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大纲程度副词比较

▲王 波

作者简介：王波，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对外汉语教学。

【摘要】《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简称“旧大纲”）出版于1992 年，修订于2001年，为我国汉语水平考试的开发和教材编写提供了依据和规范。自2009年开始，《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1—6级（简称“新大纲”）由商务印书馆陆续出版。新HSK 增加了考试等级，扩大了考试的覆盖面，确定了具体的词汇量。本研究以旧大纲和新大纲中的程度副词为考察对象，结合《博雅汉语》中程度副词的编排进行比较，以期为留学生程度副词教学提供参考。

【关键词】 HSK大纲；程度副词；教材

一、程度副词的研究现状及其分类

程度副词主要的句法功能是位于中心语前面充当状语，表示某种性质或状态所达到的程度，有些程度副词比如“很、极了、死了”也可以在谓语中心词后面充当补语。虽然程度副词相对封闭，在基本语义和语法功能上有相似之处，但这些词所表示的程度量不同，组合功能和用法也有所差异，因此不同学者有不同分类。

汉语本体研究方面，王力先生从意义入手，兼顾功能，从比较的角度将程度副词分为相对和绝对两类。马真在此分类基础上，又将程度副词分为程度深和程度浅两类。在后来的研究著述中，也多将程度副词分为绝对和相对两类。张桂宾设计了五种句式对程度副词的归属进行判断，总结出两大类四个量级共八小类：相对程度副词包括最高级、更高级、比较级、较低级；绝对程度副词包括超高级、极高级、次高级、较低级。张斌、张谊生将程度副词分为客观程度副词和主观程度副词。客观程度副词客观、单纯地表示程度义，比如：很、更、极、最、稍、极其、非常、特别、更加、十分、相当、比较、稍微、略微等。主观程度副词在表示程度义的同时，还带有或强或弱的主观感情色彩，包括：太、愈、好、多、越发、愈加、多么等。

在程度副词的教学方面，周小兵提出应分为绝对程度副词和相对程度副词两大类进行，前者不用于比较，后者如“最、顶、更、稍微”等用于比较，其中“最、顶”用于多项比较，“更、稍微”用于双向比较。张亚军依据能否用于“比”字结构及能否用于特指问句两条标准，将程度副词分为三小类：①“更”类，带有强烈的差比意味，能出现于“X 比 Y［ ］Z”结构中，主要包括“更（更加）、越发、稍、稍微”等。②“最”类，不能出现于“比”字结构中，但能出现于含特指疑问代词的问句，主要包括“最、顶、比较、较为”等。③“很”类，不能出现于上述两种格式中的程度副词，主要包括“太、过、过于、极（极其、极为、极度）、非常、很、相当、十分、格外、分外、特别、尤其、有点儿、有些、挺、怪、颇、死”等。

肖奚强按语义差别将程度副词分为绝对和相对两类，认为相对程度副词在表示的程度上存在着等级系列。张谊生从句法功能出发，辅以意义标准，将副词的分类修订为描摹型副词、限定性副词和评注性副词三大类，其中限定性副词又分为八小类。

近些年汉语教学方面关于程度副词的研究大多基于语料库，以“太”“很”的研究居多。肖奚强系统分析了程度副词偏误的几种类型，对使用频率较高的几个主要程度副词进行了个案考察。也有国别化研究，比如对日本（吴思娜）、韩国（金宗镐）、美国（张洁琳）留学生程度副词偏误的分析。

二、新旧大纲中的程度副词

（一）新旧HSK大纲中的程度副词

新HSK大纲1—6册中共有5000个词，我们从中提取副词230个，再对这些副词进行筛选，确定了27个程度副词，按照级别列为表1。

表1 新大纲副词表

旧大纲对程度副词的次类没有进一步标注，因此研究者对副词的分类不尽相同。吴娟娟统计出程度副词32个（表2）。杨德峰根据《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修订本）将337个副词逐个归类，统计出程度副词31个（表3）。

表2 旧大纲程度副词表A

表3 旧大纲程度副词表B

比较后发现上述统计在数量和归类上有细微的差别：

（1）吴将“多、多么、还”归为程度副词，而杨都归纳为语气副词。本文认为“还”的主要语义虽然不是表示程度，但是在中高级阶段因“程度义”引起的偏误较多，前者的观点似乎更为妥当。但是新旧HSK大纲都没有对“还”的各个义项进行具体标注和分级，无法定位其等级，故暂不作考虑。

