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化学家顾翼东对我国丰产元素和钨化学的贡献

杏坛耆宿　一代宗师——著名化学家顾翼东对我国丰产元素和钨化学的贡献

谢高阳　顾其敏

顾翼东，复旦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钨化学的奠基人、近代无机化学学科的创始人之一，终生致力于我国丰产元素和稀有元素的研究，科研成果累累，人才培养卓著。

1903年的暮春三月，顾翼东出生在江南苏州吴门望族的一个书香世家，生性颖悟，受到父母精心培养，9岁即能开5次方，老师十分惊奇。他自学高中课程，15岁跳级进入东吴大学化学系读书，两次赴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1925年获硕士学位，1935年获化学哲学博士学位，当选为SigmaXi科学学会会员，美国科学促进协会会员，1926年受聘担任母校东吴大学教授，时年23岁。

顾翼东选择化学为终生事业，除了得到父母的培养外还深受外祖父的影响。外祖父王同愈，清末翰林，有维新思想，曾参加甲午战争。他常对顾翼东讲述甲午战事，痛切感到中国陆海军在平壤战役和黄海海战中之所以受挫，以致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清政府政治腐败诚然是根本原因，而科学技术落后也是重要因素：中国官兵正气浩然面对敌人的钢炮，勇敢无畏，但万万想不到日军却使用了化学武器——氯气弹，我方毫无防备，伤亡惨重，终致失败。这促使顾翼东从小便立志要为中国科学发展奉献一生。

顾翼东外祖父出任江西提学使时，一次回到上海，随身带回几块钨砂标本告诉顾翼东，这是比黄金还贵重的钨金，盛产于江西。后来在东吴大学读书时，一次他去成功一老师家拜访，成功一教授是我国著名采矿学家，他给顾翼东三块珍藏的钨矿标本，一黑一白一红，嘱咐他钨是国防矿藏元素、战略物资，用途很大，并建议他日后从事这方面的研究。这些都孕育了顾翼东一生从事钨化学研究的动机。1945年，顾翼东任国民政府行政院资源委员会国外贸易事务所分析室主任，开展我国储量居世界之冠的钨矿研究，他发现钨矿石的盐酸不溶物中含有稀有元素铌和钽，而铌、钽的价格要远比钨高，当时都以钨矿的价格出口，据此提出按铌、钽含量重新制订钨矿出口新标准，从而保护了钨矿的价值，为充分利用国家资源作出了贡献。

稀有元素是指在地球上贮量很少或分布稀散不易大量取得的元素，而有些稀有元素如钨、钼、稀土等在我国产量却很丰富，在我国又称丰产元素。顾翼东对稀有元素和我国的丰产元素研究甚详，从钨矿的治理综合利用出发，深入地对各种钨酸的行为探秘，继而深入到同多酸及多聚钨酸的机理，从而扩展到对杂多酸的研究，全面、系统而深入，达到了很高的学术水平。20世纪50年代末，顾翼东去包头开会考察，了解到包头钢厂是苏联援建的，钢渣全部运到苏联去。自从专家撤走后，钢渣不运了，做成抽水马桶出口到苏联，但他们别家的产品都不要，只要包钢厂钢渣做的产品。顾翼东深知其中一定有宝，回校后立即请光谱室尽快分析其成分，发现钢渣中含有丰富的稀土元素、铌、钽、锆、铪等稀有元素。他极为兴奋，立即报告国家，为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矿资源的发现立下了功劳。

1957年顾翼东出席国务院科学规划会议，参与国家重点项目的组织与协调，受国家科委之命在复旦大学创建稀有元素化学研究基地，深入开展我国丰产元素化学与钨化学的研究任务。60年代他受教育部委托，在复旦大学主办稀有元素化学讨论班，培养来自全国著名高校的优秀教师。他亲切、幽默、生动的讲课，极富启发性、严谨的实验学风，使学生深受其益，科研成果累累，后来都成为各高校无机化学和稀有元素化学学科的学术带头人。文革期间，顾翼东遭受严重迫害，一家人挤在仅8平米的屋内，夏热冬冷，生活非常困难。但他心怀坦荡，相信党的政策，仍潜心于稀土元素和钨化学研究的总结，完成了有关钨化学的著作及学术论文多篇，并在后来得到发表。下厂劳动时，他了解到工厂有许多问题未能解决，于是急国家所急，主动请缨，凭借深厚的物理化学造诣，通过精确的化学平衡计算与多次实验，终于圆满解决了稀土元素的回收和铜与EDTA的分离难题，在生产中得到应用。

