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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情却有情

时间:2022-05-2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余朝晖摘 要:对于庄子哲学思想的解读,学界多关注他的处世哲学、生命观、价值观等。它在保全自由“生命”的过程中,给人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可谓道是无情却有情。因而,他的“有情”是建立在生命观的基础上,他的情感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

朝晖

(湖北科技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

摘 要:对于庄子哲学思想的解读,学界多关注他的处世哲学、生命观、价值观等。对于庄子的情感世界却一直鲜有研究,其实,庄子的情感观与其生命观息息相关,是建立在生命观的基础之上的;他以“齐生死”的洒脱、“苦乐自知”的超然、“相忘于江湖”的达观、“鼓盆而歌”的超脱,构筑了超脱物外的情感世界。探寻庄子的情感世界,不仅有利于我们了解庄子哲学产生的社会根源及其所处时代的社会状况,而且有利于我们揭示庄子哲学背后所隐含的“真实话语”。他执着的生命追求轨迹,他的逍遥与豁达、浪漫与绚丽,与其哲学观一脉相承,闪烁着哲学的光芒。

关键词:庄子;自然之命;生命意识;情感

一、引言

庄子(约前369—前286),名周,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也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之一。对于庄子,人们更多地关注他的哲学思想、生命观、价值观等,很少涉及他的情感世界。一部《庄子》(又称南华经),几乎没有谈到他的婚恋问题。然而掩卷细品这部经典,我们却发现字里行间关于人生、励志、处世、养生等博大精深的智慧中潜藏着他与众不同的情感世界。它在后世儒家的规矩严整与佛家的禁欲严峻之间,给中国的知识分子提供了一块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它是率性的,是顺应自然的,是反对人为束缚的。它在保全自由“生命”的过程中,给人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可谓道是无情却有情。

二、构建于“自然之命”上的“无情”

《庄子》一书中有六十多个“情”字,但真正作“感情”解释的较少,既便是和“感情”相关的叙述,按儒家之标准,亦可视之为“无情”。略摘其论如下:

“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为物逆旅耳!”(《庄子·知北游》)

“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庄子·庚桑楚》)

“古之真人,不知乐生,不知恶死”。(《庄子·大宗师》)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庄子·大宗师》)

对于哀乐、喜怒、生死等世俗人看之甚众的事情,庄子则泰然处之,“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庄子·天下》),缘于“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庄子·德充符》),故庄子称“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庄子·德充符》)亦如其所言,“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庄子·让王》),“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庄子·天运》。即应顺从“自然之命”,无需矫揉掩饰,这样在“无情”之中达到“至乐”。

庄子倡导顺应“自然之命”,其言曰:“吾所谓臧者,非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庄子·骈拇》)。同时,庄子反对充满物欲之情,“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颡;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庄子·天地》)。并且庄子认为“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庄子·齐物论》)只有“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才是“妙道之行也”(《庄子·齐物论》)。

在战国纷争的时代,功利之心盛行,物欲之望横流,而庄子基于“自然之命”上的“无情”之“情”,才更彰显其个性之洒脱、超逸。清人胡文英《庄子略论》指出庄子这种以无情为有情的特点:“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感慨无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庄子主张要“任其性命之情”(《庄子·骈拇》)、“安其性命之情”(《庄子·在宥》),而“变其情,易其性”(《庄子·盗跖》)乃“性命之情病矣”(《庄子·徐无鬼》)。

三、建筑在“生命意识”上的“有情”

庄子哲学是生命哲学,它的根本出发点是为“人”,他以人的完整生命为起点来思考人应当度过一个怎样的生活与情感旅程。因而,他的“有情”是建立在生命观的基础上,他的情感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

