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泰越高脚屋

探访泰越高脚屋

聊起民居，中国的观众自然会想起——北京的四合院、山西的乔家大院、福建的客家土楼。可说起东南亚传统民居高脚屋，想必了解的人就不多了。近日，记者走进泰国、越南传统民居高脚屋较为集中的村庄，为观众送上一幅老木屋的全景图。

屋在高脚上

俗话说“高楼万丈平地起”，然而散布在东南亚各国群山之中、江河湖畔的高脚屋，则是例外。说其例外，是因为其独特的建筑方式：在一根或几根圆木上，建造出造型独特、结构科学、布局简洁实用的木屋。木屋离地三五尺，悬在半空中，有的建在山上，有的建在水中。勤劳智慧的东南亚人，根据环境的变化和需要，将高脚木屋建造得融环境为一体，令游人和建筑学者称奇。曾获得亚洲建筑设计最高成就奖的泰国朱拉龙宫大学那可利副教授是这样评价高脚屋的，他说：“高脚屋是东南亚民居建筑中的一朵奇葩。”

东南亚建筑之所以多姿多彩，正是由于各国不同的民族背景、不同的地域特征、不同的自然条件、不同历史时期所遗留的文化而造成建筑的多样性。故而从这一点上来讲，东南亚高脚屋在满足人们实用的基础上，在长期的发展进程中，融合地理、气候、习俗、文化和审美等因素，形成了具有东南亚地域风格的民居建筑——高脚屋。

顾名思义，高脚屋因其木屋下的立木像脚，而在水中的倒影好似木屋吊在半空中，故东南亚百姓称其为高脚吊楼或高脚屋。工匠们根据地形的高低，决定木屋“脚”的长短；根据所建木屋的大小，决定木屋“脚”的多少。木屋“脚”竖立之后，空间一端都在一个水平面。无论在什么地形上建造高脚木屋，客厅、卧室、厨房的木地板都保持在一个水平面。这就是建造高脚屋的秘密之一。

东南亚高脚屋大致有五个部分组成：①楼梯、平台。②堂厅。③卧室。④厨房。⑤脚。高脚屋最大的特点就是：简洁实用，融环境为一体。

泰国高脚屋

脚的功能

东南亚百姓喜爱高脚屋，这跟各国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有关。各国地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天气湿热，没有四季寒暑的变化，只分为旱季和雨季。每年4～10月为雨季。每当雨季来临之时，常是连日暴雨，洪水泛滥，淹没田野和庄稼。每年10月至次年4月为旱季。一年之中，无论是雨季还是旱季，居住在高脚屋的东南亚人，都要面对蚊虫、毒蛇、野兽的侵害。然而，高脚屋因其楼板高出地面数尺，成为人们避免虫蛇、野兽侵害的有效措施之一。

在位于泰国湄南河旁的旺撤村，我们来到村民娜丽家。一见面，娜丽双手掌合在一起，放在胸前对我们说：“萨瓦尼卡（你好）！”

泰国高脚屋

她家的高脚屋紧靠湄南河，有两层，占地两亩，楼上住人，楼下是工厂和商店。娜丽说，这些年来，随着泰国旅游业的发展，她家原来屋下养牛、养鸭的地方，现在已成为生产陶罐、陶艺品的工厂和卖陶艺品的商店。店内有佛像、香炉、老渔夫和陶艺小品等陶品十几种，小的才几厘米，大的有一两米。陶品造型各异，泰国文化气息浓厚。如果不是娜丽介绍，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与商店一墙之隔的是一个陶制品生产场地。我们在商店里所见的陶品，就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游人想要参观陶制品的生产过程，娜丽就会带领参观，并一一为游人介绍。每年洪水季节，水都会淹到她家的屋下，因为她家屋下有高高的脚，所以洪水对他们生活影响不大。洪水淹到屋下的时候，他们就划船出入。生产的陶罐也不怕水，洪水过后清洗一下，及时打扫屋下的卫生，一两天后就可以继续做生意了。

在湄南河旁的椰树和绿树中，有许多高脚屋。我们一行穿过几排椰树来到了73岁的班托强家。老人说，他家的高脚屋是祖辈传下来的。他家有四个小孩，三个孩子在外工作，大儿子与老人在家务农。由于年岁大的问题，现在基本不做农活，除每天做点家务活外，基本上就在木屋脚架起的空间下制作微型木牛车。制作一个微型木牛车要十几天的时间。手工制作的牛车模型都不用拿到市场上去卖，经常是熟人和游人来家里购买。一年下来，也有几万泰铢的收入。老人的大儿子在一旁一边看着书，一边用手中的线有规律地拉着在空中的摇床，老人的孙子在摇床中睡得正香。

