之邪,此所以为治也。重罚者,盗贼也;而悼惧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于重刑?若夫厚赏者,非独赏功也,又劝一国。受赏者甘利,未赏者慕业,是报一人之功而劝境内之众也。欲治者何疑于厚赏?

【注释】

①知:通“智”。美:是“筴”字之误,“筴”同“策”。②揆:度量。

【译文】

现在一般人家治理家业的时候,如果家长用忍受饥寒来抑制家庭成员的欲望,用吃苦耐劳来勉励家庭成员劳动,那么即使遭到战争的祸患、荒年的灾难,能够穿暖吃好的,一定是这种家庭了;如果家长用丰衣美食来怜爱家庭成员,用安逸享乐来疼爱家庭成员,那么如果碰上自然灾害造成的荒年,嫁掉妻子卖掉孩子的,一定是这种家庭了。如果把法治作为治国的原则,那么开始的时候艰苦,但有长远的利益;如果把仁爱作为治国的原则,那么苟且得到了暂时的快乐,但后来却会困苦。圣明的君主权衡这两种原则的利弊得失,从自己称霸称王的长远利益出发,所以利用法治对人民的强制作用,而抛弃仁爱之人对人民的怜爱。学者们的意见,都说“要减轻刑罚”,这是使国家混乱灭亡的措施啊。大凡赏、罚坚决,是为了鼓励立功和禁止犯罪。君主奖赏优厚,那么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迅速取得;君主惩罚严厉,那么他所厌恶的东西就能很快禁止。想要得利的人必然厌恶受害,受害,是得利的反面。违反自己的欲望,哪能不厌恶?想要把国家治理好的人一定厌恶混乱,混乱,是治理的反面。所以,迫切想把国家治理好的人,他的奖赏一定是很优厚的;那种非常厌恶混乱的人,他的刑罚一定是很严厉的。现在主张减轻刑罚的人,他对混乱的厌恶肯定是不深的,他对治好国家的欲望也是不强烈的。这种人不但没有掌握治国的策略,而且也没有合乎法治的德行。所以,判断一个人德才好不好、头脑笨不笨的标准,就在他赏罚的轻重。况且加重刑罚,并不是为了要惩处人。英明君主的法律,是一种衡量人们行为的准则。惩治乱臣贼子,并不只是为了惩治法律所衡量到的罪犯;如果只是为了惩治法律所衡量到的罪犯,这就只是在惩治死人了。惩罚小偷,并不只是为了惩治被判刑的小偷;如果只是为了惩治被判刑的小偷,这就只是在惩治囚犯了。所以说:加重对一个坏人的惩罚以便制止国境内的邪恶,这才是进行惩治的目的。受到重罚的,是小偷和强盗;而恐惧的,是善良的民众。想要把国家治理好的人对于重刑为什么还要怀疑呢?至于那丰厚地奖赏,并不只是为了奖赏有功的人,而也是为了激励全国的人。受到奖赏的人乐于得利,没有受到奖赏的人羡慕受赏者的家业,这是酬劳了一个人的功劳而激励了国境内所有的民众。想要把国家治理好的人对于重赏为什么还要怀疑呢?

46.7 今不知治者皆曰:“重刑伤民。轻刑可以止奸,何必于重哉?”此不察于治者也。夫以重止者,未必以轻止也;以轻止者,必以重止矣。是以上设重刑者而奸尽止,奸尽止,则此奚伤于民也?所谓重刑者,奸之所利者细,而上之所加焉者大也。民不以小利加大罪,故奸必止者也。所谓轻刑者,奸之所利者大,上之所加焉者小也。民慕其利而傲其罪,故奸不止也。故先圣有谚曰:“不踬于山,而踬于垤。”山者大,故人顺之;垤微小,故人易之也。今轻刑罚,民必易之。犯而不诛,是驱国而弃之也;犯而诛之,是为民设陷也。是故轻罪者,民之垤也。是以轻罪之为民道也,非乱国也,则设民陷也,此则可谓伤民矣!