（2）吴文认为“过”在现代汉语中基本不被用作程度副词，因此被剔除掉，而杨文将“过”统计在内，本文暂未列入。

（3）《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修订本）中增加了“尤其”和“特别”，删减了“何等”，从常用性考虑，本文将“尤其”和“特别”考虑在内。

我们重新确认了旧大纲中的程度副词，并将其与新大纲进行比较后发现以下差别：

（1）新大纲只对1—3级进行了语法点标注，所有的词都没有标注意思，同音词也无法区分。新大纲将“几乎”“相当”和“越”明确归为程度副词，而吴、杨两人对程度副词的选取均未包括这三个词。

（2）旧大纲中的“不大、较、稍、有点儿、怪、过、有（一）些、分外、极度”9个程度副词在新大纲中均未收纳。

（3）在级别划分上，新旧大纲也有不同之处。新大纲中“十分、挺、尤其”属于4级词汇（基础），而在旧大纲中是甲级词（入门）；“顶、怪、格外、万分”旧大纲属于丙级，新大纲属于6级词汇。

新旧大纲的研发背景不同，考试理念也有一些差异，在词语的选取标准上存在差异。比如在词/非词的判定上，“不大、有点儿、有（一）些”是否入选存在分歧；语体方面，“极度、分外、较、稍、略”偏书面语，“怪、不大”偏口语，新旧大纲对这些词的取舍也不一样。我们在下面的分析中将结合汉语教材作具体分析。

（二）新旧大纲中的相对程度副词

本研究从留学生汉语教学和语言习得的实际出发，参照张桂宾、张亚军、肖奚强等学者对程度副词的分类方法来考察新旧HSK大纲中的程度副词的使用情况。对于新旧大纲重合的程度副词，我们不再加以甄别“不大”“有点儿”“有（一）些”这些词，虽然是形式上大于词的单位，但教学时经常将其作为一个整体，本文也将其纳入研究对象；“多、多么、几乎”在新大纲中明确归为三个程度副词[1]，旧大纲中对副词没有作明确的再分类，综合各家说法，我们将“几乎”归为语气副词，由此确定本文研究对象为36个程度副词，按新旧大纲的级别排列如表4所示。

表4 新旧HSK大纲程度副词对照表

三、教材中程度副词的编排

HSK是一项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化考试，其成绩对来华留学生来说有重要作用。教材的编写以及与HSK大纲的结合程度会对汉语教学的开展和学生的习得起重要作用，因此教材和大纲是否一致是教师和学生都非常关注的问题。虽然每部教材和大纲并不直接挂钩，但是教材是否能体现大纲的意图需要得到进一步的验证。对外汉语副词研究大多集中在教学研究、偏误分析和习得研究，针对专门教材的副词研究很少。教材是实施教学的保障，教材中副词的数量、出现频率、整体编排对留学生汉语副词的习得有着重要的影响，对外汉语副词研究应该更好地结合教材编写才会有的放矢。本文考察了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所使用的汉语综合课系列教材《博雅汉语》（部分修订版），共九册，这套教材使用范围比较广泛。我们梳理了教材中的程度副词和相关语法项目，对其数量以及编排进行考察，以期对HSK大纲在对外汉语教材编写中的落实情况进行分析，进而思考大纲中程度副词及其语法项目的设置是否完善。

（一）教材中生词的设置

生词表对于学生的学习起着重要的指导意义，生词表中列出的词语有相应的释义和例句，能起到直接的提示作用。我们对照HKS新旧大纲，提取出《博雅汉语》教材全九册课文中所有第一次出现的36个程度副词，这些词当中17个在生词表中有所体现，另外19个在生词表中没有体现，大致比例为1∶1，也就是说有一半首次出现在课文中生词没有列入该课的生词表。比如，非常、更、更加、多么、有些等。此外，全九册教材的课文没有出现“分外、略微”两词。我们检索了2000万字的汉语母语者语料库，也没有“略微”一词，但新HSK大纲中却选入了这个词，其必要性值得考虑。我们将所有相对程度副词在《博雅汉语》全九册生词表和课文中出现的位置列为表，如表5所示。

