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部分看整体

从部分看整体

民主、平等、自由、博爱……所有这些抽象原则都是美国人根深蒂固的理想观念,都在驱动着美国人不断朝着理想目标迈进。

然而,在日常的现实生活中,所有这些抽象原则又都何在?

美国人会说:要理解我们的平等观念,只要考察一下“肯塔基”家乡鸡就足矣。

考察一下“肯塔基”家乡鸡在中国的接受和传播盛况,就更能够清楚地把握“肯塔基”家乡鸡中所包含的微节大义。

中国人讲究美食,鸡的吃法有烧、烤、蒸、煮、炒诸种,从常理上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肯塔基”炸鸡拥有广大的市场。

然而,“肯塔基”家乡鸡毕竟在中国大陆站住了脚,并且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即使“肯塔基”快餐符合了快节奏的生活潮流,也不是解释的较好视角,因为人们为了吃到“肯塔基”,甚至不惜苦苦排队等候。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人们吃“肯塔基”快餐,实际上就是在吃美国文化、美国观念。“肯塔基”家乡鸡所蕴涵的内核观念就是身分平等:任何人,无论富贵,都是以同等的价钱享用同等质量的一份快餐;山德斯上校把身分平等的观念具体生动地表现了出来。

其实,许许多多具有整体意义的抽象原则都是通过具体现实的部分乃至枝节得以表达的,否则,那些抽象原则只会滞留于空洞的形式。

从部分乃至枝节来表达整体,很大程度上同美国人坚实的自我感相关。1909年,美国克拉克大学校长斯坦利·霍尔邀请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前往美国讲学。弗洛伊德就“精神分析学的起源和发展”作了精湛的系列讲座,介绍了当时有关人格理论的争论,从而促进了美国心理学的发展。美国心理学和哲学的老前辈威廉·詹姆士当时虽然年事已高,并且在马萨诸塞坎布里奇的家中抱病榻上,但他还是经过一天的行程赶到克拉克大学听弗洛伊德讲课,并且会见了这位年轻的学者。听完讲课后,詹姆士走到弗洛伊德面前,对他说:“心理学的未来将属于你的研究。”

这次富有戏剧性的会见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它表明以往强调个人与个人之间相互关联的美国传统心理学已经愈益认识到自我的重要作用和个体的中心地位,因而逐渐向强调个体精神发展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靠拢。

个体或自我的中心地位,实际上为人们提供了考察经验事实和观察问题的一个坚实的原点或基础。美国的心理学理论在此后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明确地形成了行为主义的独特形态;而行为主义的一个要点,就是强调部分与整体的协同一致。殊不知,这种部分与整体的协同一致化要求,助长了美国人在部分与整体关联上的人格化运思方式。比如,美国人一般都认为,斯大林是苏联,希特勒是德国,总统是政府,胡佛是联邦调查局,约翰·D·洛克菲勒是美孚石油公司,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事实上,他们也在以同样的方式进行着指称活动。

这种人格化的运思方式和指称方式从个体概念出发,坚决摈弃了任何抽象化的概念,从而把真实的个体或部分同真实的整体坚实地融为一体,以至于整体从个体人格那里获得了生成和死灭的有机特性,比如,美国人就普遍认为,斯大林去世后,苏联经历了一个“非斯大林化”的过程。

部分和整体的相互融贯与协同,往往要求两者之间有强烈的吸纳能力;在现实中,这种融贯与协同并不是时时都能发生的,就个人而言,他或她同整个社会的道德规范发生对抗和冲突的现象也是经常发生。在美国社会生活中,女婿同岳母之间的关系就一向是喜剧家们的传统笑料、剧作家们的显要主题以及夫妻们的真正难题。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尴尬关系?关键就在于女婿们在成立家庭之后希望获得独立,从而摆脱由于结婚而获致的种种姻亲关系,女婿们经常性的一句口头禅:“你妈要来看我们”,便是表达了对社会关系压力的回避和无可奈何。因此,西方文明中女婿和岳母的尴尬关系,以及东方文明中媳妇同婆婆的尴尬关系,这两种现象完全可以成为中西比较的重要案例。

独立的个体作为坚实的基础,常常要求人们为之培原固本,对健康身体的渴望便是强化这一基础的常见途径。美国人伯吉斯说:我们的身体将成为我们的自传。堪与此语相互发明的现象就是,美国人特别爱护牙齿,特别喜欢看牙医,行牙业也就特别地有利可图。论究竟,看牙实际上就是在看整个身体,看整个身体的运转状况,看伯吉斯所谓的“自传”。

在保持身体健康方面,戴尔·卡内基可谓给美国人提供了一条好的建议:时时保持轻松,让身体像一只旧袜子那样松弛,事实上,卡内基本人就在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褪色的旧袜子,随时提醒自己放松身体。卡内基还认为,如果找不到旧袜子,也可以以猫为鉴,因为猫在阳光下软绵绵的松弛睡相,正是人们学习放松身体的样板。

如此看来,生存的智慧也就是从重视身体健康起步的一种整体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