【注释】

①顺:通“慎”。②驱:驾驭。

【译文】

现在不懂得治国的人都说:“重刑会伤害民众。轻刑就可以用来禁止奸邪了,为什么一定要用重刑呢?”这是不懂得治国之道的话。用重刑能制止的,并不一定能用轻刑加以制止;用轻刑能制止的,就一定能用重刑来制止了。因此君主设立了重刑的,那么坏人坏事就都被禁止了,坏人坏事全都被禁止了,那么这重刑对于民众又有什么伤害呢?所谓重刑,就是指坏人得到的好处很小,而君主加到他们头上的罪名却很大。人们决不会为了一点小小的好处而甘愿被加上重大的罪名,所以坏人就一定会停止作恶。所谓轻刑,就是指坏人得到的好处很大,而君主加到他们头上的罪名却很小。人们羡慕那很大的好处而不在乎那很小的罪名,所以坏人就不会停止作恶。所以先前的圣人有句谚语说:“人不会被高山绊倒,却会被小土堆绊倒。”山高大,所以人们对它小心谨慎;土堆微小,所以人们忽视它。现在如果减轻刑罚,民众一定会忽视它。如果民众犯了罪而不加惩处,这就是在治国的同时把国家给抛弃了;如果民众犯了罪而处罚他们,这就是在给民众设置陷阱。所以,轻微的惩处,是民众的小土堆。因此,把轻刑作为治理民众的原则,不是搅乱了国家,就是给民众设置了陷阱,这才可以说是伤害民众了。

46.8 今学者皆道书策之颂语,不察当世之实事,曰:“上不爱民,赋敛常重,则用不足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乱。”此以为足其财用以加爱焉,虽轻刑罚,可以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赏罚,固已足之之后也;虽财用足而后厚爱之,然而轻刑,犹之乱也。夫当家之爱子,财货足用;货财足用,则轻用;轻用,则侈泰。亲爱之,则不忍;不忍,则骄恣。侈泰,则家贫;骄恣,则行暴。此虽财用足而爱厚,轻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财用足则隳于用力,上懦则肆于为非。财用足而力作者,神农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曾、史也。夫民之不及神农、曾、史亦明矣。老聃有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夫以殆辱之故而不求于足之外者,老聃也。今以为足民而可以治,是以民为皆如老聃也。故桀贵在天子而不足于尊,富有四海之内而不足于宝。君人者虽足民,不能足使为天子,而桀未必以为天子为足也,则虽足民,何可以为治也?故明主之治国也,适其时事以致财物,论其税赋以均贫富,厚其爵禄以尽贤能,重其刑罚以禁奸邪,使民以力得富,以事致贵,以过受罪,以功致赏,而不念慈惠之赐,此帝王之政也。

