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文学博士”荣誉学位_关于梅兰芳的故事

获“文学博士”荣誉学位_关于梅兰芳的故事

长期以来，梅兰芳除了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做人外，始终不忘他背负的责任，那就是拯救濒于衰落的京剧、提升戏曲演员的社会地位。因此，他不断地创新，赋予京剧新的内容，但他又从不丢弃传统，他很好地在继承与创新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看他的戏，人们看到的仍然是京剧，但却又是一个不同于传统的全新的京剧，他的艺术功绩有目共睹。

前辈艺人或许只将眼光聚于梨园，只将精力放在自身的“玩意儿”上，而疏于关注梨园之外的世界，懒于结交圈外朋友，梅兰芳则不同，他是最早与知识分子结交的京剧演员。当然，社会对戏曲艺人的轻视、戏曲艺人卑微的社会地位是梨园界艺人之所以难以跳出小圈子的主要原因。

梅兰芳却以为，越是如此就越难摆脱处于社会底层的局面，追求平等是人的权利，而权利又不是天赋的，是需要自己去努力的。于是，他大胆跳出框框，挣脱枷锁，主动结交方方面面的人士。早在1913年他第一次去上海演出时，就在王凤卿的引荐下，结交了不少上海滩名流。从此，以他谦逊的为人、温和含蓄的性格、不断创新的精神、大度宽容的处事态度，日渐赢得友谊和尊重。但是尽管如此，有人在对他的称呼上仍然遵循旧例，如“梅郎”、“小友”、“艺士”、“戏子”、“老板”等，听着实在不大顺耳。

在美国演出期间，梅兰芳从称呼上就感受到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不再随处都听到“梅郎”或“小友”之类的不雅称呼，取而代之的是“伟大的艺术家”、“罕见的风格大师”、“最杰出的演员”、“艺术使节”等，他很渴望在自己的国度也能受到如此尊重。然而，当梅兰芳得知洛杉矶市波摩拿学院鉴于他的艺术成就，欲授予他“文学博士”荣誉学位时，他以其一贯的谦虚态度说“实在不敢当”，而婉言谢绝了。

最早称呼梅兰芳“先生”的齐如山，却本能地以为这个机会有可能成为改变对戏曲演员不雅称呼的质的飞跃，因而他以此为理由再三劝说梅兰芳勇敢地接受。梅兰芳联想到与他交谊不错的樊樊山在赠给他诗文书画时也不愿称兄道弟，更不愿意称呼其“先生”，却又知道戏界忌讳“伶人”、“小友”等称呼，权衡之下后使用了“艺士”这么个有点怪异的称呼。这多少让梅兰芳有些不舒服，只是他的脾气不似谭鑫培、陈德霖暴烈。传说谭、陈二人曾经收到一幅书画，只因为上面有“小友”二字，便当场撕毁，以表明自己坚决不接受这样不恭敬的称呼。如此想来，加上齐如山又说：“如今你有了博士衔，则大家当然都称博士，既自然又大方。”梅兰芳终于有些心动。(www.guayunfan.com)这时，提议授予梅兰芳博士学位的波摩拿学院院长晏文士知道梅兰芳素来谦虚，又亲自来做工作，赞扬梅兰芳此行宣传了东方艺术，联络了美中人民之间的感情，沟通了世界文化，被授予“博士”荣衔是当之无愧的。在这种情况下，梅兰芳终于接受了。

1930年5月28日下午二时，梅兰芳先在波摩拿学院院长室换上博士礼服，然后由堪尼斯·邓肯博士和徐璋博士陪伴来到礼堂。波摩拿学院师生和来宾共约千余人已端坐礼堂。梅兰芳、院长晏文士、邓肯博士、徐璋博士坐在主席台第一排座位上，第二排座位坐的是学院校董和部分教授。

会议开始，先由院长致开会词，然后奏乐，着学士服的二百多学生齐唱“庆贺歌”。歌毕，卢瑟·弗里曼博士代表全体教授演讲，题目是《青年人之义务及责任》。演讲结尾时，他说：“现由中国来一青年，大可为人取法，此青年为谁？即梅兰芳君是也。”(8)接下来由邓肯致词，他说：“兹有中国大艺术家梅兰芳君者，艺术之高，世界公认，无待赘述。但人只知其为大艺术家，而不知亦大文学家也。梅君于演剧外，更竭力于戏剧之学问，研究剧学二十余年，创作甚多，贡献于社会者亦极多。他有功于社会，更有功于世界。兹特介绍于校长之前，请校长赠与梅君文学博士荣衔。盖梅君所贡献于社会者与校中赠与荣衔之规章，极相符合也！”(9)

说完，晏文士和梅兰芳起立。晏文士说：“邓肯博士所言，君之贡献社会之成绩，本校长早有所闻，兹代表本教授公会，赠君文学博士荣衔。”(10)接着，他将证书赠与梅兰芳，又有两位博士将“博士带”戴在梅兰芳的肩上。此刻，全场掌声雷动。

梅兰芳持博士学位证书照

身穿“博士服”、肩披“博士带”的梅兰芳异常激动，他定了定神，开始致答谢词。在答谢词中，他这样说：“兰芳今日蒙奖授荣衔，非常感谢诸位，此举是表现对于我们中国人民最笃厚的国际友谊！兰芳不过是微末的个人，这次游历贵邦，是来吸收新文化，随带表演自己的一点艺术，以求贵国学者的批评指教。游历即将结束，细心体验，知道果然能够得到诸位对于我们民族越加谅解和同情，这不啻是我们的艺术成功，而是贵国人士的盛情，能够明了我们这次游历的宗旨。从广义上来说，我们这次来访是想尽我们微薄的力量，以促进文明人类最恳切希望的和平。……”(11)这份被晏文士院长称为“演说词命意非常之高，本大学赠与荣衔以来之演说，此为第一”(12)的演说稿是由张彭春起草的。梅兰芳用中文演说后，由梅其驹用英语复述。说毕，全场掌声经久不息。

数日后，梅兰芳到南加利佛尼亚大学，又接受了由该校颁发的文学博士学位。那天正值该校成立五十周年纪念，与梅兰芳同时接受博士衔的另有五六十位，还有百余名学生接受毕业文凭，参加典礼的约有三千余人，仪式十分隆重，特别是当校长将证书颁给梅兰芳时，热烈气氛达至高潮。

上世纪20年代末，梅兰芳这个名字在北京已极具号召力，谁人不知梅兰芳，谁人不晓梅兰芳，无论是上层名流，还是底层普通百姓都以看梅剧为最高享受。尽管他此时已经跻身上流社会，与上层人物、社会名流接触频繁，但演员长期以来几乎被固定了的卑微的社会地位又使他只能是一个受欢迎的“名角儿”，而无法作为一个“艺术家”被承认。这既是他所苦恼的，也是他多少年来竭力想改变的。

其实，“博士”这个称呼虽然是授予梅兰芳个人的，但在梅兰芳看来，它更像是一种标志，标志着西方人士接受了中国京剧，标志着他个人已不仅是个京剧演员，而已跻身于世界文化名人之列。同时，这也不但为自己、为京剧，更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也将给其他戏曲演员以自信，让他们明白，京剧演员一样能以自己高超的技艺赢得世界性的荣誉。如此，客观上也提升了京剧演员的社会地位。美国驻华使节裘林·阿诺德在1926年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赞扬梅兰芳，首先由于他那卓越的表演天才，其次由于他在提高中国戏剧和演员在社会上的地位所作出的重要贡献。”(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