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支部书记

团支部书记姓周,同我们这些老补相比,他还是年轻一代,可他却少年老成,据说这与其家境有关,他父亲早亡,很早他就开始独当一面了。

最初我们相处得极好。那时正军训,虽然分了班,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学。大家天南地北地胡侃之后,就光顾门左的小酒馆。周同学总是抢着付账,我们就认定这小子仗义,选班干时,众人不约而同地投了他的票,他就成了团支部书记。

团支部书记一下从平民进入官僚阶层,并不时站在讲台后面严肃地开些没意思的会,语气更居高临下。人们就觉得他变了,并下了结论说:不可让小人得志。团支部书记再没踏进过小酒馆,大家恍然大悟:当初让这小子给涮了。

先生们都对团支部书记敬而远之,却有些女士仍同他来往,我们自是对这类人嗤之以鼻,她们真浅薄得要命,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后来的两件事证明了我们的预见。一是团支部书记短命的恋爱。班上的玉极为出众,团支部书记对她亦极有好感,有人在中秋节的夜里遇到幽会的他们。谁向校团委吹了风,马书记问起时,他竟矢口否认。本校规定,谈恋爱者不准入党。看来在党票和爱情面前,团支部书记选择了前者。

二是团支部书记的临阵脱逃。本市大学生当家教的极多,团支部书记亦在其中。邻班的女生和他同路,所以他们便双出双归。女生就同姐妹们说,有他当保镖什么样的险情都无所谓了。谁知有一天,他们在归途中遇到了三个歹徒,团支部书记臂上挨了一刀之后就落荒而逃了,幸好三个歹徒被下晚班的工人冲散了,才没酿成什么大祸。团支部书记事后解释说,他知道不远处就有应手的家伙,鲁迅先生讲过壕堑战。谁信团支部书记的鬼话。

四年大学生活正是弹指一挥间,我们很快就到了本次列车的终点。大家都准备了一本精美的留言簿。唯独团支部书记没有留言簿,他的桌上也没有高高摞起的本子,因为谁递来本子时,他都只是在最不显眼地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大家也不计较,本来也不对他指望太多。

最后一批党表也下来了,却没有团支部书记的份儿。他依然是同往常一样的平静。强子说,我敢断定他内心正在进行万分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人隐藏得真够深的。消息灵通人士说,团支部书记没能填上表,是系里的领导们普遍认为他不肯同群众搞好关系,入党动机不纯。

团支部书记在大学的最后一天表现不错,他楼上楼下几十个往返,把同学们一个一个送走,他说他最后一个动身。来子说,人出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

毕业分配之后,是找对象结婚,这一番忙乱各人体重都有所减轻。这时团支部书记的死讯传来,他死在岗位上。他只在邻城,过去的恩怨都不重要了,我们几个结伴前往。

高中时,团支部书记因徒手斗闹校的流氓伤了脑血管,他和他的家人早已知道死神随时都可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