泰国高脚屋，在东盟各国高脚屋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据资料记载，古暹罗时代，泰族人喜欢傍水而居。傍水而居无疑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许多方便。因为古代泰族社会基本上是一个以农耕渔牧为主的农业社会，人们的日常生活、交通运输、作物的浇灌、捕鱼养畜等都离不开水，所以人们常沿着河岸构筑高脚屋，并形成村镇或城市。据说泰族人的木屋传承了古代的建筑风格，南、北方的高脚屋，在结构上基本一样，但在用材和外型上有较大的区别。北方泰族人喜欢材料粗大，并在木屋顶部、屋檐、围栏、门窗等处雕刻精美的木雕和图案；南方泰族人则不喜欢材料的粗大和在木屋顶部、屋檐、围栏、门窗等处雕刻木雕等装饰。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泰国高脚屋都体现了简洁实用的特点。泰国建造木屋的工匠说，一般建一座200平方米的木屋，需要30天左右的时间。柚木是泰国人建屋首选的材料，窗和客厅越大越好。

祭祖不拜神

越南高脚屋与泰国高脚屋的地址有所不同。泰国大多建在江河湖畔旁，而越南高脚屋则大多集中建在北部的山区。

越南梅州村高脚屋

从河内乘车大约走了4个小时，我们来到了和平省梅州村。这里是越南高脚屋较为集中的村庄之一，全村60多户400多人，家家户户都住高脚屋。有的在斜坡地建造，有的在水塘边建造。高脚屋主体结构基本为两层，占地为1～3亩。下层设有猪圈、牛圈、鸡窝、厕所等生活设施，上层为堂厅、卧室、厨房等住室。在这里，高脚屋“脚”的功能主要是防野兽虫蛇的侵扰。

生活在这里的白泰族人仍保持着传统的淳朴民风。

村民何文德今年60岁，有7个子女。老人告诉我们，他的婚姻是父母媒妁所定，可到子女婚嫁时，自由恋爱则取代了父母媒妁。不过他说，孩子们恋爱方式变了，但白泰族祖先传下来的习俗没有变。每年的“春节”“八月十五”等重大节日，村民都从家里拿上鸡、鸭、鱼、肉，聚集在全村人聚餐的地方，一起动手煮饭炒菜，一起喝酒聊聊家常，互祝节日快乐。逢年过节，村民们唱歌跳舞，自娱自乐，其乐融融。

白泰族人有供奉祖辈的习俗，每户家里的正堂房中央的靠墙壁处，都设有供奉祖辈的供台。每月15日，是白泰族人小祭祖辈的祭日。这一天的一早，家人就会在祭台上摆上鲜花和水果，烧上香，希望祖辈一个月都保佑全家人幸福。逢“春节”“八月十五”等重大节日，是白泰族人大祭祖辈的祭日。全家人都要到场，在祭台上摆上鲜花、水果、鸡、鸭、鱼、肉，烧上香、叩拜祖先，希望祖辈保佑全家人平安。

屋梁上绘美图

在梅州村采访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梅州村高脚屋的梁上都绘有不同象征意义的精美图案。这是为什么呢？村民何文德说，高脚屋梁上印有鲜花和一些标志性的图案，以及一些祝福家庭生活美好、幸福的越南文字，是梅州村传统习俗。图案有美化居室的功能，也有调节人们心理的作用。老人说，我们白泰人一睁开双眼，就看见梁上精美的图案和祝福的话语。所以白泰人心坎里总是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向往。从一幅幅手工纺织图案、一件件手工工艺品中，我们能感受到白泰族人对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

白泰族人有着淳朴的民风和热情好客的习俗。家里来客人，主人就会请客人参观传统的手工纺织工艺和木屋，喝一种自酿的坛米酒。喝酒不是用杯，而是用细芦竿。喝起来虽不习惯，但也别有一番味道。吃饱喝足后，主人会在空大的客厅里，摆设卧具，供客人休息。在空大的木屋里睡上一觉，木屋特有的味道，脚踩木板发出的声响，深夜乡村的寂静……别有一番乐趣。不过，享受过后别忘了付上一定的费用，表示你对主人热情接待的感谢。

俯瞰梅州村，撒落在群山之中的高脚屋，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好似一个木屋大古堡。漫步高脚屋村，带给你享受的是，高脚屋像一首首凝固的音符，任你品味，任你欣赏。高脚屋之间的一景一物，一屋一人，无不传递出高脚屋特有的文化气息。

越南北部山区，居住有白泰族、岱依族、侬族、芒族等少数民族。他们喜爱高脚屋，是传承祖辈的习俗和适应环境所形成的。木屋、木梁、木墙、木窗、地板竹、树皮和茅草顶等，都体现了高脚屋居民充分利用当地资源的智慧。

