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地方音乐的杰出代表

陕南地方音乐的杰出代表——镇巴民歌^[1]

崔　雅

陕南地理位置特殊，依秦、望蜀、傍楚，北隔秦岭，南阻巴山，镇巴民歌就孕育和诞生于大山之中，风格独特，个性鲜明。在文化艺术上，即以我为主，又兼收并蓄，形成了特色鲜明、风格大气、曲式顺畅、旋律优美的音乐特质，具有浓郁的汉水之韵、巴山之风，折射出以镇巴为代表的陕南社会的人文历史、生活状况、风土人情和民俗礼仪，是陕南地方音乐的杰出代表。因此，镇巴民歌引起了国内音乐界和众多大专院校的关注，包括中央音乐学院在内的音乐家、作曲家来这里采风和体验生活。所以，对研究和学习陕南民间音乐而言，镇巴民歌不仅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而且内容丰富、种类齐全、素材完整。

一、镇巴民歌形成渊源的追溯

镇巴民歌的形成、发展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因素:

(一)艰苦的劳动方式

汉中地处陕南，镇巴位于巴山腹地，山大沟深，植被茂盛，开门见山，出门爬山，交通不便，生产劳动方式简单、艰苦，交通运输靠人背、畜驼，大山深处的劳动人民在艰苦单调的劳动生产过程中，他们需要调节自己的情绪、需要丰富自己的精神、需要宣泄自己的情感、需要传达自己的思想，山歌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田间地头、山梁树林，就无不飘出优美的山歌，放牛砍樵、收割打场到处都有真挚的情歌。劳动造就了镇巴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开口唱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遇到以歌为业的民间艺人，这些艺人存留的曲目中，或有文字记载，或无文字记载，但他们对山歌、小调、嫁歌、孝歌、花鼓、渔鼓等多种演唱方式都能信手拈来、随口能唱且成本成章。这些使得镇巴民歌传唱的面越来越大，词曲也越来越固定，就形成了内容丰富广泛、形式活泼多样的优秀的镇巴民歌。

(二)极富特色的民风民俗

在镇巴居住着苗、汉、回等多个民族，在年节婚庆，红白喜事，农时节令中最能体现民风民俗的特色，特别是在婚丧嫁娶的民俗民风中所形成的民间音乐，其表达喜、哀、悲、苦情绪的民歌，曲调古朴而豁达，能淋漓尽致地表达人生的生老病死与悲欢离合。

(三)语音特色

镇巴县与四川万源县接壤，其方言近似于川北，因此，形成的民歌运腔规律基本符合川北风格，但民歌的调式、结构却与川北大相径庭。形成了语言多为四声或五声徵调式的特色，依次是:羽、商。其调式的交替也是“羽—徵”。

(四)独特的文化内涵。

镇巴的地理位置和经济社会形态，形成了镇巴民歌饱含着陕甘文化的熏陶、鄂楚文化的浸润、巴蜀文化的渲染，因而在文化艺术的形态上是以我为主，兼收并蓄，博采众家，具有独特的艺术文化内涵。

二、镇巴民歌的四大特征

由于镇巴民歌形成渊源的深厚与广泛，文化艺术风格的多元与独特，使镇巴民歌具有种类齐全、数量繁多、曲调优美、歌者众多的特征。

(一)种类齐全

在镇巴民歌中，有很多种表现劳动场面和劳动者精神的劳动号子，还有表现大山情怀和山里人激情豪放的山歌号子。镇巴号子可分为两种:其一，是节奏很强的劳动号子，如《木夯号子》《抬石头号子》《船工号子》等;其二，是在劳动中调节情绪的号子，如“背二哥号子”“锣鼓草”等。另一类是镇巴的山歌，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表达了青年男女的爱恋之意，如《打仙桃》《月亮出来闪弯弯》《叫声情哥你莫怄气》等。还有一类是打诨骂俏、诙谐幽默、委婉动听的小调，如《一个鸡蛋两个黄》《个个小伙你都想》等，也有反映生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和生活情怀的小调，如《儿女记得父母娘》《天上起云又起斑》等。还有各式各样在各种节庆场合使用的风俗歌曲和祭祀歌曲，如《哭嫁歌》《娘训女》等。日常生活中，民俗歌曲还有“拜寿”“修房造屋说吉利”等。还有一些劝戒的歌，其名目和内容十分丰富。

(二)数多量大

有资料记载的镇巴民歌，就多达四千余首，还不算散落于民间，没有文字记载，靠传唱的民歌，也不算经民间艺人改编和传唱的歌曲，其数量之大，令人惊叹。如婚嫁一事，从请媒说合，到迎娶拜堂，从看人换帖，到定亲谢媒，整个过程环环有歌、事事有曲，其中《哭嫁歌》《娘训女》《养育恩》《十月怀胎》等最为精彩。而且，一个曲调又可演绎成几个不同内容的歌词，一个好的歌手还可随时随地即兴而作，现编现唱。可以说，镇巴民歌把生活的方方面面，时时处处都唱出来了。

(三)曲调优美

镇巴民歌中四句式单段体的居多，也有比较原始的二句单估，以及多段体式的滚板腔。四声或五声徵调式和羽调式居多。在众多镇巴民歌中，虽曲目唱法各异，但无论是娓娓道来、委婉细腻的小调，还是表述直陈、哀婉悱恻的民俗歌曲;也无论是荡气回肠、气壮山河的山歌，还是抑扬顿挫、张弛有度的戏曲和曲艺，其曲调都自然顺畅，旋律优美动听，风格朴实无华，动情动意，百听不厌。