1.生不逢时与“天人合一”的世界

庄子生活的时代既是一个社会大变革的年代,又是一个攻伐杀戮、民不聊生的动荡年代。这个时代的特点是各诸侯国争霸加剧,战乱频繁,社会生产凋敝,民不聊生。残暴的统治者使人民大量地受刑和死亡:“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庄子·在宥》),“方今之世,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庄子·人间世》)。而且,当时的社会物欲横流,人们像疯子一般追逐财富和权力。许多人不择手段,以至于形成“无耻者富,多信(言)者显”(《庄子·盗跖》)、“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庄子·胠箧》)的残酷现实。面对战国纷争,战乱频仍,生灵涂炭,朝不保夕的残酷社会现状,他批判现实,不和统治政权合作,而以人的生命、百姓苍生的关怀为重,表现出一种独立处事的原则。他思考如何在苦难的现实中安顿这短促的人生,寻觅着一条通向精神的解脱之路。王先谦《庄子集解序》指出庄子面对“君德天杀,轻用民死,刺暴主也;俗好道谀,严于亲而尊于君,愤浊世也。登无道之廷,口尧而心桀;出无道之野,貌夷而行跖,则又奚取夫空名之仁义与无定之是非?其志已伤,其词过激。设易天下为有道,生殆将不出于此。”对他而言,能做的、或者说只能做的就是泯灭物我的对立,忘记人世、忘记自己的存在,解除苦乐、得失、毁誉等等对自己的束缚,使心志专一,从而达到“天人合一”。

也正是因为生不逢时,庄子在感情上表现得更为淡泊,甚至自称是“无情”之人。在《庄子·德充符》中,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

这里所说的“无情”,不是否定“情”,而是不动情。这里的“情”,超越了喜怒哀乐,显得更为广博深厚,是一种融于宇宙大道的生命冲动。因而,庄子潜在的情感世界与自然关怀、生命本性息息相关。

2.“齐生死”中隐含着“有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对于亲人之离去,庄子不同流俗,以一种超然的心态来对待,在生死齐一的境界中找到了情感的安慰,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在《庄子·至乐》篇中有这样的记载: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粗看一遍,我和惠施想法相同:相守了几十年,老妻故归黄土,不哭反唱,“不亦甚乎?”然而细品庄子的回答,觉得深奥无比。庄子回答的第一句话,“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么能不伤心!”可以看出庄子是非常爱他的妻子的!从古至今,有多少才子佳人诠释爱情?有多少英雄为爱折腰?又有多少人受累于爱情以至对生活索然无味?但写了“逍遥游”的庄子毕竟不同于常人,他把生命的存与亡看作是一种宇宙造化,既不要使爱成为一种负担,也不要使爱变成一种伤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凡事应坦然处之,否则,“意有所至爱有所亡!”庄子之情感是建立在“道”的基础之上,而不是建立在欲望和技巧之上。庄子倘若无情,又何须鼓盆而歌来排遣自己心中的悲伤。

在《庄子·大宗师》篇中,他曾赞叹生命“伟哉,夫造物者”,这是一种非常乐观的人生态度。“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故去之人已安详地躺在天地之间的巨室中,而我却在此伤心,这是违背了生命的规律的,所以我停止了伤心。庄子认为生生死死是自然现象,其实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他之所以鼓盆而歌,是为了庆祝妻子的生命形式在自然界中又进行了另一次转换。生是死的延续,而死是生的开始。死不过是生的转化,生死是有循环性的,正像大自然时令的运行一样。死不是坏事,死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当这一阶段完成了,另一阶段就开始,人和自然自始至终都是一体的!庄子鼓盆而歌,恰恰说明他们夫妻是真正平等恩爱的,没有任何意义上的虚华。在那样的时代,庄子能从生命的高度来看待妻子的死,这是难能可贵的。在庄子的潜意识里,除了感情的割舍外,已没有了男女的区别。

同样,对于个体生命的存无,庄子曾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谬然,莫不入焉。已而化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弢,堕其天衮,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庄子·知北游》)

死亡乃人生之解脱,对于大限之到来,庄子亦是含有对生命眷恋之感情。对于伯夷与盗跖之死,庄子没有斤斤计较于其是君子或是小人,“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死利于东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盗跖之非乎!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庄子·骈拇》)虽然伯夷与盗跖死之“道”不同,可有“君子”、“小人”之别,但是从个体生命的存在而言,两者没有什么差别,即“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