程度副词是重要的教学内容之一，但多数教材并没有将其作为主要语法项目进行系统安排，只是出现一个讲一个，相对零散。学生对这些副词在语义、语法及语用方面的特征无法准确掌握，出现偏误或者回避的情况在所难免。

（二）教材中涉及程度副词的语法项目

我们对《博雅汉语》系列教材中与程度副词相关的语法项目作了考察，发现涉及程度副词的语法点和注释共20处如表6所示。

表5 《博雅汉语》生词表中的程度副词

表6 《博雅汉语》系列教材中涉及程度副词的语法项目

《博雅汉语》教材与程度副词相关的20个语法项目中，14个与HSK大纲重合，7个语言项目在新旧大纲中没有体现，其中初级1个，中级超1个，高级5个，占到总数的35%。我们认为，虽然就整个程度副词而言，教材中存在的超纲项目稍多，但因大多集中在高级阶段，也不会给学生学习带来太大负担。

此外，教材中程度副词的编排顺序与大纲级别顺序并不完全吻合，比如“顶”出现略早，“略”“稍”出现略晚；教材中与程度副词相关的语法项目编排顺序与大纲顺序也不太一致，如“尤其”和“略”出现得比较晚，等等。

《博雅汉语》系列教材中的相对程度副词与HSK大纲存在一定的差异：首先，数量不太一致，教材生词表中明确列出的生词数量少于大纲的要求，而语法项目的数量又超出大纲的数量。其次，级别不太一致，教材没有严格按照大纲难度等级进行编写，存在超纲情况。再次，顺序不一致，教材中生词以及语法项目出现的顺序都与大纲存在着差异。

四、总结

大纲是编写教材的依据，两者应该具较高程度的一致性。对《博雅汉语》中的程度副词进行考察之后，我们发现教材的生词和语法项目与HSK大纲基本贴近，但还存在一定的差异：大纲中要求的生词一部分既未出现在生词表也没在语法点中体现，比如“较”“更”“更加”“格外”“稍”“愈”“怪”等，因为意思较容易解释而被忽视。然而学生在使用时往往注意不到这些词在使用时的语法规则以及语体的区别，对每个词的具体语义语用也不太清楚，比如“比”和“比较”，“更”和“更加”，“略”“略微”和“稍微”，“分外”和“格外”的区别，口语和书面语体的区别，等等。

在编写教材时，应该细化程度副词的使用条件，适当加入一些语法说明，在程度副词规则、限制、语体等方面加以细化。程度副词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类，分层级有针对性地介绍各程度副词小类在语法、语义、语用的特点，强调学生容易忽略的一些显性标志，将隐性知识可视化是很有必要的。此外，一些程度副词存在多个义项，应根据级别由浅入深、循环递进地出现，尤其是到中高级阶段，应及时归纳总结。程度副词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程度量级，同一量级程度副词辨析需要注意，不同量级的程度副词也要比较总结，这有助于在学生的心中构建一个程度副词表达的连续统一。教材练习的编排也要配合语法说明，减少学生使用近义副词的盲目性和随意性；教材和练习的高复现率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学生因概念不清而对某些程度副词采取回避策略。我们不能苛求教材完全遵循大纲，面面俱到，但在教材编写中还是尽量考虑与大纲结合。

通过考察，我们发现新旧大纲的取词和级别划定差异不大，但新HSK大纲的生词没有标注词性及释义，也缺少多义词义项的区分和排序，这会给教材编写带来诸多不便，也会给教学带来一定的困扰。比如新大纲只在1—3级列出了语法项目，其余的级别都没有列出，这是亟待补充的。总而言之，大纲在指导教材编写方面应该起到很好的规范作用，只有本身不断完善，才能对教材具有更好的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徐晶凝.关于程度副词的对外汉语教学［J］.南开学报，1998（5）.

［2］肖奚强.汉语中介语语法问题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3］郑艳群.中介语中程度副词的使用情况分析［J］.汉语学习，2006（6）.

［4］吴娟娟.外国学生程度副词偏误分析与习得研究［J］.南京师范大学，2007.

［5］张桂宾.相对程度副词与绝对程度副词［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7（2）.

［6］周小兵.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副词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7］张斌，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8］张亚军.程度副词与比较结构［J］.扬州大学学报，2003（2）.

［9］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1] 《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 HSK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