文革结束后，顾翼东已年逾古稀，精神更加振奋，在深入研究黄钨酸、白钨酸以及钨的多种同多酸之间的关系和相互转化条件的基础上，发表了《黄白钨酸制备法的差异以及粉状白钨酸反应研究的进展》和《活性粉状白钨酸与十聚、六聚以及其他聚钨酸盐的联系和应用》两篇重要论文，论文实验系统，数据精确，理论丰富，观点新颖，受到国内外同行高度评价，已成为研究钨化学的经典著作。钨酸各品种在水溶液中存在复杂的平衡关系，顾翼东从反应机理研究出发，创造性地制造出活性粉状白钨酸，完成了国际上一直希望得到而始终未能制成的新型钨化合物。由粉状白钨酸又可以合成多种新的钨化合物，开辟了一条合成钨化合物的新途径，这是他对钨化学的一大贡献。

顾翼东从事科研，理论与应用并重，既重视基础研究、系统研究，又急国家所急，解决实际问题，从解决实际问题中开展深入的系统科学研究。他常说，基础研究是70%，应用研究是50%，两者相加，不是120%，而是100%，为什么呢？因为二者之间发生交叠与互变，而这种交叠与互变是推动科学前进的重要因素。他在做科学研究时就是遵照这个原则进行的，完成了一系列的理论研究，又做了不少应用性的研究。比如他创造了“内在还原法”制备蓝色氧化钨，在公有制硬合金和超细钨丝材料上应用；创造的“湿法生产偏钨酸铵”可以出口创汇。

2003年是顾翼东的百年诞辰，《复旦学报》出了纪念特刊，他的许多学生发表了学术论文和怀念文章。其中，徐光宪院士发表题为《恩师难忘：在顾老师指导下做毕业论文的往事回忆》一文中说：“通过先生的指导，我学会了如何做科学研究，回忆往事，真是师恩难忘。”学生倪嘉缵院士在题为《纪念中国钨化学的先驱者——顾翼东院士百年诞辰》一文中说：“顾翼东还多次从钨化学的发展谈到进行科学研究要急国家之所急，既要重视基础研究、系统研究，又要瞄准国家的急需，要解决实际问题。当谈到我国是钨的资源大国，但无论是以钨为主的硬质合金及各种钨制品与世界先进水平尚存在差距时，顾翼东说他要求自己的研究集体充分重视我国钨产业的发展，许多生产厂都邀请他当顾问或指导……”申泮文院士发表的《纪念顾翼东院士诞辰一百周年——对高等学校化学教育改革的若干思考》一文中说：“顾翼东教授是我国近代无机化学学科的重要创始人之一，终身从事我国丰产元素钨、钼、铌、钽和稀有元素化学研究，科研成果和人才培养有多方面的重要贡献。”篇篇文章都深切缅怀先生的业绩，并表达对恩师的深情。

顾翼东早年留学时的研究方向是有机化学，学成回国后主要从事有机合成，教学上却讲授物理化学，体现了他的博学和扎实基础。1939年，上海光明药厂进行药物合成研究，鉴于当时磺胺噻唑（ST，又称消治龙）为人们所急需，完全依赖进口，价格昂贵，顾翼东改进了国际上通用的合成方法，使制药过程简捷，成本低廉，成果公开后，被上海许多药厂采用，大量生产。从此我国消治龙不再依靠进口。

顾翼东学识渊博、思路敏捷、基础雄厚、治学严谨，他致力于化学教育和科学研究70余年，培养了大批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为祖国培养了几代英才，其中有十几位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他发表学术论文170余篇，被引用频次很高，撰写专著3部。在他的影响下，一门三代有15人致力于化学事业，堪称化学世家。他生活朴实，不求名利，为人师表，德高望重，春风桃李，恩泽教坛，一生奉行的格言是——与人无忤，与世相争，即对人要宽厚，对真理却要争个明白，不迷信盲从。

一代宗师，风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