四、执着于“相濡以沫”的“有情”

中国古代青年男女对待爱情的决绝与果敢、那份执着的情怀常常让今人扼腕叹惜,对爱情的忠贞不渝、锲而不舍常常成为后世的楷模。然而在当时被封建礼教所桎梏的时代,却容不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坚贞与浪漫。因此,面对感情的困厄,庄子认为与其苦苦厮守,不如各奔前程。

人们常用“相濡以沫”来形容一对伴侣共度困难时光,是爱情坚贞之典范。“相濡以沫”出自《庄子·大宗师》: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这里的“泉涸”是指环境变化了,形势十分艰难,处在这样的困境中,两条鱼未能及时离开,终受困于陆地的小洼,鱼儿朝夕相处,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忍受着对方的吹气,忍受着一翻身便擦到对方身体的痛楚。此时,鱼儿多么留恋昔日在江河湖水里独享自由自在快乐的生活。但是恶劣的现实条件,精神上的压抑,和失去自由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了想象中的美好,更谈不上幸福了。因此,庄子主张与其一起苦苦厮守,相恋相羁绊,不如就这样洒脱地告别,彼此相忘并且重新获得生命。庄子真是一个洒脱的人,“相濡以沫”所表现的仁爱,或许令人感动;而“相忘于江湖”则是一种境界,或许更需要坦荡、淡泊的心境。是啊,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与其天涯思君,恋恋不舍,莫若“相忘于江湖”。如用这段话来解释爱情,庄子应该是赞成分手的。两人在一起已经困难到窒息的地步,还不如各入江湖的好,这是一种“至爱”,一种不加任何雕饰,完全本真的爱。在传统的爱情观里,人们追求双宿双飞,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爱情被生存被温饱被感恩被道德被伦理所替代,所束缚,所伤害。而庄子却别具一格,这种对待爱情的态度,为的是追求更高的自由。也可以说是“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了。“君子淡以亲”《庄子·山木》),说的是越亲近的人越应待以冷漠,这样的距离才算最美,这正是庄子清醒而独立的爱情观。“中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含蓄的,谈及爱情,总有一种欲说还休的隐蔽情结。正因如此,好多看似无情的人,其实灵魂深处的情感世界最是多情。比如超然物外、物我两忘的庄子,爱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生命的拖累,可是清人胡文英却看透了庄子的内心,一针见血地指出‘庄子最多情。’”

在《庄子·盗跖》中载:“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说的是一个叫尾生的男子,与一女子相约在一个桥梁下见面,女子没有赴约,刹那功夫竟是浊浪滔滔、岸决堤毁,尾生不肯离开,抱着桥梁的柱子淹死了。庄子笔下的尾生向来被世人称为爱情勇士,但庄子认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等不着就不等,“你若无心我便休,各自相忘于江湖”,何必如此轻生死呢?书中嘲笑了尾生这一类的傻家伙,“无异于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死亡几乎是所有“永恒的爱情”的共同主题,非此不足以体现爱情的珍贵,非此不足以使短暂的爱情成为永恒。为爱而死,是多么轰轰烈烈啊!但在庄子的眼中,虚妄的爱情还不如活生生的生命来得实在,他把个体生命自身的意义看得高于一切。“庄子的爱情产生在不同物种间,却爱得那么深,甚至比同一物种间的爱情还要深刻。”

总而言之,庄子看似“无情”,实则“有情”。实际上,庄子不仅有反对世俗的厌恶之情,亦有对亲人、朋友的亲情、友情。在“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的寓言中,庄子“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的悲叹(《庄子·徐无鬼》),足显其对故友的怀念之情。只不过他的情已融入到了坚实的生命中,融入到了无尽的“大道”中。“情实之‘无情’与情势情欲之‘有情’贯穿于庄子思想的始终,‘无情’是无物欲之情,其自然体悟的背后蕴含着理性的运用,蕴含着对感性情欲、物羁情势的质疑和批判,对生死情实的超越以及对至真之情的追求。”

(原载《ICSSI2003》后被国际核心论文检索ISTP(科学会议录索引)全文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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