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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书稿藏何处

时间:2022-01-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关于《史记》原稿“藏之名山”的理解,两种意见似乎都有道理。恽始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正因为杨恽的公布,《史记》全书得以在民间传播,也引起了更多文人学者的高度关注。

印刷术尚未发明的时代,一部书得以相对完整地流传下来,绝非易事。或简帛散佚,或卷帙窜乱,千百年后,往往面目全非。从这个意义上说,《史记》无疑是一部幸运的书,两千多年来,它流传有序,始终不曾间断,完成了司马迁“俟后世圣人君子”的遗愿。这份幸运,来自后人对《史记》的重视和喜爱,也得益于司马迁当初对《史记》书稿的妥善处理。《史记·太史公自序》结尾说:

序略,以拾遗补艺,成一家之言,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

所谓“藏之名山,副在京师”,就是司马迁对《史记》书稿的处理方式:保险起见,他把原稿藏于“名山”,并且复制了一份,放在京师长安。

《报任安书》里也有类似的表达:

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这里,司马迁又提到“藏之名山”,而“通邑大都”同样是指京师长安。

司马迁为什么要把《史记》藏起来,还要准备两个版本?其中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司马氏父子曾奉汉武帝之命,在朝廷图书馆整理过典册书籍,对很多古书散佚不存的情况深有体会。司马迁为了避免自己的著作也遭此下场,所以采取了一定保管措施。其二,书籍的散佚,不仅受到岁月流逝的影响,也可能受到人为干预,譬如秦始皇“焚书坑儒”,就是以政治手段强行阻断书籍的流传。司马迁对这种情况也有所担心,于是留下两个版本,分别藏在两个地方。

那么,“藏之名山”的《史记》究竟是藏在哪一座山呢?中国的名山为数众多,司马迁却故意语焉不详,难道又想给后人留下一个谜题?

有人猜测“名山”是指华山,因为司马迁撰作《史记》期间主要在长安一带活动,而“五岳”之中,东岳泰山在山东,北岳恒山在山西,中岳嵩山在河南,南岳衡山在湖南,只有西岳华山在陕西,与长安离得最近,也是司马迁最容易实现藏书目的的“名山”。当然,说司马迁把《史记》藏到华山,未必就是放进某个山洞里,他也可能将书稿存在华山脚下的华阴县(今华阴市)。为什么是华阴县?因为司马迁唯一传人、他的女儿,嫁给了汉昭帝时期的丞相杨敞,杨敞的老家在华阴,所以华阴也成了司马迁女儿的家。这样一来,所谓“藏之名山”,实际上就被解释为“藏之于司马迁女儿、女婿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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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与西岳庙([德]恩斯特·柏石曼摄于1906—1909年)

也有人反对这个说法,认为“名山”不是具体指哪一座山,而是皇家图书馆——“中秘”“秘府”的代称。有一部描写西周穆王西游的古书,叫作《穆天子传》,西晋学者郭璞曾为其作注。《穆天子传》云:“天子北征,至于群玉之山,河平无险,四徹中绳,先王所谓策府。”郭璞注解说:“古帝王藏策之府。”《穆天子传》以“群玉之山”作为“古帝王藏策之府”,“策”即书策、典籍。也就是说,受到《穆天子传》这类文献的影响,司马迁也可能会用“名山”来指代西汉朝廷的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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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秘书藏府之印”封泥拓片

关于《史记》原稿“藏之名山”的理解,两种意见似乎都有道理。那么,我们再来看看,对于《史记》“副在京师”的“副本”,人们又有哪些说法。

有意思的是,主张《史记》原稿藏于司马迁女儿、女婿家的一派认为,《史记》副本被收入京师秘府;而主张《史记》原稿藏于秘府的一派则认为,《史记》副本应当存放在司马迁女儿、女婿家中,但这个家不是指华阴老家,而是指位于京师的杨敞官邸,杨敞做过丞相,肯定在长安也有住所。这两派意见所确认的《史记》两个版本存放的地点——一为女儿、女婿家,一为秘府——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关于原稿和副本的收藏地点,却刚好颠倒过来。

既然原稿与副本哪一个“藏之名山”、哪一个“副在京师”的问题尚无定论,我们姑且把《史记》这两个版本称为收藏在皇家图书馆的“秘府本”和收藏在司马迁女儿、女婿家中的“家传本”。

《史记》的“秘府本”,朝廷保管严密,绝不外泄,只有极少数人可以看到。而《史记》的“家传本”,后来经由司马迁的女儿、女婿,传到他的外孙杨恽手中:

(杨)忠弟恽,字子幼,以忠任为郎,补常侍骑,恽母,司马迁女也。恽始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汉书·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班固《汉书》记载,杨恽才能出众,轻财好义,名显于朝廷。他的生母司马氏去世后,父亲杨敞又娶后母,后母无子,杨恽便对其孝敬有加。后母临终时,留下财产数百万,叮嘱由杨恽继承,杨恽却没有将这笔财产据为己有,而是将它们分送给后母的亲戚。

仕途上,杨恽廉洁公正、直言敢谏,不过因个性分明、言行不羁,也给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烦。譬如,他看到西阁上的历代帝王画像,就指着夏桀、商纣等昏君、暴君的画像对乐昌侯王武说:“皇上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稍微问一问这些人的过失,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于是同僚告发杨恽“引亡国以诽谤当世,无人臣礼”“以主上为戏,语近悖逆”,最终导致他被汉宣帝免为庶人。然而,被贬后的杨恽并不服气,仍旧行止狂放、宾客满堂。友人孙会宗写信给他,劝他闭门思过,杨恽则回复他一封锋芒毕露的《报孙会宗书》,书中颇有对皇帝怨恨不满之意。后来,就因为这封书信,汉宣帝判杨恽大逆不道之罪,将其腰斩。

从史书记载来看,杨恽的个性与他的外祖父司马迁确有相通之处,就连那篇《报孙会宗书》,桀骜的文风也与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近似。这种联系,固然有血缘上的遗传,但也同杨恽自幼接触到家藏的《史记》并喜爱之、学习之,并与司马迁产生的精神上的沟通密不可分。正是出于对司马迁精神的传承和弘扬,杨恽做了一件比他的外祖父更为大胆的事情:

迁既死后,其书稍出。宣帝时,迁外孙平通侯杨恽祖述其书,遂宣布焉。(《汉书·司马迁传》)

司马迁死后三十年,杨恽将家传《史记》全书公布于世,使人们有机会知晓和阅读这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旷古奇书。有读者也许会问,《史记》写成的时候,司马迁为什么不亲自将其公布出来呢?这大概是由于《史记》中有一些对汉武帝和当时政治的批评,司马迁担心这些批评引起朝廷注意后,会给《史记》带来被抄没、焚毁的灭顶之灾,所以选择了先把《史记》藏起来的做法。杨恽却抛开了这层考虑,毅然公开这部有可能引来争议、是非的“一家之言”,表现出无所忌惮的魄力。

正因为杨恽的公布,《史记》全书得以在民间传播,也引起了更多文人学者的高度关注。所以说,杨恽在《史记》的流传史上,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只可惜,汉宣帝五凤四年(前54),杨恽犯“大逆”之罪被腰斩,妻儿流放酒泉郡。杨恽被杀后,又由谁来保护那部“家传本”的《史记》呢?按照汉代的法律,犯有“大逆”之罪的人,财产全部没收。因此,有学者认为,杨恽死后,杨氏家藏的那部《史记》也和家产田宅一起被官府抄没、收纳,最终也可能进入皇家图书馆,与“秘府本”《史记》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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