独脚屋里的神

说到越南的高脚屋，自然要说说独脚高脚屋和胡志明故居高脚屋。

2006年3月17日上午9时，我们来到独脚木屋时，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这里已是人来人往。很多前来求愿的人们，在神台前烧香、捐钱、敬花、敬果，人们真诚的一举一动，让我们从心里感受到了独脚木屋的魅力。

位于河内巴亭广场附近的独脚木屋，是河内标志性建筑。相传公元1000年前，越南皇帝黎开祖正为没有皇子而着急。突然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观音佛祖坐在莲花台上，送给他一个男孩。一年后，皇后果然生了个男孩，因男孩长得很像梦中观音佛祖送给他的男孩，黎开祖皇帝大喜，于公元1049年下令，用最好柚木建起了这座外型酷似莲花台的独脚木屋。9平方米的木屋建好后，从未住过人间凡人，而是一直由黎开祖梦中观音菩萨住在其中。黎开祖去世后，当朝皇帝希望国家人丁兴旺，允许百姓前来烧香求子。日久天长，灵验的观音菩萨，在百姓中越传越广。独脚木屋于是也就有了莲花寺、独脚寺的美名。2003年，有关部门为保护木屋，用水泥将木屋的底柱包了起来。

越南独脚寺里的佛像

独脚木屋的建筑十分独特。能工巧匠们通过木与木的横叠、竖顶、斜拉等镶嵌工艺，在一根圆木上，建造出了一个大木屋。整个独脚屋虽没有使用一颗铁钉，但历经千年风雨，如今仍稳稳地立在水塘之中，貌容如当年。细细静观，独脚木屋建筑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观音菩萨则坐在莲花中，为前来求愿的众生赐福。再加上木屋上的屋檐造型、屋顶上龙雕塑，以及木屋围栏和空间布局等，都丰富了木屋建筑的文化内涵。

从独脚木屋出来，步行不到10分钟，我们就来到位于河内主席府内的越南胡志明主席故居高脚屋。这里古树参天、绿树成荫。从1954年至1969年去世，胡志明一直在高脚屋生活和工作。

胡志明为什么舍弃欧式别墅不住，偏要住进高脚木屋呢？据工作人员介绍，是与他当年抗法战争期间生活在高脚屋的经历有关。这座木质结构的两层建筑高脚屋，楼下没有墙壁，只有几根木柱支撑。柱旁下桌上摆有三部电话，中间放有1张长桌和12把木椅，是越南党中央政治局开会的地方。四周砌有同板凳一般高的水泥石墩，上面铺有木板，来人可以当凳子坐。

挂在胡主席故居高脚屋前棚架上的炮弹壳，是导游必说、游人必看的一景。它有什么作用和有什么故事呢？

如今的高脚屋仍保持了胡志明生前的原貌。人们看到，楼上两个房间分别是胡主席的办公室和卧室，每间的面积只有11平方米。办公室内有一张小办公桌、台灯、办公用具和一把藤椅。卧室内的生活用具更是普通和简单。不多的生活实物，透出了伟人胡志明继承了高脚木屋民居的简洁生活作风和高尚、清正廉洁的道德风范。

越南政府为方便游人参观，在胡志明故居旁建了一个过道，供游人参观时行走。现在胡志明故居高脚屋已成为游河内必看的景点之一。

人与自然和谐

随着越南经济和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一些路边的高脚屋和道路交通好的高脚屋村，生产、生活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过去遮风避雨的高脚屋，如今也办起了家庭旅社。过去屋下养鸡、养牛的地方，如今有的办成了民族手工艺品商店，有的办成了游人休息喝茶的地方。

在越南北部梅州村采访时，我们遇到一对法国夫妇。这对夫妇对我们说，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梅州村，就是想看看高脚屋的结构，聊聊村民们的生活习俗。梅州村的淳朴民风和独特的高脚屋，给法国夫妇和游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首诗表达了他们的感受：

屋在高脚上，楼在深山中；

风从屋堂过，云在屋下飘；

鸟儿窗前叽叽叫，牛鸡鸭屋下跑；

过去遮风又避雨，如今引得游人来；

世代居住高脚屋，淳朴民风代代传。

越南梅州村农民在高脚屋里表演扇子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建一方民居。

东南亚高脚木屋的精巧设计、简洁实用、雕刻与装饰的独特等工艺，充分显示了东南亚工匠的聪明才智和文化习俗。或依山、或傍水、或邻树的高脚木屋，常常令人感悟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妙趣。

（撰稿：甘秋亮、何坦；播出时间：2006年4月10日）