【注释】

①策:通“册”。②恐:是“怨”字之误。③人之:当作“人主”。④利:是“刑”字之误。⑤隳:通“惰”。⑥神农:传说中的远古人物,相传他创制耒、耜,发明农耕。

【译文】

现在学者都称说典籍中歌功颂德的空话,而不明了当代的实际情况,都说:“君主不爱民众,赋税的征收一直很重,那么民众就会因为资财不够而怨恨君主,所以天下大乱。”这是认为,使民众的资、财富足,用这种方法对民众施加仁爱,那么即使减轻刑罚,也可以把国家治理好。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大凡君主采取厚赏重罚,本来就是已经使民众富足之后的事了;虽然在民众资财富足以后再去深深地爱他们,但如果减轻刑罚,还是会使人捣乱的。比如那主持家业的家长十分溺爱子女,因而子女们的钱财完全够用了;钱财完全够用,就会轻易乱花;轻易乱花,就会奢侈过分。而家长溺爱他们,就不去约束他们;不加约束,他们就骄横放纵起来。奢侈得过分,那么家境就会贫穷;骄横放纵,那么行为就会暴虐。这样看来,即使资财富足而爱得深厚,但减轻处罚管教,还是会造成祸患的。大凡人的生性,资财富足了就懒得用力劳动,君主软弱就会放肆地为非作歹。资财富足了还尽力劳动的,是神农;君主管理软弱而行为仍然美好的,是曾参、史鱼。一般的民众及不上神农、曾参、史鱼也是很明白的了。老聃有句话说:“懂得满足就不会遭受耻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有危险。”因为危险和耻辱的缘故而不再在足够的生活条件之外谋求利益的人,只有老聃。现在以为使民众富足就可以治理好国家,这是把民众都当作是老聃似的人了。那夏桀虽然高贵得处在天子的位置上,但并不满足于自己地位的尊贵;他虽然富裕得拥有了天下,但并不满足于已有的财宝。统治人民的君主即使能使民众的资财富足,也不能够使他们富足到当上天子,而如果碰上像夏桀那样的人,还不一定把当上天子看作为富足,那么,虽然使民众的资财富足了,又怎么可以用它来进行治国呢?所以英明的君主治理国家的时候,迎合那天时人事来获得财物,讨论确定那赋税的征收比例来调节贫富,加重那爵位俸禄来使贤能的人尽心竭力,加重那刑罚来禁止坏人坏事,使民众因为出力而得到财富,因为给国家办事而获得尊贵,因为有了过错而受到惩处,因为立功而获得奖赏,而不指望君主仁慈恩惠的赏赐,这才是帝王的政治措施啊。

46.9 人皆寐,则盲者不知;皆嘿,则喑者不知。觉而使之视,问而使之对,则喑盲者穷矣。不听其言也,则无术者不知;不任其身也,则不肖者不知。听其言而求其当,任其身而责其功,则无术不肖者穷矣。夫欲得力士而听其自言,虽庸人,与乌获不可别也;授之以鼎俎,则罢健效矣。故官职者,能士之“鼎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矣。故无术者得于不用,不肖者得于不任。言不用而自文以为辩,身不任而自饰以为高。世主眩其辩、滥其高而尊贵之,是不须视而定明也,不待对而定辩也,喑盲者不得矣。明主听其言必责其用,观其行必求其功,然则虚旧之学不谈,矜诬之行不饰矣。

【注释】

①嘿:通“默”。②乌获:古代的大力士。③鼎俎:只指“鼎”而言。“俎”是连类而及之辞,无实际意义。古代用青铜制成的鼎有的重量较大,人们常以举鼎来比试气力。④罢:通“疲”。⑤滥:通“婪”。

【译文】

人都睡着了,那么瞎子就不会被人发现;都沉默了,那么哑巴也不会被人察觉。醒来让他们睁眼看东西,提问题叫他们回答,那么哑巴、瞎子就走投无路了。不听取他的言论,那么即使是没有学识的人也不会被发觉;不任用他本身,那么即使是没有才干的人也不会被看透。听取他的言论而要求它和事实相符,任用他本人而责求他办事的功效,那么没有学识、没有才干的人就走投无路了。想要得到大力士而只是听他的自我介绍,那么即使是平庸无能的人,也和大力士乌获不能区别了;拿大鼎交给他们举一下,那么谁疲弱、谁强健就分明了。官职这种东西,就是考察贤能之士的“大鼎”啊,把职事交给他们干一下,那么谁愚笨、谁聪明就能分清了。所以没有学识的人由于君主不听取他的言论而得志,没有才干的人由于君主不任用他本人而得志。他们的言论没被采用却还自我粉饰为有口才,他们本人没被任用却还自我粉饰为清高。当代的君主迷惑于他们的口才、贪图他们的清高而尊重他们,这是不等到他们看东西就确定他们视力好,不等到他们回答问题就确定他们口才好,这样,哑巴、瞎子之类的人就不会被发现了。英明的君主听取他们的言论时一定责求它的实际效用,观察他们的行为时一定责求它的功效,这样的话,那么空洞陈腐的学说就不会被宣扬,自吹自擂弄虚作假的行为就掩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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