(四)歌者众多

镇巴民风淳朴，善歌善舞，自古民间就有自娱自乐的民间文艺活动，逢年过节，庙会祭祀，婚丧嫁娶都要赛歌、对歌，以歌叙事，以歌表意，以歌会友，无论男女老少，也不论贫富贵贱，个个情绪高亢，人人开口唱歌，都要尽情尽兴。因此，镇巴民歌的参与者众多。从1995年开始，每年镇巴县都要举办民歌比赛，这个赛事经过乡、镇、村地层层选拔，优秀者男女皆有，其中老者八十高龄，少者不足龆年，在镇巴全家几代十几个人同台赛歌的场面也比比皆是。真是山有多高，个儿就有多高;水有多长，歌就有多长。

三、镇巴民歌的演唱

(一)演唱技巧

同很多民间歌曲一样，镇巴民歌经过数代的传承，形成的演唱技巧也非常丰富，如吐、沉、蓄、放、喷，与此同时，形成了具有吸气饱满、用气灵活等演唱技巧。在声音上达到宏亮、纯净、圆润、自然。尤其是镇巴民歌中，号子和山歌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而歌手在演唱中运用的高超的假声歌唱技巧、深呼吸支持力与喉头的稳定、兴奋灵巧的头腔共鸣，以及靠气息高度集中的小管支持，无一不体现出与我们平时强调的科学的发声方法的许多共同之处。另外，镇巴民歌的演唱技巧，还体现在它的歌词上，很多歌曲的歌词都比较直白，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如果能准确地把握其咬字，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演唱特点

在演唱中，不同类型的曲目唱法各异，小调委婉细腻，娓娓道来，百听不厌;民俗歌曲则铺陈直述，哀婉悱恻，或悲或喜，动情悚容;而曲式比较复杂的戏曲和曲艺，则抑扬错落，徘徊有序，或张或弛，荡气回肠。由于地域辽阔和师承渊源的差异，同一首茅山歌山左、山右、上河、下河、东区、西区却有“十唱九不同”之妙，且一首歌词，可用几种风格曲调演唱，而一个曲调又可演绎几个不同内容的歌词。一个好歌手更有随机应变、即兴而作的能力。兴致所至，现编现唱。

四、学习和研究镇巴民歌的意义和价值

民歌是一个民族社会历史、时代生活、风土人情的一面镜子。镇巴民歌不仅折射出了镇巴社会人文历史变迁、时代生活情状、风土人情礼仪，它还负载了社会历史文化、风俗礼仪、道德规范，以及劳动技能等代代传承的功能，成为社会教化的主要工具。它和所有的文化艺术品种一样，蕴含着丰厚浓郁的社会学、人类学、伦理学、民俗学因子，是农业经济社会中社会面貌、道德规范、民俗民性等课题研究的重要资源。历代统治者都十分重视民歌的收集和研究，通过民歌了解民情、倾听民声、洞察民意，从而“审乐知政”。

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随着出版印刷、报纸广播、电影电视信息网络等现代化媒体的广泛应用，民歌的教化功能渐渐淡化。随着诸多新的外来文化传入，随着人民群众的生存环境、生产生活方式的变革，民歌的生存环境及其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也日渐萎缩!唱民歌的人日渐稀少，一些由特殊劳动方式而产生的民歌，如“船工号子”和“背二哥号子”渐次消亡，一些老歌手相继亡故，人去歌亡。加之很多人对民歌的认识差异，导致其生存状态及传承，都面临着诸多挑战和危机!

值得庆幸的是，镇巴的音乐工作者和当地政府，非常注重镇巴民歌的挖掘和整理，他们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就采用举办民间艺术会演等诸多形式，为民歌的生存、传承做出了大量工作。在挖掘和整理的同时，还不断推陈出新，创作和创编了紧扣时代的艺术作品，如1978年参加了文化部在北京举办的民族民间唱法文艺调演的刘光朗老先生创作的《背二哥》和《巴山顶上修堰塘》，。胡远清先生创作的歌剧《唢呐声声》，1999，年在陕西省庆祝建国五十周年优秀剧目展演中获优秀作品奖。2007年，该县又组织人力，投入资金，编辑出版了《镇巴民歌总汇》，收集四千余首民歌，一百多万字，分上下两卷。完整系统地收集了镇巴民歌，成为学习和研究镇巴民歌不可多得的素材。其文学性、哲理性、歌唱性和通俗性，以及民歌的格律、方言声韵与声腔的关系，都是值得研究的。这丰富的素材不应仅是汉中宝藏，它是整个陕西、全国、世界的瑰宝，我们有责任也非常有必要把它们保护好，挖掘好，弘扬好，让它们在汉中这片热土上释放它的能量，释放出应有的光芒。

镇巴民歌来源于生产，来源于劳动，来源于时代，来源于生活，可以说，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这种原生态的民间艺术真实、细腻地反映出当地历史文化交流的痕迹。从镇巴民歌语言的生动、大胆、质朴上，可以探寻“以字行腔”和“以情行腔”的内在关系。从毫无掩饰的艺术文化形态上，可以研究民间民俗的产生与传播。从民歌表现的生产劳动和生活状态，可以深入研究人类社会的变迁与自然环境对人的影响，对歌词、曲调、旋律的系统学习与研究，也是对地方音乐文化的发展与传承。

【注释】

[1]该文原载《芒种》，2012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